五藝與天津之琴

　　「蜀僧抱綠綺，西下峨眉峰。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客心洗流水，餘響入霜鍾。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夕陽映在峨眉山的群峰上，清冷寂靜。在這名山古剎的一隅，李白靜聽著高僧用傳世的名琴彈奏的古曲，悠揚醉人……琴聲，自那遙遠的詩歌中傳來，醉了李白，也醉了眾生……津城一張琴輕彈求知音-本報記者沈沂

　　琴，什麼琴？鋼琴、揚琴、胡琴、小提琴？不，都不是，它僅僅是琴，是那張伯牙摔

斷謝子期的知己琴、是那張「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的求愛琴、是那把蔡邕從烈火之中搶救出的「焦尾」琴、是那張鐘聲激蕩感人涕零的「號鍾」琴……

　　琴，中國最古老的彈撥樂器之一，上個世紀初才被稱作「古琴」。古人從來不吝嗇給予它韻味十足的名字，「絲桐」、「綠綺」……也因縛弦七根又稱「七弦琴」。

　　天津，這個「京南花月無雙地，薊北繁華第一城」中，從來沒有少過文人墨客。他們聚集津門，興建園林、吟詩作畫、授館會友。琴，也從來都是他們交流的中心之一，琴之韻古樸寬和，如天籟之聲，追求弦外的深邃意境，歷來為文人雅士所鍾愛，成為「四藝」(琴、棋、書、畫)之首，故有「士無故不撤琴瑟」之說。津門古琴家收藏名琴十九張

　　著名古琴家李允中老先生已經95歲高齡，雖然現在他的耳朵聽不到聲音，但卻不妨礙記者與他用紙筆交流。談到天津的琴，他頗為驕傲地說，天津這個善於吸納的城市，使全國主要琴派都陸續傳入天津，而且，各琴派代表人所使用的唐宋元明清的名琴，至今在天津藝術博物館和私人手中皆有收藏。

　　李老先生告訴記者，他曾經收藏有唐、宋、元、明、清各代名琴十九張，其中有國內十分罕見的唐代雷會所造的一張，唐代雷霄製造的「翰鳴」琴一張，宋明時期的「益王琴」、「隋珠」、「天籟」琴各一張，還有載入《琴學叢書》的名琴「神暉」，清代徐祺「五知齋」所藏的朱致遠琴一張以及清代「與古齋」所藏的名琴一張。其中「翰鳴」、「神暉」和朱致遠琴均為小蛇腹斷紋，可惜這些珍品卻在文革時毀於一旦，令李老痛心疾首。他現存的四張琴是因為文革前送往他處修理，才僥倖保存下來。古琴斷紋多名家細論紋之味

　　李老取出給記者看的這張琴，大約是宋代所制，響泉式，琴體上分布著很多斷紋。李老說，所謂斷紋，是琴表面上因長年風化和彈奏時的震動所形成的各種斷紋。斷紋的種類很多，主要的有：梅花斷、牛毛斷、蛇腹斷、冰紋斷、流水斷、龍鱗斷、龜紋斷等。

　　一般來說，琴不過百年不出斷紋，而隨年代久遠程度不同，斷紋也不盡相同。所以，斷紋也是判斷古琴古老程度的主要依據之一。如《琴箋》所說：「古琴以斷紋為證，不曆數百年不斷。有梅花斷，其紋如梅花，此為最古。有牛毛斷，其紋如發，千百條者。有蛇腹斷，其紋橫截琴面，相去一寸或半寸許。有龍紋斷，其紋圓大。有龜紋、冰裂紋者，未及見之。」

　　最古的梅花斷、牛毛斷，當然非常罕見。而唐、宋之琴一般以蛇腹斷為主，雜有流水斷、冰紋斷等斷紋。琴上有好的斷紋，不僅是古代文物的佐證，同樣也使古琴更加美觀，又使古琴的聲音更加松透古雅，音色更妙。絲製古琴弦三五知己品琴音

　　現在所見的琴，幾乎都是尼龍鋼弦，聲音清脆明亮，可傳很遠。然而，古時候的琴弦向來都是蠶絲製成。

　　天津市古琴會常務副會長張子盛告訴記者，約在虞舜時代，中國人已開始養蠶。自那時起，琴弦一直以蠶絲製成。絲弦傳出的聲音很小，甚至彈到細微處，三步以外就聽不到了。

　　「今人聽琴，要的是音樂會的規模，大禮堂里滿滿當當坐上一堆人，琴音必須傳達到所有人的耳中；但古人撫琴有『愉己不娛人』的性格，只注重內心深處的交流，並不要求音量有多大。」張子盛說，古人即使邀人聽琴，向來也只是三五知己，選一處清幽的亭台小築，幾壺清酒，一彎朗月，共同徜徉於琴聲的韻長味厚、蒼古圓潤之中。

　　絲弦彈出的韻味淳厚、柔和飽滿、敏感細膩等，是鋼弦所無法比擬的。若彈琴的功夫到家，絲弦確可將其清心雅韻體現得淋漓盡致。使用絲弦，細訴情懷，確是直觸人心，實是樂事。當然，若彈琴的功夫不到，難免會被說成是彈棉花的。減字古琴譜外行看來似天書

　　琴，是「君子之音」，卻也往往因此而「曲高和寡」。為了弘揚古琴藝術，張子盛於1999年成立了全國首家職業琴館———張子盛古琴藝術中心。

　　對於古琴藝術的現狀，張子盛頗有感慨，「現在知道古琴的人太少了，大多數人是琴、箏不分。影視作品大多以古箏代表古曲，偶有古琴出場，倒置者有，誤以箏曲者有，彈奏手法離奇者有。」他認為，琴，是一門永遠不可以磨滅的藝術。

　　記者翻看了一下琴譜，突然明白為什麼賈寶玉要說「林妹妹看天書」了，琴的譜法是自己專用的，外行根本看不懂。這種記譜法記錄弦位和徽位、左右手的彈奏方法，但不直接記錄音高。它由漢字的部首、數字和一些減筆字拼合而成，稱作減字譜。張子盛說，乍看琴譜很難，其實學會看譜一個星期就可以了。「減字譜記錄古琴音樂的仔細程度和科學性，使現代的五線譜等記譜方法至今仍不能取代它。用減字譜記錄而傳承至今的古琴譜有一百五十多種。」

　　張子盛說，古琴有3組八度的音，鋼琴有7組八度的音，顯然在音域方面，古琴是無法與鋼琴相比的，但在音色方面，鋼琴同樣也無法與古琴相比。古琴在散音、按音、泛音音色各具特色，鋼琴音色就比較單一了，這是西樂重音域而中樂重音色的一種體現。

　　古琴音色純凈、幽雅，有3種音：散音(即空弦)、泛音、按音。這3種不同音色的音又稱為天、地、人之聲。散音如鐘鼓之聲那麼古樸、穩重、深遠；泛音像珍珠一樣明亮；古琴的按音，更是古琴藝術之一絕，如人聲在低聲細語，音韻特別悠長，深厚，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