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壽文:巍巍黃萬里(三)

巍巍黃萬里(三)陳壽文「無疆無疆,現在是無姜了,買不到姜了」  1966年,「文革」開始了。1957年被打倒的人繼續著他們的命運,但大多數人會選擇三緘其口,明哲保身。黃萬里不同,他有自己的反抗方式。  運動開始時,學校里的紅衛兵到處打人,黃萬里也被打過,用帶扣子的皮帶抽後背,事後只能俯卧,無法躺下。他立即給周總理寫信,反映這一情況,囑家人親自送交。沒過多久,上面即派人傳下指示:不許打人。許多人相信,這與黃萬里的信有關係。  不打人,紅衛兵改給牛鬼蛇神們剃「陰陽頭」,就是把頭髮一半剃光,一半留著。黃萬里被剃陰陽頭後,回家立即叫家人給他剃成光頭。事後,他還拿推子幫其他黑幫分子都也剃成了光頭。  老右派們每天在監督下打掃衛生、政治學習,有時也談論一下時局。當時,流行說「萬壽無疆」,黃萬里就對同伴們說:「無疆無疆,現在是無姜了,買不到姜了。」  1971年,黃萬里從江西回到北京,不久又被下放到清華大學水利系基地―――三門峽水庫。在那裡打掃廁所,接受批判。由於這裡的生活條件好得多,又靠近他所希望治理的黃河,黃萬里的心情好多了。  他掃完廁所,就在樓道里打太極拳,練氣功。有時還到馬路邊去買小吃、花生米,買完即大模大樣地吃。清華水利系在基地建了個小圖書館,黃萬里常常跑到裡面去看外文資料,但通常是用一本毛選蓋住一本外文書,有人來,就看毛選;沒人就看英文書。時間長了,他和燒鍋爐師傅的關係搞得很好,每天都能到鍋爐房洗個熱水澡。  而對於批鬥,黃萬里已經能夠泰然處之了。他說自己是「老運動員」,輪到批鬥他,他就坐在被批的位置上,讓低頭就低頭,讓怎樣就怎樣。  他的學生沈英談到黃萬里在三門峽的這段生活時,感嘆道:「回想起來,那種壓力,一般常人是不能承受的,黃先生還能把心思集中到考慮國家大事,他認為治理黃河是非常重大的事情。有時遭到批判,也不灰心喪氣。我記得有一次,黃先生隨清華的人開一個關於黃河的會……當地人並不知道黃先生的身份,把他請上了主席台。結果,回來後黃先生因此被批了一通。但他泰然處之。他認為這種做法不對,但也不把這當成回事。」  初到基地時,上面對黃萬里有個明確規定:禁止參加治黃研究及接受校外技術諮詢。但1972年春,黃萬里突然接到一項任務,清華大學水利系領導讓他在40天里,就三門峽改建、黃河海河的治理提供意見。  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是在保密狀態下進行的。在黃萬里的遺稿中,發現了1972年5月黃萬里給周總理的一份信函草稿,和1973年3月給「黃委會」主任王化雲的信函草稿。據此推測,讓黃萬里開展這項研究,很可能是周恩來的意思。1978年,黃萬里給《水利系三門峽基地領導及系、校黨委報告》也證實了這種推測。報告中說:「敬愛的已故周總理曾公開鼓勵過,像我這樣的人對於治理黃河有興趣,應到三門峽工作,給予機會,作出貢獻。他的話在1973年全國各大學都傳達過,但北京市的沒有聽到。對已故總理的鼓勵,我十分感激,只有更加努力改造思想,鑽研治黃之道,以報答他的關懷。可惜我到1976年夏秋才完成治黃方略的研究,在總理逝世之後,對此我悲哀不已!」   這段時間,除了受批判,打掃衛生,黃萬里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治黃研究上,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1976年。  那一年,他65歲,掉了一顆牙,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前。他猛然感到,雄心猶在,但以他當時的處境,如果再沒有高層的支持,似乎很難再有為國儘力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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