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榮華棋外故事四則

在象棋界，無論年齡大小，都稱胡榮華為「胡司令」。這個雅號是從何而來的呢？　　原來上海象棋界有個老前輩叫謝俠遜，解放前在一家報社任副刊編輯，在上世紀30年代初，謝俠遜在一個範圍不廣的全國性比賽中得了冠軍，於是便在報上的副刊中電告全國，自封象棋司令，然後委任各地著名棋手為軍長、師長。一時大家都稱謝俠遜為「象棋司令」。　　70年代中期，胡榮華已經功成名就，有一次在謝俠遜80歲壽宴上，謝老曾鄭重其事地說：「我已年老，這個『象棋司令』之職非胡榮華莫屬。」　　當時因聽到此話的範圍不大，故在社會上沒有流傳。　　沒想到過了半年，樣板戲「沙家浜」家喻戶曉，其中胡傳魁「胡司令」更是耳熟能詳。有一位年紀比胡榮華略大的棋界人士，當時覺得叫胡榮華「小胡」，似乎有失尊敬，而叫胡榮華為「老師」，在輩分上又不對，於是便調侃地叫胡榮華為「胡司令」，想不到此稱呼一出，立刻得到大家的共鳴。現在不僅棋界上下都稱胡榮華為「胡司令」，就連市體育局領導，見了面都稱他「胡司令」。2、「見義勇為」

「文革」開始了。二十歲出頭的胡榮華有一次到安徽出差，在蚌埠轉車需要3小時，閑著無事的胡榮華就到街上走走。　　突然，胡榮華看到有一個擺象棋攤的，在地上擺著五六個「江湖殘局」，周圍圍了不少人。胡榮華便擠進去看熱鬧，突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原來是個東北口音的漢子，看到有人在胡榮華後面動手動腳，便好心提醒說：「把書包放在前面。」那時出差人員流行的是背軍用書包。胡榮華經提醒，見書包帶子已被打開，幸好裡邊東西還未丟失，便對東北漢子心存感激。　　沒想到這東北漢子也是象棋愛好者，他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便信心十足地要來一局。按棋攤的告示所說，前來破局者需交二毛錢報名費，若破局成功，則可得一元錢獎勵。可惜東北漢子棋藝不高，一會兒功夫就連輸七八局，嘴裡罵罵咧咧地十分沮喪。　　胡榮華一看這棋攤的江湖殘局，都是些雕蟲小技，又看出東北漢子棋力不濟，於是便「見義勇為」地對東北漢子說：「我來替你下，輸了錢我出，贏了獎金歸你。」東北漢子一看有人幫忙，連聲說：「好好，快幫我轉轉風水。」　　憑胡榮華的棋藝，這棋攤的殘局哪經得住他來破，一會兒工夫胡榮華就連殺兩局。胡榮華想二元錢獎勵足以抵償東北漢子的損失，便起身想走，不料那攤主說：「你破的兩局都是最簡單的，按這裡規定，你必須破第三局。如果破局失敗，2元錢沒收；如果破局成功，則獎金10元。」　　胡榮華不想再下，但經不住東北漢子鼓動，再加上攤主見胡榮華「怯陣」，便咯咯一笑說：「如果不敢下，我就退你二毛錢報名費。」當時胡榮華年輕氣盛，便應允說：「下就下，難道真怕你不成！」　　結果那攤主擺出了江湖殘局中最「兇險」的車兵「七星局」。這種殘局機關重重，陷阱連連，就算你全都越過，後面還是要憑功夫大斗殘局，可以說這是攤主的「看家法寶」，以保證他可以「只進不出」。但這次攤主失算了，只見胡榮華快馬輕車，信手拈來，一會兒工夫便把攤主殺得手忙腳亂，汗流不止。　　就在胡榮華只要再破一關便可入港之際，不想一個大意，竟走錯了一步棋，眼見贏棋無望，攤主見狀也得意地笑了起來。但最後胡榮華硬是憑著精湛的技術，把這盤本該和棋的棋局贏了下來。這時突然有人大叫「警察來了」，胡榮華和東北漢子，回頭觀望，根本沒有什麼警察。再回頭來看，只見五六個人幫著攤主把棋攤收起，匆匆而逃。東北漢子想追，胡榮華說：「他們人多勢眾，就是追到也拿不回錢了。」　　胡司令「見義勇為」的故事，以他損失二毛錢而告結束。3、借鑒創新

「文革」期間，胡榮華學會了圍棋、國際象棋和太極拳。後來他的圍棋水平達到上海市業餘一流，國際象棋與國內頂尖棋手只有讓先的差距，只有太極拳，被武術老師稱為「不入流」。　　當時有人批評胡榮華學圍棋和國際象棋「不務正業」，但沒想到，後來胡榮華正是借鑒了圍棋和國際象棋的思路，在象棋的布局上創下了新路。　　一般來說，象棋布局中，當頭炮擺好後，除了打出去或為了防守，一般是很少自己卸掉的，更沒有在毫無危險的情況下主動卸掉的先例。但圍棋中有種判斷得失的方法叫「解剖」。簡而言之就是用改變次序的方法重新演繹棋局，從而達到快速認知得失的目標。胡榮華就是看到了主動卸掉中炮後，雖然浪費了一步棋，但它類似另外一種布局，而在那一種布局中，對手的馬處在一個不好的位置，至少需要調整兩三步棋才能到正常狀態，這種以一步棋換兩三步棋的下法，何樂而不為呢？後來胡榮華這種主動卸炮的下法迅速為棋界所仿效而成為流行，它的理論基礎，就是採用圍棋的「解剖」。　　另外如象棋中的車四通八達，威力無窮，一般下法總是先要「亮頭」，以便迅速出車。但有一次胡榮華與廣東著名老棋手楊官麟比賽中，竟走出了車一平三，把威力巨大的車放在三路馬與三路兵二重阻礙之後，讓所有圈內人士都大吃一驚。但胡榮華馬上兌掉三路兵，躍起三路馬，使三路車成為了無敵之師，最後力克楊官麟。事後胡榮華披露說，這著棋借鑒了國際象棋的戰法。因為每當要打開一條通路，國際象棋的車就是藏身於兵後，然後掩護兵向前沖，一旦小兵「陣亡」，車馬上便佔據要道，成為關鍵子力。而這盤與楊官麟的布局，胡榮華判斷這三路是雙方兵家必爭之要道，肯定要打開，所以把車藏在馬兵後，只不過是「未雨綢繆」，等沖兵躍馬後，這車自然就顯出了威力。　　現在這步平車馬兵後，已成為象棋布局中一個經典的範例。　　胡榮華還有一個經典的棋局得益於太極拳「後發制人」的理論。1974年在成都的全國象棋賽上，胡榮華的對手是東北孟立國。此君棋風膘悍，善以殺相入局，人稱「東北虎」。胡榮華在賽前就制定了要以太極拳的功夫來對付東北虎。　　結果這局棋完全走入了胡榮華設計的路子。儘管「東北虎」仗著先行之利，氣勢洶洶，但胡榮華卻採用了象棋中最詭譎隱忍的「龜背炮」布局，將雙炮雙車全都龜縮在棋盤一二路邊上，與孟立國打起了「引敵深入」的持久戰。果然久攻不下的孟立國露出了一個不易發覺的破綻，胡榮華立刻雙炮齊發、雙車夾攻，活生生將孟立國的一匹馬擒住，而此時胡榮華並無一子過河。等到第二十八回合，胡榮華的一匹馬剛一過河，孟立國馬上投子認輸。這局完全殲敵於境內的棋局，直到現在仍是獨一無二的經典之局。4、一瓶茅台

25年前，胡榮華到貴州比賽，貴陽市領導送胡榮華一瓶已窖藏了十幾年的正宗茅台酒。胡榮華一直擺在客廳的櫥櫃里捨不得吃，就連他55歲再獲全國冠軍時，好幾個學生勸他開酒慶賀，胡榮華還說：「這樣年頭久遠的茅台酒，世上已絕無僅有，吃了太可惜了。」　　在去年進行的第一屆全國象棋聯賽中，上海隊在最後三輪時已領先第二名廣東隊3分，看來奪冠已成定局，不料上海的年輕隊員眼看冠軍到手，反倒不會下棋了，竟連著兩輪與成績墊底的兩個隊戰平，最後一輪若和北京隊打平，則冠軍就將拱手送給廣東隊了。　　為此，胡榮華在率隊去北京客場作戰時，特地把這瓶茅台酒帶上。他對隊員們說：「如果上海隊拿冠軍，我們就開酒慶賀。」一位小隊員怯生生地說：「萬一上海隊得不了冠軍呢？」胡榮華斬釘截鐵地說：「如果拿不到冠軍，這瓶茅台就在北京馬路上當場砸掉。」　　胡榮華見年輕隊員心裡還不踏實，又布置戰術說：「和北京隊的最後決戰，你們三人只要求和就行，如果我不能取勝而冠軍旁落，責任由我一人負。」主帥的話語如此擲地有聲，隊員們當然鬥志高昂，個個對胡榮華立下軍令狀說：「『胡司令』請放心，我們一定盡全力拿下北京隊。」　　結果胡榮華言出必行，以精心準備的布局率先拿下一城，上海隊也力克北京隊，當之無愧地奪得了聯賽冠軍。胡榮華在開酒慶賀時說：「比起『碎屍馬路』，這瓶茅台酒現在是『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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