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開拓歷程·5-1
第二部分 見解與體制
「我認為,我們正走在不斷進步的正確道路上,因為我們不斷在進行實驗。」——本傑明·富蘭克林
「他們更傾向於通過商業關係和日常交談來觀察人,而不是埋頭於書個之中。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只想花最短的時間,用最好的方法,來學習絕對非學不可的東西。」——休·瓊斯
人們在新的地方看到了新的大地,也找到了新的見解。美國思想體系尚未形成,但美國思想方法的跡象卻已顯露。當初在歐洲制定的社會規劃,到了北美各個殖民地都大變特變,因此便開始出現北美所有殖民地共有的思想方法。以下幾個章節將著重闡明人們對待知識與教育,對待高級腦力勞動型職業,對待法律、醫學和科學的新的思想方法。對待新的事物均從「新世界」的角度著眼,這並非由於美國人具有更銳利的眼光,而是由於他們的眼光比較不那麼受蔽於堆積如山的歷史財富。
第五章 英國人的精神狀態
「我們認為下面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獨立宣言》
二十四 異想天開者的哲學
到十六世紀初葉,歐洲己積累了豐富而又累贅的文化包袱。思想體系、既定體制、職業傳統、圍繞所有被視為值得學習的知識並且教條式地加以界定的學科,凡此種種,充塞著英國和歐洲的周遭,以致真正的大地已幾乎無處可覓了。
體系往往會哺育出更多的體系。當新的解放運動於十七和十八世紀在英國和歐洲大陸興起時,它們採取了人們熟知的歐洲式反體制的形式。這樣,號稱促使人們擺脫迷信、舊權勢教條和僵化思想的「啟蒙運動」,卻沾了許多本是其力求擺脫的僵化和專橫的弊端。事實上,歐洲的啟蒙運動無異於把人們的精神禁銅於十七和十八世紀創設的禁區之中。而理性主義,它雖被歐洲人吹噓為他們的新自由,其實卻是舊的人性教條的奴隸。卡爾·貝克爾所說的「十八世紀哲學家的天堂」,實為自由的幻影。那個年代頭腦最聰明的歐洲人奮力築起了新型的圍牆,如同作繭自縛。在歐洲,簡直想像不出還有任何其它形式的解放。
美國的生活為「解放」這個概念注入了新的內涵。就美國人而言,文化的新穎多樣和理念的自由發展絕不意味著僅僅用一組偶像取代另一組偶像,而是意味著解脫到廣闊的天地里去。
新世界最豐饒的新事物不是其氣候、植物、動物或礦藏,而是對知識的新概念。這塊新發現的土地上的財富可使人們獲得按舊世界標準來說堪稱相當富裕的生活,但是由於意識到知識本身可能同人們以前所認識的不同,這就打開了人們以前夢想不到的領域。新世界的人在生活的所有領域都發現了不容置疑的各種可能性。在美國的種種發明中。對世界影響最大的莫過於關於知識的新概念,而這種概念源自美國的實踐。要了解這一發現,還須追溯到殖民時期最早的歲月。
自古及今,有過哪一種文化能不歸功於少數「偉大」才智之士或世襲制度下少數幸運的男女嗎?歐洲和美國文化的鮮明區別之一在於:較老的文化在傳統上依賴少數人的不朽偉績,而較新的文化——擴散性、無定型、聽其自然形成的文化,則更多地依循多數人形形式式而又協同一致的發展途徑。
在以前人多數社會裡,其中當然也包括西歐的貴族社會,「向人們解釋知識」的階級是統治者和傳教士。他們是公認的掌握求知方法的人,是打開知識奧秘這一祖傳寶庫的秘密鑰匙。新教的宗教改革運動則以所有信徒全是傳教士這樣一個原則為其信條,當然不主張崇敬一個特殊的「知者」階級,但時隔不久,世上又出現了一個「新教」傳教士階級(在加爾文的日內瓦或勞德大主教的倫敦均如此),這些人又拒絕給世俗人士和異教徒以發現真理的自由。普通老百姓只能按照比他們更「高明」的人士所認可的方式行事,才算有頭腦。
美國人的生活很快就證明是與任何特殊的「知者」階級格格不入的。這裡的人更感興趣的是詳細討論經驗,而不是詳細闡述「真理」。新世界的嶄新現象促使人們心存疑竇,認為煞費苦心地核實真理可能把人們引入歧途。誠如威廉·詹姆斯在十九世紀末所說,從技術角度上核實的真理,在實踐中卻很少有什麼用處。他說,在美國「擁有真理……其本身不是目的,而是通向取得其它重大成就的初步手段。」美國人有時是自覺地、有時是迫於形勢,接受了「不言而喻」論的主宰。沒有多久,這種對「不言而喻」論的信奉便成了美國獨具特色的、為眾人所接受的認識論——這是哲學的替身,也可以說是非學術性思想家的哲學。
在肩負古老文化與體制的重擔的社會裡,最根深蒂固而井井有條的思潮也往往最容易偏離其行動規範。美同的實踐之所以能夠解放新世界,其途徑之一就是使人們不受縛於一種觀念,以為每個宏偉的體制必須依靠一種有系統的思想的宏偉基礎,成功的政府必須何淵博的政治理論為其後盾,有活力的宗教必須有深奧的神學為其後盾。簡言之,最美好的生活必須有最完善的思想作支柱。這種思想在於解釋美國人心目中實際與傳統這兩者之間的貌似矛盾而緊張的關係——既歡迎行之有效的嶄新方式,也樂於接受古老的傳統法則,因為常識與習慣法都是經過時間考驗而無 往不克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看來美國所需要的,與其說是各種歐洲哲學「學派」的新變種,不如說是異想天開者的哲學。歐洲哲學家的全部思想精華證明美國及其嶄新的事物都是不可能存在下去的。貴族色彩淡薄但更具活力的新世界需要一種解釋實踐的方法,它既適於那些想法與眾不同的人,又能普遍為一般人所接受。
當然,「常識」在西歐文明中是一種古老年又崇高的概念。在十八世紀,某些蘇格蘭思想家曾詳細闡譯一種特殊的「常識」哲學。(蘇格蘭思想家在美國並非毫無影響,事實上有一位蘇格蘭思想家還是英王喬治三世特別欣賞的哲學家。)然而在美國,那種更有影響力的「不言而喻」的思想並未以任何學術性的形式出現;它是一門沒有哲學家的哲學。其所以必然如此,是因為這是一種充滿懷疑的思想方法,它不相信專業思想家具有超過他人的思維能力。
這不等於說,「不言而喻」論這種思想取代了所有美國人頭腦中更富學術性和教條式思想的地位,而是美國的生活哺育了這種思想。使它終於取得主導地位。它不是少數偉大的美國思想家的體系,而是普通美國人的一種思想狀態。它基於兩種感情。首先,它相信人們採取行動的原因遠不如行動本身重要,寧可為錯誤或不明確的原因採取好的行動,而決不去維護一種雖成體系但結論含糊的「真理」;深思熟慮未必產生最有效的行動。其次,它相信新穎而多變的實踐必須不受限制地反映到人們的思想中去。何必強把新世界放到舊社會的篩網裡來篩選呢?如果哲學不能容忍實踐的注釋,那麼哲學——而不是實踐——就應該被摒棄。所以,人們思想的健全,並不在於掌握了分析與運用一切知識的最精鍊手段,而在於對周圍環境中難以預測的聲音保持高度敏感。思想精闢並不那麼重要,更重要的是思想的開放和沒有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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