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科學、科學素養
(2003年7月22日完稿,發表在《清華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3年第6期)
科普、科學、科學素養 李永威 馬惠娣 (科技部 100836, 中國藝術研究院 100029)
摘要:科普、科學、科學素養是科學文化時代重要的知識體系、價值體系和實踐內容,它對一個國家、民族以及每個個體的綜合素質都將產生深刻的影響。因此,一項重要的工作是正確地詮釋與理解它們的真諦、理解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 關鍵詞:科普、科學、科學素養
一「科普」是科學普及的簡稱,與近現代科學相生相伴,是現代科學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科普的意圖是:「拉近科學與公眾的距離」或「公眾理解的科學」。這裡的科學是一個廣義的概念,通常包括三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對文化科學理解能力的培養,指公眾的科學文化價值觀(包括對科學事業本質的理解、科學精神價值觀、科學的道德觀、科學的方法論、認識論、科學所產生的社會意義、科學與社會互動關係的理解、科學政策對科學事業的作用等);二是對科學知識體系理解能力的培養,指對科學知識、科學系統、科學研究過程、科學成果的運用等方面的了解;三是對應用性科技知識運用能力的培養,是指運用科技信息和科技知識解決日常生活和社會實踐遇到的某些問題的能力。 瓊·瑪麗·勒蓋在《普及科學的四項任務》一文中曾指出,「普及科學的第一項任務,是要告訴人們科學為人類做出了哪些貢獻,即它已經使哪些東西成為現實,並對其加以探討。普及科學的第二項任務是告訴人們科學是怎樣發生作用的,研究是如何進行的,科學工作者是怎樣工作的。普及科學的第三項任務,是展望未來即我們將從科學那裡得到什麼?我們可以向科學索取什麼?普及科學的第四項任務,是科學的文化作用,像音樂和繪畫一樣,科學也是文化的一部分,它能提高人類享受生活的能力。把科普工作作為現代社會一種重要文化現象加以研究,是近年科普研究中的一個熱點。在1998年召開的網際網路全球科普研討會上,瑞典哥德堡大學的約翰·赫爾特伯格就發表文章指出,應把科學普及作為現代社會的一種重要文化現象加以對待。」(見張義芳主編,《國外科普工作要覽》科技文獻出版社,1999年,第127-128頁。) 科普的實質是提高人的科學素養。而科學素養(scientific literacy),是指系統地、完整地接受知識的學習,(不僅學習自然科學知識,也學習人文社科知識等)強調培養人的綜合能力(認識世界、認識自然、認識社會、認識自我以及處理和駕御各種事物之間關係的能力),和獲得更多的文化教養和社會教養。 這裡,首先說明的是,在我國每當談起科學普及,大家習以為常地把它理解為是對自然科學和技術的普及,其實這是對科普的誤解,或是對科普事業的狹隘理解。科普理所當然地包括社會科學、人文科學、藝術科學等。「科學素養」的提出恰恰是以這些學科知識為基礎,其實質是表達大科學背景下,人的「科學素養」的文化性。公眾只有在這個層面上「理解科學」,才能真正形成推動科學事業發展不竭的源泉。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龔育之同志提出的:「有高度人文關懷的科學精神和有現代科學意識的人文精神」,(見龔育之、王志強著《科學的力量》,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397頁。)才是我們今天倡導的「科學」和「科學精神」真正的目的。 要認識科普,其著眼點和落腳點應放在人的「科學素養」上,這其中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認識科學? 科學作為一個獨特、系統的知識體系和思想體系是近、現代的事。400多年來,它對人類社會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科學作為一個知識體系是:認識世界,創造知識;探索和發現自然界存在著的客觀現象,認識和研究客觀規律;是技術的歸納與升華,是實踐的抽象,是一種理論形態的知識;科學所要回答的「是什麼」、「為什麼」、「能不能」這三個方面的問題。 而科學的思想體系,我們可以在科學發展的歷史中,看到科學在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過程中,「是一種在歷史上起推動作用的、革命的力量」,是「最高意義上的革命力量」。這裡所說的「革命力量」,具有兩層含義,第一層意思是,科學走在生產的前面,指導生產的發展,成為直接的生產力。而另一層意思是:科學作為一種以實踐為依據,並隨著實踐的發展而不斷更新的知識體系和思想體系,已成為各個歷史時期思想解放的先導。例如,十六世紀的哥白尼,不僅為我們建造了一個太陽系,同時也給神學寫下了絕交書。十七世紀物理學的輝煌成就和理性的精神,導致了十八世紀整個歐洲的啟蒙運動。我們更能在科學殉道者們一次又一次震撼人心的犧牲與抗爭中,感受到這種精神力量和人格力量。哥白尼、布魯諾、伽利略、赫胥黎——科學家可以被打倒、被毀滅,但他們卻以科學的精神為後人澆鑄了一座座豐碑。當我們在景仰這些科學巨人的時候,仍能被這種科學精神所感染。幾個世紀以來,這種科學精神,越快越廣泛地按照理性的原則滲透到個人和公共的生活中去,滲透到教育、組織機構以及經濟和社會當中去。這當是科普事業的輝煌成就。 尤其進入20世紀以來,科學對社會推動的作用更加顯著。科學不僅與人類歷史發展的前途和現代國家的興衰息息相關,而且成為人們變革世界觀和科學觀的最直接的動因。科學理論的每一次重大突破,都深刻地影響人的思維方式和哲學基礎。科學對於人類的這種內在意義,表明了科學已成為現代社會文化與文明的重要基礎。 當科學被看作是社會文明尺度的時候,科學不僅僅是創造物質財富的手段,它同時也是人類最高的價值原則。科學作為探索真理的事業,同時也在造就人的內在品格——一種極其寶貴的人類精神——科學的精神價值。對於科學精神人們有著許多的解釋,其中當屬美國著名的科學社會學家羅伯特.默頓提出的五個方面最具概括性,即:普遍性,公有性,無私利性,獨創性,有條理的懷疑主義。我國已故著名科學家錢三強同志也曾對科學的精神價值作出解釋,他認為,「科學作為一種觀念形態,對人們的精神生活,包括價值觀念、行為準則、倫理道德、文化形成以及理論思維,都有深刻的影響,它滲透在整個物質文明建設之中。全體科技成員應當以身作則,在全社會發揚科學精神,提倡科學道德,講求科學方法,積極倡導『獻身、創新、求實、協作』的科學精神,和『堅持真理、誠實勞動、親賢愛才、密切合作』的科學道德,以及辯證唯物主義的方法論,這些都是人的一種基本的價值取向。」 科學發展的歷史告訴我們,科學知識的傳播和科學精神的弘揚,對保持科學旺盛的生命力至關重要。因為,科學作為最高意義的生產力,它的強大不僅在於科學自身的發展,而且在於它被公眾所理解和參與的程度。只有科學的精神價值內化為人的品質,科學的價值才能真正得以體現。 不言而喻,科學進步的最終目的是促進人類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共同提高。這種目標的實現,一方面需要物質財富,另一方面需要人的科學精神的昂揚。因為,科學精神是科學的靈魂,不尊重科學精神,只想享有科學的恩惠,任何事情都是難以辦到的。 科學發展的歷史告訴我們,科學技術作為人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的發展不但依據自然科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的理論成果,而且科學與技術本身作為一種新的文化知識,已經成為人們思維的普遍形式之一。從這個意義上說,人類的一切文化形式——科學也好、藝術也好、創造也好都依賴於這個思維形式。 科學發展的歷史還告訴我們,科學技術已成為一種社會建制,並全方位地影響社會生活,成為改變人的傳統生活方式和行為方式的動力源。當西方人創造了「科學」這種方式來展示他們優秀的智力活動時,科學的功能再也不僅僅是認識和理解一定科學術語、概念的能力,也不僅僅是對科學研究一般過程、方法的了解、或簡單地傳授在日常生活中能夠判斷某種說法在什麼條件下才有可能成立的知識,而重點在於,理解包含科學技術內容在內的公共政策議題的能力,即全面正確地理解科學技術對社會的廣泛影響,能夠對個人生活及社會生活中出現的科技問題做出合理的反應的能力。 科學的進步其實質是人類文化的進步,只有科學走向公眾、公眾理解的科學弘揚一種極其寶貴的人類精神——科學的精神價值。當今,如果沒有自然科學研究的發達形式,就不會有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的繁榮與發展;如果沒有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研究成果的廣泛利用,也不會有自然科學的長足進步。所以,傳統上對「科學」的片面理解應得到糾正。
二
據有關專家考證,科普與科學發展的關係極為密切。僅以近代科學誕生以來的五次科學中心的轉移規律來看,其中一個最明顯的標誌就是,科學中心的形成與國民對科學的認識和理解的程度息息相關。 大凡科技發達的國家,大都有繁榮的科普事業,通常體現在這樣幾個方面:科學家對科普事業的熱情,公眾參與科普事業的熱情,教育制度的配合,政府資金的投入,尤其有一支高水準的科普作家隊伍以及各種精良的科普作品吸引社會與公眾。 法國百科全書式的大哲學家狄德羅,被西方科學界譽為「科普事業的鼻祖」,是編撰科普書籍的創始人之一和傑出代表。當年他與達蘭貝爾等人聯絡當時的180多位學者組織了「文人學者社團」發起了以編寫百科全書為主的知識普及運動,以其鮮明的哲學思想和豐富的科學知識為武器,向禁錮人們思想,阻礙社會發展的宗教教派和封建意識宣戰,為法國的傳統文化注入了新的內容,為18世紀的工業技術革命掃清了障礙,也為法國國民素質的全面提高和科學的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20世紀40年代法國的科普熱銷系列叢書「我知道什麼?」不僅介紹自然科學、技術科學、工程科學知識,而且也介紹社會科學、人文科學、管理科學、哲學、邊緣學科、交叉學科以及新生學科等方面的知識。文章短小精悍、深入淺出,貼近生活、貼近社會,文筆輕鬆優雅、適合各個層次的人閱讀。(見商務出版社自1996年起出版的系列翻譯叢書「我知道什麼?) 近些年來,法國政府對各類創新的科普項目也鼎力支持,諸如,高質量的展覽、科技節、星之夜、科學假日旅遊、「海洋城」主題公園、天文館,支持大眾傳媒進行科普宣傳。 在美國的科學傳統中,科普工作始終被決策者和科學家們所關注。僅以近20年美國的三屆總統為例,里根、老布希、柯林頓政府,無不把「當教育總統」作為治國的第一方略和最高承諾。柯林頓新任伊始,立即投資國家信息基礎設施建設。1994年由柯林頓簽發的科學政策報告《為了國家利益發展科學》中一再強調指出,「為了迎接21世紀的挑戰,美國應成為一個科學知識普及的社會。」並認為,「良好的國民科學素養是認識和欣賞現代世界的關鍵。」1997年連任以來,柯林頓更是出手不凡,他鄭重宣告:美國政府未來四年的頭等大事是確保每個人享有世界上最好的教育。為此制定了以10項原則為基礎的教育計劃,並在當年撥款510億美元,其目標是:8歲以上的兒童人人必須能讀會寫。12歲以上的青少年人人必須會上互聯網。18歲的青年人人必須能讀大學。成年人要活到老學到老。這些措施把美國的政治、經濟、科技與社會的發展推向了一個新的里程碑。(美國科學政策報告《為了國家利益發展科學》,中國科技文獻出版社,1994年。) 美國科學家對承擔提高大眾科學素養的社會責任從不推委或懈怠。他們以為,科技在國家的各項事業中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公眾對科技的參與和理解也日趨重要。向大眾提供及時準確的科普知識,應是科學家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享有盛譽的科學家不向傳播媒介提供準確無誤的科技知識與信息,那麼,公眾就會受到假充內行的騙子散布的假科學的愚弄。 美國的圖書出版界也不甘人後,從許多世界頂尖級的科學家撰寫的科普系列圖書中,科學家們以其嚴格獨到的選題、縝密自洽的推理、獨具神韻的文體、簡潔生動的語言,出神入化地將讀者帶入當代自然科學的前沿陣地。可以領略到美國人在科普事業上的一貫風範和遠見卓識。每套科普讀物的出版,都被視為「向21世紀撒下了一張網,它捕獲的將是我們這顆行星的下一代思想家和科學家」。??? 英國也是一個素有重視科普教育的國家。英國著名的公眾理解科學專家、英國國家科學和工業展覽館副館長杜蘭特(John R. Durant)教授說過一番意味深長的話:「為什麼任何人都應當關心公眾理解科學這項事業?首先,科學被毫無爭議地認為是人類文化中最顯赫的成就,公眾應當對其有所了解;其次,科學對每個人的生活均產生影響,公眾需要對其進行了解;再次,許多公共政策的決議都含有科學背景,只有當這些決議經過具備科學素質的公眾的討論出台才能真正稱得上是民主決策;第四,科學是公眾支持的事業,這種支持是(或者至少應當是)建立在公眾最基本的科學知識基礎之上的。」而英國政府的科技發展戰略則是:「一手抓培養諾貝爾獎獲得者,一手抓科技普及,促進科技成果向生產轉移」,認為「增強公眾對科學的理解是保障整個國家福祉而迫切需要進行的一項工作,科學素養正在變為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個能力」。 日本在科技與經濟上的巨大發展也絕非偶然,在諸多成功的因素中,與日本擁有一大批科學家和出版家投身於科普事業有著重要的關係。我們可以了解這樣一組數據:1872年日本開始推行新學制,全力以赴地普及資產階級式的國民教育,力求實現「邑無不學之戶,家無不學之人」。至1905年日俄戰爭期間,日本男、女的小學就學率均超過了90%。到1992年,日本國民初等教育適齡人員入學率達到97%,1995年日本15歲以上的文盲佔總人口比例為零。日本科學技術廳在1995年發布的《科技白皮書》中對戰後發展有概括性的論述:二戰結束時,日本保存下來的最大資產就是國民經過努力和培養所具有的智慧。經過巨大變革,科學技術領域在對人才和資源投入的再分配後,日本國民將聰明和智慧,與不懈的努力相結合,不斷地解決所遇到的各種困難,並務實地面對時代所提出的課題,從而取得了今天的繁榮。日本講談社(日本最大的出版社)的科學叢書「藍背書」在60年代初創刊時就提出「讓每個人的口袋裡都有一本科學書籍」的口號,為此他們特意把藍背書設計的小巧精緻、便於攜帶、耐磨損,對每一本藍背書的出版發行都作了周密安排。在發刊詞中,講談社聲稱出版該套叢書的最大目的就是:培養讀者按照科學思考問題的習慣,按照科學看待事物的眼光。「藍背書」將科學與日本的每一個國民緊緊聯繫在了一起,為使日本國民從小學科學,人人愛科學,全民懂科學立下了汗馬之功。到90年代初,講談社共出版發行具有不同內容的「藍背書」900種,平均每年出版30種,這不僅在日本出版界首屈一指,在世界科普創作史上也是不多見的。(見「國民科學素質——現代國家的興衰的根基」朱效民,載《科普研究》2003年3期。)
三如何認識科普在「拉近公眾與科學的距離」中,提高公眾科學素養,西方發達國家為我們提供了許多寶貴的經驗。這些的確值得我們學習與借鑒。但是,長期以來,我國對科學和科普的內涵在整體上認識與理解過於狹隘和淺薄。科學和科普觀念僅停留在器物的層面上。 首先,把科學看得太低了、太粗了,多數人以為科學不過是包括數、理、化、天、地、生、工、農、醫的知識體系;其次,把科學看得太呆了、太窄了,只知道科學成果可以為人類創造物質財富,而不知道科學本身所產生的精神價值;再次,把科學看得太實用了,科學只是一種致富的工具,「什麼有了科學養豬就肥、養蠍子就賺、種糧就高產」,而看不到科學中所蘊涵的實事求是、為真理獻身的精神,看不到科學是團結合作犧牲奉獻、是誠實勞動尊賢愛才,尤其看不到蘊涵其中的科學精神、科學思想、科學思維、科學方法、科學道德所折射出來的人文精神。正是在這樣的認識下,我們的科普工作往往失去了「親和力」、「吸引力」、「參與力」。 人們對待「科普」的態度是敬而遠之,提高「科學素養」僅僅變成「高雅」的口號。?? ?????? 在科普經費的投入上支持力度也十分有限。據統計,在我國年平均科普經費每人不足5毛錢,但大多數地區連這個標準都沒達到,有的地方人均科普經費只有3、4分錢,即使像江蘇這樣經濟發達的省份人均還不到5分錢。 科技館作為科普工作的重要場所,在其利用方面也存在許多問題。據有關部門2000年的統計,我國有省級科技館建築總面積為288378平方米,而展廳面積之和為71427平方米,僅占建築面積的24.8%;其中只有5家符合國家標準,其餘24家展廳面積占建築面積的比例平均只有17.4%。有限的展廳面積也沒有全部用於科普活動。例如,某省級科技館5000多平方米的展廳,用於科普展覽的不到一半,其餘的常年舉辦展銷會之類經營性的活動。 近年來,由於科普工作受到政府的重視,新一輪的科技場館建設又風起雲湧,據不完全統計,正在建設和籌備建設的科技館約有20個。但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人民大眾對科技場館的熱情卻不很高。科技日報記者延宏曾在2002年全國科普大會召開前夕對北京的各科普場館做過調查,看到的中國農業博物館、北京古代建築博物館、中國古觀象台、北京自然博物館、周口店北京猿人遺址、中國航空博物館等處門可羅雀。在暑假期間,中國科技館雖然每天有一萬人參觀者,但大約七成觀眾是外地旅行社成員或學生夏令營營員。北京自然博物館的情況也差不多,每天接待約一千餘人中主要靠旅行社輸送。這僅限於知名度較高的場館,而大多數科普場館每天參觀者還不足百人。據中國科協有關負責人介紹,現在組織學生去科技館不容易,所以一般只計劃暑期組織一兩萬學生走進科技館,這個數字僅相當於全市中小學生的1%。(上述數字見科技日報,2002年12月18日;經濟日報,2002年12月18日第12版。) 從1992年至1996年,中國科學技術協會連續三次對我國公眾的科學素養進行全國範圍的抽樣調查。調查採取國際通用的測定科學素養的標準,即分為理解基本的科學知識,理解科學研究的一般過程和方法,理解科學技術對社會的影響三個部分。將幾年來我國公眾科學素養的調查數據與美國1990年的調查數據進行比較,可知我國具備科學素養的公眾比例(0.3%)僅為美國(6.9%)的1/23!與1989年歐共體12國公眾科學素養調查結果相比,我國公眾具備科學素養的比例僅為歐洲人(4.4%)的1/15!1996年我國公眾科學素養調查顯示,對分子、計算機軟體、DNA三個最基本的科學術語很了解的中國公眾分別只有3.7%、2.2%、3.6%,不了解及未做回答的比例分別高達84.5%、93.5%、90.6%!只有不到半數的中國公眾(45.6%)知道肝不是製造尿的器官,答錯和不知道的人超過一半(51.7%)!知道激光不是由匯聚聲波而產生的人不到1/5(19.4%),回答錯誤和不知道的人高達77.5%!我國公眾對科學研究過程及方法很了解的人僅有1%,相當高比例的農村公眾認為科學研究就是"選育優良糧食品種,增加糧食產量……"而具備理解科學技術對社會影響的我國公眾的比例分別只有美國及歐洲國家相應比例的1/14和1/22!……」 (見「國民科學素質——現代國家的興衰的根基」朱效民,載《科普研究》2003年3期。) 這個調查結果,只是問題的一部分答案,但一個更值得重視的問題是我們整體受教育的水平仍十分低下,制約了民眾對科學技術的理解和熱愛能力,也就是說不能單單從科普經費的投入找問題(科學素養始終不高)的原因。1995年我國正式參加世界國際競爭力評價體系,在考察的44個國家和地區中我國綜合排名第30位,國民素質單項排名第36位;1996年在考察的46國家和地區中我國綜合排名第26位,國民素質單項排名第35位。可見,國民素質明顯地成為我國國際競爭力的劣勢因素,在該評價體系的8大競爭領域中,國民素質是我國劣勢最劣的領域。根據1996年世界競爭力報告的統計評價結果,中國的成人(15歲以上)文盲率為26.7%(我國人口普查採用不同的統計口徑,統計結果好於世界競爭力報告,但也達到16%),在上述46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倒數第二位,僅排在印度前面。該世界競爭力報告表明,教育數量的不足和質量的下降是中國國民素質相對薄弱,競爭力相對缺乏的主要原因。(見孫小禮著,《文理交融——奔向21世紀的科學潮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78頁) 與此同時,科普圖書由於大多圖書缺乏想像力、創造力以及缺乏人文性、趣味性、審美性。內容要麼枯燥,要麼創作觀念和手段陳舊,致使編出來的書仍採用灌輸式和教科書式的模式;圖書形式和內容缺乏創新,對一些反映科學思想史、人物評介、科學思維、科學方法等內容的普及作品,不是「生硬」,就是「淺薄」。科普圖書的品種數量和發行總量雖逐年增加,但利潤卻不斷下降,與2001年相比,2002年的科普圖書的利潤率下降了10.25%。有些期刊在20世紀80年代發行量高達200萬份;而現在科普期刊(某些期刊除外,如計算機等方面的)發行量普遍下降。一些著名的刊物發行量嚴重萎縮,如《科普畫報》從過去的130萬份減至目前的5萬份;《無線電》從200萬份減至現在的20萬份;《知識就是力量》從50萬份銳減至2萬份。一方面是專業性科普創作人才隊伍已逐漸老化、流失;另一方面是很多優秀的科研人員缺乏參與科普事業的熱情。近10年來,整個科普報刊雜誌系統約流失三分之一的年輕骨幹。而在媒體從事科普工作的采編人員、記者、策劃人自身科學素養低和文化知識單一,很難作出好節目。據有關部門統計,在一些地方的電視台、電台約有三分之一的人文化程度還未達到大專水平。即使有些創作人員學歷較高,但能夠不斷「充電」的人極少。而既懂科學與文化,又具有藝術眼光的編輯就更是鳳毛麟角了。正因為如此,入選國際科普大獎的作品很少,這與我們具有幾千年科技創造歷史的大國地位極不相稱。(見科技日報,2002年12月18日;經濟日報,2002年12月18日第12版。) 科普研究方法陳舊、研究人員知識老化、抱殘守缺、囿於一隅,使我們的科普導向不能反映科普發展的歷史全貌以及科學文化時代的特徵,因而難以真正樹立正確的科普觀,難以培養人的良好的科學素養。通過我們對相關研究雜誌和主要科普報刊雜誌的統計,發現真正、全面揭示「科普」要義的文章不多。這個現象急待改變。中國要在下個世紀的中葉趕上發達國家。如果沒有一個與之相適應的具有較高科學素養的理論基礎和國民基礎,一切努力都將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四從整體發展看,西方的科普事業目前已經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 貫穿於各大學中的STS(科學技術與社會)課程設置,則被認為是實施全民科普教育和提高科學素養一個新的知識學習的途徑。大多數課程與講座主要集中在下列若干個方面,例如:科學與技術的社會研究;科學與技術的公眾傳播;社會中的技術;西方文明中的科學;20世紀的科學;知識與社會;生物醫學倫理;疾病與文化;知識與政治學;生物技術與法律;工程學中的倫理問題;法律、科學與公共價值;知識、技術與特性;國際科學史;科學社會學;創新理論與政策;技術的社會建構;美國的環保政治學;科學、技術與勞動;科學、技術與環境;科學、技術與汽車文化;科學與人類的本性;科學與藝術等。旨在通過相關課程的學習,增進對科學技術的社會和文化的理解,提高參與決策的能力。而對「當代科學技術的倫理問題;科技傳播問題;政府在科學技術的使用與發展中的作用問題;遺傳工程的政治學問題;生物技術與法律之間的相互作用問題;科技與性別問題;科學技術與知識的政治學問題,等等的關注與理解,其最突出的特點是,注重在社會語境中重新思考與反思科學技術,強調多學科研究的相互滲透和相互交叉。其目的在於,通過把科學與技術置入一個更大的社會文化背景之下的研究。在真正意義上,改變過去幾個世紀以來簡單地把科學知識理解成是與社會活動無關的客觀而公正的絕對真理的認識;明確科學與技術在思考方式、歷史發展、社會建制、競爭機理以及表達方式等方面的異同之處;揭示科學、技術與社會、文化、經濟和政治之間的內在相關性,追求以多種方式刻畫、評價和解釋科學與技術活動。 西方發達國家的科普形式、境界、理念,當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 2002年全國科普大會期間科技部徐冠華部長在發言中指出:「當代科技的迅猛發展,不僅在改變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也越來越多地影響人們的倫理道德和價值觀念,科學的社會功能、科學與人文的關係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而且,科學技術在今天已經發展成為一種龐大的社會建制,調動了大量的社會寶貴資源;公眾有權知道,這些資源的使用產生的效益如何,特別是公共科技財政為公眾帶來了什麼切身利益。這些新問題、新趨勢都是新時期科普工作需要重視的。這要求我們的科普事業要繼往開來,不斷創新。要求科普工作促進公眾對科學的理解。在繼續做好科技界向受眾單向傳授科技知識的同時,要推動科學家與公眾之間的雙向互動,強調科學家從事科學研究的社會責任。在繼續普及科技知識的同時,要遵照江澤民同志在對科技周批示中的精神,更加重視『弘揚科學精神,傳播科學思想,提倡科學方法』,推動『在全社會形成和發揚愛科學、講科學、學科學、用科學的濃厚風氣,使實施科教興國戰略真正成為全民的自覺行動』。」 給我們未來的科普工作指明了方向。 我們正進入一個全面建設小康的社會,它意味著大多數人在獲得充裕的物質生活的同時,更嚮往一個豐富多彩的文化精神生活。隨著人們對科學文化時代的理解,越來越多的人已經不滿足於掌握一般的科技知識,開始關注科技發展對經濟和社會的巨大影響,關注科技的社會責任問題,關注科學中的人文精神。而與人民大眾身心健康、生活質量以及道德倫理相關的科學社會學、科學倫理學等問題,諸如:克隆動物、轉基因作物、食品安全、環境污染、藥物副作用、高科技犯罪、全球變暖問題等等也都成為公眾日益關注的焦點。人們需要了解國家關於這些問題的政策,想要知道科學家們在做些什麼工作,近期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等,公眾應承擔什麼樣的社會責任與義務。如果公眾不了解最新的科技動態,那麼科技就無法更好地服務於社會,也無法最大限度地減少科技的負面影響。此外,隨著人民的物質生活日益富足,閑暇時間越來越多,廣大人民群眾對提高自己的科學文化水平,建立科學、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的願望也日益普遍。 科普也是一項十分有魅力的事業,它不僅表現在提高國民素質這樣一個結果上,而且表現在科普於探索真理、傳播知識、導向文明的過程中給你強烈的好奇心、豐富的想像力,給你探索真理不屈不撓的勇氣,為你插上靈感的翅膀,給你一雙智慧的眼睛。 拉近科學與人的距離,理解科學的本質,科學素養方能在潛移默化中培養起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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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徐冠華在2002年「全國科普工作大會」上的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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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張義芳主編,《國外科普工作要覽》科技文獻出版社,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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