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醫張娟談法證人生：智破衣物投毒致死案

　 由新浪網和公安部網站聯合舉辦的「我心中的公安英雄」 、「我身邊的愛民模範」推選活動系列訪談，本期嘉賓是湖南懷化市沅陵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刑事技術中隊中隊長張娟。張娟被稱為「巾幗神探」，曾智破衣物投毒致死案等300餘件刑事案件。

以下為訪談實錄。

　【主持人】各位網友，大家好！這裡是由新浪網和公安部網站聯合舉辦的「我心中的公安英雄」 、「我身邊的愛民模範」推選活動系列訪談。

　　今天，我們演播室邀請的這位美女警官是一個了不起的法醫，被稱為「巾幗神探」。她就是湖南懷化市沅陵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刑事技術中隊中隊長張娟。你好，張警官。

　　【張娟】主持人好！各位網友好！很高興今天能來到新浪網，跟大家一起交流。

　　【主持人】張警官，你看上去這麼漂亮、秀氣，我相信不光是網友們，也包括我在內恐怕怎麼也想不到你是法醫，而且業績那麼優秀。

　　【張娟】法醫這一行，可能好多網友也知道一些。其實，法醫學是最早形成的獨立的司法鑒定科學。我們的工作說簡單點兒就是鑒別、鑒定與案件有關的人身、屍體、物品或物質。

　　【主持人】一說到法醫，給人的感覺就是經常要面對各種恐怖的場面，比如說屍體，白骨什麼的。這些別說是看，就是聽聽就讓人毛骨悚然的。你怎麼幹了這一行？

　　【張娟】可能與家庭有關，我父親是警察。小時候經常看到他們在辦公室畫的一些現場圖紙，還有粘貼的照片。印象最深的是，這些圖紙照片能把現場還原的很清楚。當時就覺得警察很了不起，很羨慕。

　　【張娟】因為想當醫生，高考時報了醫學院。大學臨畢業的時候，正好公安局來招法醫，從小受家庭的影響，喜歡警察這個職業，加上我覺得法醫是醫生與警察的結合，就去了。儘管家人當時不大樂意，但我也沒有猶豫。

　　【主持人】法醫的主要工作，除了我們都知道的勘察現場、解剖屍體，還有哪些？

　　【張娟】還有傷殘鑒定、物證檢驗等等吧。

　　【主持人】你做法醫多少年了？

　　【張娟】16年。

　　【主持人】那麼長時間！那你一定經歷了許多，破過不少案件？

　　【張娟】大概估算了一下，出現場1600多次，出具法醫鑒定書3000多份，破的案子大概有300多件。

　　【主持人】這麼多啊，太傳奇了！從這些數字就能看出你這些年的巨大付出。在我看來，你一個女生敢於挑戰這個行業，已經很了不起了。聽你講了這些，覺得你和法醫這個職業還是很有緣的。一入行，你就很適應這個工作嗎？

　　【張娟】剛開始挺困難的。第一次出現場解剖屍體是我剛上班不久，我們縣城的一個出租屋裡發生了命案，我馬上跟著師傅到了現場。離警戒線還有20米遠，就聞到一股讓人窒息的臭味。屍體高度腐敗，包在棉被裡，我和師傅一打開棉被，看見死者眼球向外突出，舌頭外露，滿身都是蛆蟲，那種味道熏得人喘不上氣來。

　　【主持人】太嚇人了，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不害怕嗎？

　　【張娟】怕，當然怕了，畢竟那時候才20多歲。解剖的時候，我憋住氣，按照師傅的要求進入解剖程序。可現場實在太臭了，解剖的時候使勁地用衣袖捂住鼻子換換氣，一次沒換過氣來，手一軟，鉗子掉到了地上。

　　【主持人】這個第一次太不容易了。

　　【張娟】是的。當時有很多老百姓圍著看，他們看見我這樣一個20多歲的女孩解剖屍體，覺得很新鮮。有人還說：「這個女孩膽子這麼大，以後誰還敢要她？」

　　【主持人】哈哈，他們是擔心你嫁不出去了。當時你聽到這話心裡怎麼想？

　　【張娟】聽了這些話，我真想逃走。可又想，這是第一次出現場，不能輕易放棄。看到家屬那種期盼的眼神，我必須得戰勝自己，繼續跟著師傅解剖完。

　　【主持人】當法醫不容易，女人當法醫更不容易。苦、累、環境臟臭不說，別人也不一定能理解。工作這麼多年，給你印象最深的案件是哪起？

　　【張娟】很多案件印象都挺深的。記得是2007年12月，沅陵鎮向家界村一村民被人打傷了，經搶救無效死亡。接到報案是晚上9點多了，我馬上回到局裡和隊友們匯合後趕到現場。當時天氣不大好，雨夾雪，寒風刺骨，氣溫在零下。不管我們怎麼跟死者家屬講，因為風俗的禁忌，他們怎麼也不同意在家裡屍檢。所以，屍檢只能在遠離村莊的公路邊進行。

　　【主持人】能受得了嗎？這麼冷的天。

　　【張娟】受不了也得堅持，這是工作。當時，手腳凍得都麻木了，手指也快沒知覺了。隊長把我叫到旁邊車裡打開空調暖和一下，等手腳稍稍恢復知覺繼續解剖，這樣反覆了好幾次。

　　【主持人】這樣一般得用多長時間？

　　【張娟】一般情況下，屍檢少則兩三個小時，多則七八個小時，有的還要幾天、反覆做。那次的屍檢花了4個多小時，分析清楚了每一處損傷的致傷工具。因為這起案子沒有任何目擊證人，而且致傷工具不是單一的一種，所以確定致命傷及致傷工具是最關鍵的。

　　【主持人】後來呢？兇手抓住了嗎？

　　【張娟】根據屍檢結論，偵察人員認定犯罪嫌疑人是向某，不是他父親開始交代的 「是自己所為」，破案後證實了這一判斷，揭穿了向某父親想替子承擔全部罪責的事實。

　　【張娟】還有一起案件我也記得特別清楚。去年5月，有群眾報警說，在縣城附近的河裡發現一具用床單包裹的屍體。到了現場我一揭開床單，一群蒼蠅「轟」地一下飛了起來，屍體高度腐敗，惡臭像毒氣一樣散發。現場除了警戒的民警，只剩下我和技術員在那裡。

　　【主持人】那樣的場面我想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想去經歷，屍體已經高度腐敗，你們還能找到什麼線索？

　　【張娟】其實能找到很多，我們解剖了6個多小時，準確刻畫了死者的個體特徵。因為這種無名屍案最重要的是確定屍源，準確推斷出死者的死亡原因和致傷工具，死亡時間和入水時間。案子6月初就破了，兇手也抓了。

　　【主持人】給力啊，那麼快就破案了！聽你講了這麼多，我覺得法醫這種工作在時間上其實很不規律，突發性很強，隨時發案隨時走人，是嗎？

　　【張娟】沒錯，干我們這一行，其實也都習慣了，節假日不能團圓、加班出差是常有的事。今年大年初一晚上9點多，我和家人吃過團圓飯一起看電視，突然接到隊里的電話，說我們縣城一個酒吧里發生了一起傷害致死案，需要出現場。我剛準備出門，80多歲的祖母叫住了我，說：「大年初一就去死人現場不吉利，我不准你去。」當時很為難，最後還是說服了祖母，我就趕緊走了。這個案子破得更快，6小時就破了。我從晚上10點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家。

　　【主持人】萬家燈火團圓時，你卻要離開家人，在命案現場，太辛苦了。經常和命案打交道，這麼多年有什麼體會？

　　【張娟】心情其實很複雜。一方面，從心底里想最好是我們能沒有現場可出，希望我們的社會和諧安定。另一方面，當案子破了時，印證了我們前期的分析和推斷是準確的，我們的努力也為破案提供了直接證據，那時候就能感覺到自己的價值，覺得欣慰，覺得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主持人】法醫這個工作讓你覺得最快樂的是什麼？

　　【張娟】破案後的成就感，特別滿足。2006年，我們縣一個偏僻山村發生一起命案，當時我正在醫院打點滴，接到指令後馬上和我們大隊的隊員一起趕往現場。我記得當時坐了2個小時的快艇，走了快4個小時的山路才到。等到我們把破碎的顱骨片洗凈、復原、查明死因後，已是晚上8點多鐘，中間有10小時沒吃任何東西，人都快虛脫了。雖然很辛苦，但我們很快找到了重要線索，迅速破了案。那個時候我感到最開心、最滿足，可以說是苦，並快樂著吧。

　　【主持人】這幾個案件，你們在勘察現場時都是就地進行，而且現場的條件很差。你一個女同志，有很多不方便吧？

　　【張娟】是的。其實很多困難都能克服。比方說，在農村出現場最擔心的是怕找不到地方睡，因為鄉下很多老百姓覺得死人不吉利，而我們這些與死人打交道的人也會被認為不吉利，有時候我寧願睡在車裡，也不讓老百姓為難。

　　【主持人】聽得我都心疼了。看你這麼漂亮，很難想像你吃過這些苦。

　　【張娟】沒什麼，習慣就好了。有些案子也很有意思，破了之後感覺很有收穫。2002年8月，官莊鎮村民徐某和妻子女兒，還有同村的另外4個人一起吃了晚飯後，一家三口像平時一樣洗澡、換衣服、睡覺。徐某凌晨出現乏力、胸悶、心悸的癥狀並逐漸加重，出現嘔吐、腹瀉、大小便失禁，第二天早晨送醫院搶救，沒救過來，死了。他的妻子女兒也出現同樣癥狀，送醫院搶救後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我們對徐某的屍體進行了檢驗，判斷是有機磷農藥中毒死亡。有機磷農藥毒性較大，而且有特殊氣味，可檢驗過程中，我們始終沒有聞到可疑氣味。

　　【主持人】怎麼會這樣？

　　【張娟】更奇怪的還在後面，死者的妻子在住院的第二天又昏迷了。當時我們也很納悶，按常理分析，中毒得到有效治療後如果沒有再次中毒，病情應該不會加重。受害人母女當時已經在醫院，醫生、家屬照顧得很好，而且身旁寸步不離人，犯罪嫌疑人不會有新的下手機會。後來，我們仔細詢問了母親後，知道她早上又換了一套衣服，她女兒沒有換，我當時本能地湊上去聞了一下她的衣服，立刻聞到一股很刺鼻的農藥味。

　　【主持人】也就是說農藥是放在了衣服上？這樣的殺人手段太狡詐了。

　　【張娟】是的。我們了解後才知道，農村長期使用農藥的村民對農藥氣味不敏感，聞習慣了就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氣味了。我們到受害人的家裡，對留在家裡的衣服進行初步檢驗，確定衣服里確實有農藥成分，而且內衣褲更濃。所以，我們分析犯罪嫌疑人是將農藥投放在衣物上，導致受害人中毒死亡。根據這個結論，很快抓到了犯罪嫌疑人。

　　【主持人】太厲害了！看來法醫不僅要有專業知識，而且膽子也得大，還要特別地認真細心。像這個案子，可以說是奇案了，一樣沒逃過你的眼睛。

　　【張娟】法醫是一項要求高度準確的工作，需要嚴謹的工作態度和穩定的心理素質，容不得半點虛假，還要有不舍不棄的精神。只有這樣，才能從現場細微之處找到線索，發現「蛛絲馬跡」，讓死人「開口說話」。

　　【主持人】說得好！對一個女人來說，法醫這個職業很辛苦，你想過改行嗎？

　　【張娟】曾經也想過離開這個崗位，也有好幾次調換工作的機會，但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主持人】為什麼？

　　【張娟】之所以能堅持到今天，是因為我們的團隊特別有凝聚力，很團結，大家相互關愛，共守清苦。特別是我作為一名女同志，得到隊友們很多幫助和鼓勵。我們沅陵縣是山區大縣，在村村通公路之前，有時候下鄉辦案，下車後還得走3、4個小時的山路才能到案發現場，大包小包的法醫工具，基本上每次都是隊友們主動幫我拿。他們都說：「走路的時候你只管照顧好自己，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到現場後就看你的了」。作為團隊的一員，我時時感受到這樣的溫暖，很感激也很感動。我捨不得離開這些與我出生入死、並肩作戰的隊友，是他們給了我堅持做法醫的勇氣和信心。

　　【主持人】16年的堅持，這也是一種操守。有沒有遇到過不理解、歧視你工作的情況？

　　【張娟】有，但是不多。因為是幹這一行，有人是比較忌諱的，不願意和我握手。說實話我們最渴望的不是升官發財，而是人格的尊重。因為覺得我的手是經常觸摸死人的手，擔心別人覺得不吉利，我不太會主動跟人握手。

　　【主持人】你平時都有什麼興趣愛好？

　　【張娟】我喜歡看雜誌，喜歡旅遊、逛街。

　　【主持人】講講你的家人吧？

　　【張娟】我的家很幸福，老公也是警察，我們有一個女兒，今年11歲了。

　　【主持人】你的家人怎麼看你的工作？他們支持、理解你嗎？

　　【張娟】對我老公和女兒來說，我算不上是稱職的妻子和合格母親。前幾年事情特別多，而且周末、節假日發案率很高，平時休息時間很少，顧不上家裡的事情。老公給了我很大的理解和支持，他自己也是警察，知道作為警察、法醫，什麼事情最重要。

　　【張娟】女兒很小的時候確實不理解，因為前幾年每次都跟女兒說好了周末帶她去玩，可到了周末，她連我人影兒都看不見。失望了幾次後，她就說別人的媽媽都能陪寶寶，可你只知道騙我，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也不是好媽媽。我非常感謝我的母親和婆婆，女兒小的時候，她們倆分好班，一個白天帶小孩，一個晚上帶小孩，全力支持我工作，為我解決了最大的後顧之憂。

　　【主持人】話雖這麼說，可是碰到孩子生病的時候，最需要媽媽的陪伴，起碼是一種精神支撐。

　　【張娟】是啊，有一次女兒發高燒在醫院打吊針，正好接到電話需要出現場，我把她丟給婆婆就走了。因為我們沅陵是山區，那次出去一走就是好幾天，回到家裡，女兒已經出院了，婆婆告訴我，女兒連續幾天高燒不退，急壞了，打我電話打不通，當時農村的手機信號不如現在，特別差。那幾天，其實我心裡特別不好受，晚上根本睡不著，既要惦記案子，又要惦記家裡。說真的，我覺得這輩子對孩子，對老人的虧欠太多了。

　　【主持人】做警察的家人也不容易啊！做警察的父母要承擔更多的家務，少很多兒女的關懷，做警察的兒女也要少很多父母的陪伴。幹了16年法醫，你感觸最深的是什麼？

　　【張娟】閱歷對一個人來說，很重要。這份工作磨練了我，讓我變得堅強、樂觀、自信，不在意別人怎麼評價。法醫是一門科學，更是一種責任，有一句法醫名言概括得很好，「為死者言，為生者權」。當然，它也需要全社會的理解和尊重。

　　【主持人】你的付出也換來了累累碩果，我們來看一下你的驕人成績，張娟警官2007年被評為湖南省刑事技術先進個人，2008年被評為懷化市第二屆「我最喜愛的十大人民警察」、沅陵縣首屆「十大傑出女性」，2009年被評為縣「雙十佳」政法幹警。2010年被授予第六屆「湖南省優秀青年衛士」稱號 。2011年被評為「全國政法系統優秀黨員幹警」。哇，這麼多的獎項，張警官你真是太hold得住了。

　　【主持人】今天，通過和美女法醫張娟警官聊天，相信廣大網友對公安法醫有了一個全新的了解。節目最後，我也要再次的感謝張警官今天來到我們的演播室，讓我們分享了一位美女法醫的傳奇故事，也希望你在今後的工作中一切順利，取得更大成績。我們下期節目再見！

　　【張娟】謝謝主持人，謝謝各位網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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