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邊的狗有多危險？

摘要：狂犬病患者出現性亢奮癥狀是怎麼回事？算不算罕見？我國有上億隻狗，城市裡養狗的人這些年也越來越多，其中攜帶狂犬病毒的狗，數量有多少？怎麼辦？世界各國的狂犬病專家，為什麼認為中國預防狂犬病工作實際上收效甚微？

昨天的新京報報道了一例因狂犬病發身亡的患者：32歲男子王強（化名），12月7日開始頻繁射精，10日曾射精四五十次，並伴有疑似精神病癥狀，起初在醫院並未查出病因，11日下午被醫生確診狂犬病，當晚送入ICU，很快出現心臟、呼吸暫時停止現象，12日中午死亡。

家屬說，王強做保安，曾被狗抓過兩次，第一次是去年，第二次是今年夏天。由於狂犬病人在發病期間可通過體液傳染病毒，王強家屬及與他接觸過的人，均被告知應立即注射狂犬病疫苗。

在新京報網路版中，還根據果殼網等資料做了一個稿子《科普：狂犬病患者去世前為何一天射精四五十次》。這個稿子引述的信息，應該是來自1996年前後的英國《研究生醫學雜誌》（PMJ，下圖為中譯版），文章援引人感染狂犬病最多的國家印度的案例，認為狂犬病患者出現性亢奮癥狀並不是孤例。

其實，在我國，此前也有過不少案例。早在1989年3月，王鴻程在《實用內科雜誌》發表論文《以陰莖異常勃起頻繁射精為早期表現的狂犬病兩例》，提到「病人發病時陰莖異常勃起，隨即頻繁射精，持續不斷，不分晝夜，可達4-8天左右，病人痛苦不堪，精神恍惚，極度疲乏」。兩例病例隨後都死亡，王鴻程認為，狂犬病患者頻繁射精的原因，可能是狂犬病毒直接侵害陰莖小動脈，岔腔神經和腹下神經所致，從而引起陰莖異常勃起或在此基礎 上頻繁射精。

檢索發現，1990年前後到現在，大陸就越來越多出現狂犬病患者出現性亢奮的案例。有醫生認為這相對於狂犬病患者恐水、怕風等典型癥狀，只能算是「罕見的前驅期臨床表現」、「非典型臨床表現」，有醫生則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反思忽視這個癥狀帶來的誤診教訓。

從公開資料來看，狂犬病患者出現性亢奮癥狀的事不算罕見。舉個例子，四川省南部縣人民醫院的4位醫生，2000年曾公開了5 例以射精為首發癥狀的狂犬病患者，他們沒有恐水、怕風癥狀，入院治療5-7天後均死亡。

其實，就算醫生不誤診，感染狂犬病病毒之後，如果不打狂犬病疫苗，死亡率幾乎是100%。一個例外是美國密爾沃基市15歲女孩詹娜·吉斯（Jeanna Giese），2005年被蝙蝠咬了之後未打狂犬病疫苗，出現癥狀後被確診狂犬病，隨後醫生放手一搏，進行試驗性治療（療法名字叫Milwaukee protocol），結果31天後發現體內狂犬病毒已經沒有了，她成為世界首個未注射疫苗還能生還的狂犬病患者。

詹娜有「發音不清晰、左手左腳不靈活不協調」等後遺症，今年9月結婚了（如上圖），她認為這是一個難以置信的奇蹟。這種療法目前仍是試驗性質，在詹娜之後又有25人接受了治療，但完全依靠這種療法活下來的只有兩人（有10人中途更改療法，兩人倖存），但均有不同程度後遺症。

所以，美國疾控中心（CDC）認為，人感染狂犬病發作後，死亡率幾乎是100%。最佳的應對方式，是儘早打狂犬病疫苗，千萬不要僥倖，等到癥狀出現，基本上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一般來說，在被狗等動物咬之後1-2天內打疫苗，有效阻止狂犬病的概率是100%。本文也不介紹狂犬病發時出現的恐水、怕光以及跟感冒發熱類似的那些癥狀了，真的出現時已回天乏術。

讓我們回到新京報的報道，文中提到患者王強是保安，以此推測他很可能是在北京某個小區或單位上班，而不是農村，因為後者一般不會設保安。近三年來，北京已出現多例狂犬病患者，2012年是13例，去年是7例，今年已有6例，2005年至今所有患者的死亡率是100%。

這事暴露出的另一個大問題可能是，城市裡攜帶狂犬病毒的狗等動物，有多少？怎麼辦？按照報道中北京市疾控專家李小梅的說法，滅犬並不能完全控制人感染狂犬病毒，給狗注射疫苗才是根本措施。據世衛組織發布的「狂犬病消除手冊」，一個地區如果狗接種疫苗覆蓋率能達到70%以上，該地區就幾乎可以完全防止人感染狂犬病毒。她說，北京登記的寵物狗的接種疫苗覆蓋率接近70%，但大量的、未登記的狗的疫苗覆蓋率難統計，「這就很危險」。

狗是傳播狂犬病毒的主要源頭，據統計，我國有8000萬-2億隻狗。有統計表明，北京已註冊的狗有90萬隻，未註冊的有60萬隻。結合李小梅的「登記的寵物狗接種疫苗覆蓋率70%」估算，只有大約63萬隻狗接種了狂犬病疫苗，而在北京總量高達150萬隻狗中，有87萬隻是未接種疫苗、存在傳染狂犬病毒的風險。

這種風險到底有多大呢？一項在我國狂犬病最高發的三個省份廣西、湖南、貴州的調查表明，2887份犬腦組織標本中，有66個樣本攜帶狂犬病毒，佔了2.3%（攜毒犬只無發病癥狀）。如果用這個比率推算北京87萬隻未接種疫苗的狗中有多少攜帶狂犬病毒，這一數字最高可能達到2萬隻！

想像一下，在北京街頭小巷，有2萬隻攜帶狂犬病的狗，這是多麼恐怖的事情。當然，北京是大城市，各方面的防範和應對都比其他地方做得好，攜帶病毒犬只的實際數字應該沒有那麼高。而城市人被狗咬之後，接種疫苗的安全意識也比較強，所以城市居民因狂犬病死亡的數字只佔全國總數的10%不到。

中國狂犬病高發地帶一直是農村，一方面是因為農村養狗無須登記註冊，也常常自由放養，極易發生狗傷人事件；另一方面是農民群體缺乏被狗等動物咬傷抓傷之後打疫苗的意識。也因此，農民是我國狂犬病最高發群體，其次是青年學生和兒童（分別佔比65%、16%和8%）。

據統計，我國1950-2008年年總共報告了117530例人感染狂犬病（全部死亡）。不過，來自中國疾控中心等研究機構的專家認為，因為存在瞞報漏報現象，這一數字是偏低的。

在預防狂犬病方面，像上海等大城市曾做得相當出色，1958年-1988年的三十年間，未出現一例本地內源性感染病例。而在放寬飼養犬只的規定後，1989年起上海違章養犬和犬咬傷人數逐年增加，每年違章養犬是准養犬數的數十倍，犬咬傷人數超過5萬，1989-2000年有19例狂犬病病例（均死亡）；在「嚴管」之後的2001年-2003年，上海無狂犬病報道；2004年-2005年有4例，2006年-2007年增加至7例。

浙江省疾控中心專家2006年曾撰文指出：在浙江，雖然狗是狂犬病的主要傳染源，但在杭州和湖州，野生獾作為傳染源的比例近年來逐漸上升。20世紀80 年代，浙江省出現了較大規模的狂犬病流行，90年代疫情得到有效控制，發病數大幅下降，但2000 年後疫情又快速回升，成為嚴重的公共衛生問題。

1950年-2004年50年間，浙江累計報告狂犬病發病數在100例以上的有杭州（170例）、衢州（158例）、湖州（155例)、紹興（142例）、金華（131例）等5 個地區，發病數之和佔全省發病總數的75.37%，死亡率均為100%。

由於近年來城市裡飼養寵物的人越來越多，城市面臨的狂犬病防範形勢也日益嚴峻。

資料顯示，國產的狗用狂犬病疫苗只需5-10元/次，進口的也只要50-70元/次。南方周末2011年的一篇報道指出，按照全國有1億隻狗，且按照70%以上的免疫覆蓋率計算，總費用每年僅需5億到7億元。然而，讓世界各國的狂犬病專家們感到奇怪的是，中國狗用疫苗的覆蓋率尚不足20%，卻能拿出比狗用疫苗所需多幾十倍的錢花在人用疫苗上。由於不能解決傳染源的問題，中國預防狂犬病工作實際上收效甚微。

有學者認為，雖然獸用狂犬病疫苗價格比人用疫苗低10多倍，但對於農村養狗者來說依然太高，加上農村居民的科學素養、安全意識較低，這造成了農村犬只等動物接種疫苗比例很低的現實。

而在城市裡，浙江省疾控中心的專家曾撰文指出，目前我國對犬只的管理存在九龍治水局面：犬只等動物狂犬病防治屬於農業部門，犬只管理又在公安或城管部門，人用狂犬病疫苗的管理又屬於衛生部門……這非常不利於控制狂犬病的傳染源。

在法律沒有禁止城市養狗的前提下，我們尊重每一位城市居民養狗等寵物的愛好和自由，但城市的養狗者也需要考慮養狗可能給別人帶來的公共安全問題，要管好養好，不要隨便丟棄讓它們成為流浪狗——流浪狗是城市裡可能攜帶著狂犬病毒的流動定時炸彈。最好的處理方式是城裡人養狗要登記註冊，定期到獸醫站給它們接種狂犬病疫苗。

最後，再一次提醒：如果被狗、貓、鼠、獾、蝙蝠等動物抓傷咬傷，務必儘早到醫院打狂犬病疫苗，千萬不要心存僥倖，一旦癥狀出現，死亡率就是100%。

The End

參考資料：新京報、新華社、南方周末、中國人獸共患病學報、中國預防醫學雜誌、中華流行病學雜誌、中國病毒病雜誌、疾病監測、川北醫學院學報、江蘇醫藥、新醫學、美國CDC官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