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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人吃點心--湯糰

湯糰也是蘇州人的早點心中很受歡迎的一種糰子。早在七百年前,蘇州狀元吳寬就曾有詩:「凈淘細碾玉霏霏,萬顆完成素手稀」來嘆詠時稱為「粉丸」的湯糰。更早一些時候,湯糰又稱為「水團」,生於元代末年的蘇州人韓弈,(字公望),在他所寫的《易牙遺意》中就有「水團」的記載:「澄細糯米粉帶濕,以砂糖少許作餡,為彈子大。煮熟置冷水中。澄粉者以絕好糯米。淘凈,浸半日帶水磨,下置布袋中瀝干。」至於把後來把湯糰稱作為「元宵」大約是明末清初的事情了。

現在所能見到的湯糰有大也有小,大者如乒乓球,餡心用肉居多,揉粉要加干糯粉;小的則如桂圓肉大,以甜餡為主,揉粉使用「水磨粉」,為有所區別,這種大如桂圓的湯糰多被稱作為「寧波湯糰」。湯糰我很少吃,主要是胃不太適應,吃過後易泛酸,且還覺得有點頂胃。即便嘴饞的時候,偶爾也去店家吃,但從來不在自家做,因為做湯糰這件事實在是有點麻煩。

首先是揉粉,就很有講究。糯米粉不同麵粉,直接加水揉,很難揉成團。即使勉強揉成了,包出來湯糰也不容易成型,而且還容易皸裂碎散開,一煮,餡心就會流出來。我曾特意留意過,發現店家下湯糰的大鍋中,常煮著一大塊粉團。後有師傅告訴我,這個東西叫粉芯,行話中也稱為「芡」,煮得越久越有韌勁,把它放入乾粉中當芯子,揉出來的粉團才能既有韌勁又不失軟糯,而且口感更滑膩。

然後是餡心,那就更有說道了。肉餡的還好說一些,肉餡剁得細一些,拌餡心時多放些水,攪拌時費點勁,攪成稠糊狀也就馬馬虎虎成。但要是要包出一咬一包糖汁的甜芯湯糰,這就要費事的多了。以前曾見過家中老人拌過寧波湯糰中的名品「黑洋酥」芯。先在炒出香味的黑芝麻粉中放入大量的白砂糖,攪拌勻後再放入許多切成丁的豬板油,然後就是使勁捏,一直要將生豬油捏得不見形,和黑芝麻、白糖一起攪和成一團才算是達標。然後再搓成一顆顆大小如桂圓肉的小丸子。這種堪稱精緻的湯圓包法也很不一般。普通的湯糰,包時候先將揉成的糯米粉搓成條,摘下一塊搓成團,放在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間,有點類似於三足鼎立那模樣,接著用右手的拇指頂出一個坑,連同著食指一起將左手裡的粉團邊推邊捏,由下而上直至捏成一個碗狀形。放入餡心後,左手輕轉,右手的虎口卡主粉碗沿,直到收口後,放在掌心中再搓成湯圓。但「黑洋酥」餡心的寧波湯糰完全不一樣,包的時候先用蘭花指在粉團上摘下一點點粉,展開拇指、食指將其輕壓成片,均勻地一片接著一片粘在事先做好的餡心丸子上,直至餡心都裹滿為止。

接下來就該煮湯圓了。煮鍋里的水要多,多了湯圓不容易破。水開下湯圓,拿漏勺輕輕攪動水,看見湯圓開始浮起了,放入一碗涼水,避免湯圓子皮過熟,改用小火後,等到湯圓再次浮起,就能出鍋了。湯圓煮得好,撈進白瓷碗中雪白粉嫩,晶瑩剔透,唯獨讓人擔心的是,融化成汁的黑洋酥一涌一涌地,會不會自己跑出來。判別好壞的標準之一,就是皮子越薄的越好,至於會不會下鍋後會不會露陷,那就看包湯圓人的本事了。

做不容易,吃也不容易。由於餡心中的豬油全成了液體,湯糰餡內的溫度非常高,一不小心就會被燙著。在蘇州評彈《玉蜻蜓》的頭一回書「瞎子問卜」中,說書先生就連著安排了兩段「吃湯糰」的橋段。為便於閱讀,只能把蘇白先翻譯了一下。第一段是算命先生胡瞎子前往金府算命遭門人周青戲弄時的一句話:「吃這個湯糰一定要小盆子的,否則弄得身上答答滴喂!」另一段,聽起來更發噱,胡瞎子進去後,丫頭荷花端了碗湯圓給胡瞎子,胡瞎子吃時的說表:「(瞎子)餓傷了呀,一張嘴張得個大!……嘴張開么,就把糰子往嘴裡一塞呀!勿曉得你張嘴么張得大,糰子推倒是能推得進,那還要不要嚼啊?要嚼,那嘴是不是要抿攏?一抿攏不就要把糰子一壓呀!這糰子的皮子非常薄,里向一包湯嗨,外頭因為被吹了一吹,不燙了,里向的卻還是沸滾發燙喲!這嘴一抿攏,把糰子一壓,皮子就穿孔了。而且穿孔的那頭正好對喉嚨口,這可是個『仙香眼』喲,一包湯就像小水龍那麼一條,照準胡瞎子的喉嚨口『呲——』澆了上去,而且油這個東西,粘牢了,甩也甩不掉的!可憐這胡瞎子痛得直叫:『喉嚨口火著了』。」雖說這只是蔣雲泉老先生擺出的噱頭,但的的確確是源自於生活。這樣的場景,在許多老蘇州人的記憶中,應該不會很陌生。

看來一隻小小的湯糰,不僅僅能折射出蘇州點心的精緻,而且也體現出了蘇州人生活中的幽默。只可惜這樣的場景,現在似乎少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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