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馬到黑洞，金融亂象中的黑與白

本月17日，中國人民銀行行長郭樹清在《人民日報》上發表文章稱：少數不法分子通過複雜架構、虛假出資、循環注資，違規構建龐大金融集團，已經成為深化金融改革和維護銀行體系安全的嚴重障礙，必須依法予以嚴肅處理。

大家紛紛猜想，這到底是在說誰呢？金融界這兩年出來不少大事，動輒就是百億千億，聯想到最近一些城市的GDP注水，還真有點細思極恐……

黑馬：熱愛毛選的「深刻思想家」栽了

如同驗證郭行長的話，2018年1月19日，一則新聞震驚了整個金融圈。

61歲的王兵，和755億的天文數字，緊緊聯繫在了一起。這個從24歲，就進入銀行的人，一定不會想到，他一路高歌、獲譽無數的職業生涯，居然會以「雙開」和禁入銀行業黯然收尾。

這天晚上，銀監會官網頭條發布消息：為掩蓋不良貸款，浦發銀行成都分行使出各種「財技」，向1493個空殼企業授信775億元，換取相關企業出資承擔該行不良貸款。

而之前，浦發銀行成都分行一直宣稱「長期不良貸款為零」。

熟悉浦發銀行成都分行的原行長王兵的人都知道，他熱愛讀「毛選」，嗜好抽煙，曾被譽為有「深刻思想的銀行家」，2009年還獲得過「四川十大財經風雲人物」的稱號。對自己，他的評價是三個字——「不求財」。

2002年，王兵從工商銀行四川省分行副行長的職位，到浦發成都分行出任創始「掌門人」，他是個從銀行系統普通幹部一路幹上來的能人。

上任僅僅1年多，浦發成都分行不僅存款餘額近70億元，利潤達8000萬元，人均創利100萬元，而且沒有出現一筆「關注及以下」級別的不良貸款，這種業績放在全國也是十分罕見。

當時鋼鐵業不景氣，在大部分銀行躲避不及之時，浦發成都分行卻為鋼鐵業貸出6個億。不到半年，鋼鐵價格上漲，這些企業都成了給浦發回報最大的客戶。

從這以後，王兵成了風雲人物，被譽為金融黑馬。

此次突遇滑鐵盧，與黑馬的經營理念有關，王兵一直將貸款重點放在水電、鋼鐵、煤等資源產業上，在礦類企業貸款上的利息遠高於同業，多走「非標」通道，缺少真正的擔保、抵押等緩釋措施。

一旦碰上經濟下行和政策調整，風險敞口巨大。

於是他將這些大量存在風險隱患的貸款，轉到企業其他的子公司進行續貸，以支持企業資金周轉，內外勾結，大肆造假，只為讓可能逾期的貸款成為正常貸款。

然而，銀監會並沒有披露，那775億的不良貸款將怎樣還清？

黑幕：誰還記得魯能收購案？

2017年初（大年三十）深夜被從香港四季酒店帶走的金融大鱷明天系實際控制人肖先生最近冒出幾個小泡來了。他將幾家國有企業打包上市的過程被人發現存在腐敗問題。

肖先生的經典傑作是2006年山東大型國有能源企業魯能被一組鮮為人知的投資公司收購引發外界質疑。《財經》雜誌於2007年發表了《誰的魯能》一文，揭露山東第一大企業魯能集團的實際控制權已經易手，被廉價收購成為民企，資產規模達738億元的魯能，收購價僅37.3億元。

最近有媒體起底，肖先生的發家是以三家包頭的上市公司——華資實業、明天科技、西水股份為基礎，從入股和操作上市，到最後完全控制。旗下公司被曝捲入官員腐敗案。

包頭是肖先生妻子的老家，肖先生27歲時，就在草原糖業上市報告書中出現了。

而隨著華資實業上市，肖先生成了這家上市公司的二股東、副董事長。

此前一年，肖先生剛剛成功運作黃河化工上市，後者也成為肖先生和明天系旗下的第一家上市公司，如今名稱已改為明天科技。

一位華資已退休中層人士表示，糖廠是國有資產，股權應屬於國資委，肖先生也投了一部分，然後綁定合資一起上市。

2013年7月，包頭市國資委向濰坊創科轉讓了草原糖業100%國有股權，交易價格11億元。濰坊創科也是明天系控股公司。

此次股權轉讓後，明天系不僅從經營管理上，也從股權上控制了這家昔日的國企。

這個已經過去多年的改制，至今令許多員工不平，都認為11億的收購價太低。

當時主抓此事的是包頭市副市長張繼平，根據裁判文書網2017年7月公布的判決書，張繼平曾在多家國企改制實施過程中受賄，且曾收受肖先生旗下明天科技高管的賄賂。

同樣的資本操作路徑，也出現在明天科技和西水股份身上。

以這三家上市公司為基礎，肖先生用幾乎複製的方法，走向了更大更廣的資本市場，身邊的貴人，也從包頭「副市長」變成了更大的官員，以致明天系在十幾年中崛起為國內資本市場一支龐大的力量，他本人也以擅長資本運作而聲名鵲起。

1971年出生（其老家鄉親則說他是屬羊的，1967年出生）于山東泰安肥城夏輝村的肖先生，父親是名初中老師，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妹妹。1986年肖先生考上了北大法律系，有朋友們說，他衣衫襤褸地來到北京，卻懷揣著成為政治領導人的抱負。

他如饑似渴地閱讀歷史和文學書籍，每天清晨，都會在5點起床，跑步到山上去讀書學習。

在北大期間，肖先生認識了妻子周女士。周女士1970年7月出生，戶籍為北京市海淀區，但在內蒙古長大。畢業後，在北大方正集團任職。肖先生創業的第一筆資金就是來自其妻子所任職的方正集團。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成了第一批與政界關係密切的金融圈高層人士的一員。肖最成功的交易，多涉及在四五線城市購買中型金融機構的股份，通過殼公司或皮包公司構成的複雜網路來操作。

雖然殼公司被廣泛用作投資工具，但證券專家也表示，它們可以用於掩蓋公務人員擁有股份一事，為商人送上的好處提供幌子。肖先生頻繁利用這些工具，當然會引發關於黑幕猜測——他擁有特權，能夠參與涉及國有資產的交易，並與要人們的家人共同獲益。

本號曾寫過趙薇運作萬家文化時背後的神秘資金，其實也和明天系有關。可惜被舉報刪帖了。

至今明天控股集團在內地控股、參股及曲線持有幾十家上市公司，總資產超過1萬億元人民幣。完全符合郭行長所列「違規構建龐大金融集團」的標準。

在2016年《胡潤百富》排行榜上，肖先生個人以擁有400億人民幣的財富，排名第32名。

在肖先生背後，還有多少黑幕，仍然是雲遮霧罩。

黑金：「股神」的背景都很硬

在肖先生之前，長期住在香港四季酒店的車先生也是一隻曾經在股海掀起大浪的金融大鱷。

車先生的出身並不高貴，1970年出身在安徽合肥，只有初中學歷，早年在上海開服裝店賣牛仔褲，但因外表俊朗高大，被高幹子女戴蓉相中並結婚，從此奔向飛黃騰達之路。

車先生在中國股權投資界和香港資本市場知名度很高，頂峰時期曾至少控股30多家公司，其中10家在北京。

2015年6月，車先生被中、紀/委帶走。有消息稱，車先生憑藉特殊信息管道，順利拿到內線消息與問題貸款，並時機精準的入市與出市，縱橫中港兩地股海13年，至少攫金上百億元人民幣。

2016年1月27日，網易的新聞欄目「路標」引述兩個獨立信源稱，車先生目前被拘於湖南長沙，所涉案情仍在調查，尚未被提起公訴，因為「牽扯人員級別很高，案情絕對保密」。

在車先生被調查之後，媒體報導隱晦，用迂迴方法暗示案件不只是其巨額財產來路不明，「背後還存在著更深層次秘密。」

比方：2005年人民幣升值決定公布前，高達228億美元在同時間段被兌換人民幣，僅僅90分鐘內，國家損失約37億元人民幣。

再看這起千億洗錢案：

蔣梅的夫君大家可以查查

有消息說，車先生雖然靠妻子而發家，但兩人關係並不好，後來甚至於形同虛設。據說車先生一度沉迷於三流女星，他不但經常出入風月場所，而且自己還建立了多個類似「天上人間」的色情場所。

雖然車先生和老婆關係不好，但他對岳母卻不錯，也是因回北京看岳母而被抓的。岳母曾任海通證券的董事長，車先生靠海通上市賺了幾十億。

2015年11月26日，海通證券因涉嫌參與制造股災，被證監會立案調查。隨著車先生的被捕，一個龐大的黑金帝國也漸漸露出了水面。

黑洞：萬億股票集體跌停

去年被說不清道不明的黑幕重重包圍的海航，最近資金出現了黑洞。

有財經媒體直接用「海航萬億帝國真要崩塌？曝資金『缺血』遭股債『雙殺』」這樣吸睛的題目，來報道此事。

1月22日，海航系的股票集體大跌——海航投資跌3.6%，海航創新、海越股份、海航基礎開盤不久就直接跌停。接著，海航債也遭遇重創，海航2019年8月18日到期的美元債亞洲盤午後跳水1%，至新低83.416美元。海航債券跌至歷史低點。

1月23日，海航系股票宣布停牌。

最近數年通過不斷併購迅速壯大海航，在2017年6月被銀監會點名，要求各大銀行對其進行排查海外併購風險，此後海航就多次被傳陷入債務危機。

2017年11月底，標準普爾將海航的信用評級從B 調降至B。理由是在未來幾年有大量債務到期，且其融資成本提高。

去年12月，中信銀行也預警稱，因海航集團暫時出現流動性困難，海航控股在中信銀行的商業承兌匯票出現兌付困難。

1月18日，海航集團董事局主席陳峰承認公司出現流動性難題，不過對於海航能夠解決現金短缺問題表示樂觀，今年將繼續獲得銀行及其它金融機構的支持。

1月22日，海航旗下的皖江金租拋出了一份12億元的融資方案。

陳峰曾說過很佛系的一句話：「中國沒人能看懂海航」，隨著他此番承認流動難題，海航一直以來的高槓桿金融擴張，進入了謎一樣的黑洞。

說了這麼多各種黑，都和金融有關。

事實上，近年來的金融亂象，從保理、擔保、到同業投資，再到私募債、互金平台類證券化、龐大的表內外資產，到底有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可能最真實的情況誰都不清楚。

因為所涉及的絕不僅僅是錢，而是各種複雜的人和事。人權財物環環相扣，資金又特別巨大，常常令我等小民瞠目結舌，只好用歌詞里唱的來解釋：

眼前的黑不是黑（是紅嗎），你說的白是什麼白（手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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