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追尋生命中明凈的詩意

07-21

　　年輕時候的席慕蓉，是資深文藝女青年的代名詞，繪畫，作詩，寫散文，攝影，無一不精，無不做出了一番令眾人有目共睹的成績。在她的詩集大紅大紫的年代以及之後，我們一提起席慕蓉，往往就想到了那位文辭雅麗、頗負盛名的詩人。常常忽略了，席慕蓉的主業其實是繪畫，並且在這份主業上最先獲得了認可，23歲的她，在布魯塞爾皇家藝術學院完成進修以後，就獲得了「比利時皇家金牌獎」等多個獎項，至今仍然畫作不斷。她一直喜愛文學創作，無論是作詩，還是寫散文，總能令人在清麗雅緻的文字間，感受到其中飽含著的對生命的摯愛真情。在我的印象中，席慕蓉的文字一直年輕，她寫愛情，寫人生，寫鄉愁，也寫時光和生命，毫不誇張地說，她筆端流露的愛意與溫情，陪伴了整整一代人的成長。今日讀她的最新散文集《流動的月光》，字裡行間依然盡可見那份不變的素樸初心。

　　在本書里，你見她在尋常巷陌的所見所聞中，聽琴聲、聞花香、話偶遇，彷彿看見她一如淑女般恬靜溫柔的容顏；你見她熱切而沉靜地與友人訴說遙思，彷彿聽見她溫文爾雅的輕柔話語，不禁忘了，她已然是一位72歲的古稀老人。但是，無關時光與年輪，我們在她的文字中總能感覺到那種深沉的對美的追尋與體認，以及埋藏於文字中的求索與渴望。在這位台灣女作家身上，歲月積澱，留下的痕迹不是滄桑，而更多的是與日俱增的生命的豐厚與從容。

　　席慕蓉曾經創作了大量的令人難忘的優美詩歌，在那些輕靈明凈、情調溫婉的詩作中，生活被作家「感覺化」和「意境化」了。《流動的月光》是席慕蓉的一首新詩，這本最新的散文集子也以此為題目。與早期對愛情、親情的動情渲染不同，這本集子集中承載著席慕蓉有關人生、有關原鄉的體認與思考，安靜地陳述著日常生活里的喜悅與哀愁，讀來一如田園牧歌般沖淡平和，溫潤入心。在有限的人生片段中，作家敏銳地捕捉到人間世界裡所存在的美的事物和美的情感，將人們生活當中純凈如詩的因素晶瑩地表現出來。這樣的詩與文所散發的美感，常常令人不知不覺便沉醉其中。

　　如席慕蓉所說，生命個體對「美」的感動，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直覺，超過言語所能解釋的範圍。而追尋生命中明凈的詩意，這樣的愛好與體悟，則完全可以說是出於生命中的一種本能。在這個意義上，寫作所要傳達的，是作家所體悟到的一種生命，一種生生不已的感發的力量。明凈的詩意永遠會打動人心，所以讀者們會常常眷念那些優美的語言，暖心的文字，眷念在藝術所編織的美妙詩意和晶瑩世界中，被喚起一場有關生命本質的溝通。至此我們才能明白，原來生命中屬於自己的憧憬一直都在，只是被紛擾的日常生活埋沒了，只有感覺被觸動的一刻，才得以重新尋回那一份無羈的生命狂喜。這樣的過程，在席慕蓉散文的閱讀中，往往會自然而然地獲得深切的感受。

　　我們生活其中的世界，總是被明亮或者黑暗交替包圍著。陽光燦爛的白天與烏雲遮月難覓星光的夜晚，共同構成了這個世界真實的面貌。如何感受這樣的世界，區別只是在於：作家的胸襟和情懷是博大的還是狹窄的，是悲憫晴朗的還是頹廢陰暗的。席慕蓉說她特別眷戀「花香」與「月光」，每當花香襲人或是月光流動，都有無盡喜悅。在她曾經的散文中，花常常作為一個主要的意象出現，她愛寫顏色，愛那些優雅悠長的文字，愛那個魂牽夢縈的故鄉草原……生活因為熱愛而豐富，生命也因此獲得了更多層次。

　　席慕蓉在每個不長的篇幅里，用通情達意的語言，展現了一個女人豐盈的內心世界和超常的審美感受力，提供了大眾化的禪意哲理，幾乎描繪出一種生活方式來。喜歡她的文字，或許就源於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如今我們中的大多數都在一種缺乏思索的狀態當中生存生活，單調、浮躁。如果想讓自己的生活是一種充滿理想和詩意的「人的生活」，我們就須得像席慕蓉那樣，打心眼裡喜歡從自然山水和優秀的文學藝術作品當中汲取美的靈感和詩意，在對清風、明月、山嵐、霧雨的欣賞中，在對文學藝術經典的反覆閱讀和玩味中，豐富與陶冶個人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