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人們會追捧連環殺手

在賓夕法尼亞州東部的彭斯堡，有一個兩街鎮，那裡有一個小房子。房子樓下的四面牆上掛滿了畫，在這些畫上，畫著被殘害和折磨的肢體，還有一些奇形怪狀各種顏色的頭骨，有擺出各種露骨姿勢性交的女人，有民間流傳的奇怪風景，還有被幻想出來的怪異動物。而這些畫都是由那些連環殺手所作。

約翰·斯克溫科收集了這些畫，除此之外，還收集了許多跟系列殺手有關的郵票，電影紀念物等。其中有一副自畫像出自那個強姦謀殺了33個男孩和少年的「殺人小丑」約翰·維恩·加西之手，還有一幅「惡魔的門徒」所作的頭骨畫，他在1984年到1985年兩年之中犯下一系列強姦和謀殺案。還有「曼森家族」的頭子查爾斯·曼森的幾幅畫作，當時還懷著孕的女演員莎朗·塔特被他虐殺至死。

「殺人小丑」約翰·維恩·加西的自畫像。他經常化妝為「高蹺小丑」去參加孩子們的聚會，逗他們開心。

約翰·維恩·加西的畫作

他還收集了這些人寫給他的私人信件，以及某些連環殺手送給他的一撮頭髮，一件監獄T恤，一張監獄ID，一些還沒用的牙線，等等。有的殺人犯還跟他做了筆友。「我一直很在意是什麼讓這些人殺了一個人後，接著又殺了那麼多的人。」 斯克溫科說道。

「在一次同查爾斯·曼森的通話中，曼森提到了他的一些作案習慣，他在電話中焦躁地敘述著自己如何徘徊在那些房子附近，有時，他會對那些欠他錢的人下手，他還提到要做『新世紀的秩序者』，後來他哼起了麥克·萊恩的『美國派』。」

近乎病態的罪案和連環犯罪在流行文化中很是常見，在小說，漫畫，電影電視里亦數量可觀。數以萬計的觀眾被《真探》《厄運》《嗜血法醫》所吸引。超過7000萬人下載了廣播劇《系列殺手》

威廉·科德——槍殺了自己的妻子，並把她埋在穀倉里。

人們的熱情有增無減。去年十月，倫敦博物館展出了大都會警察局犯罪檔案科收集的600多件罪犯物品，展覽門票的預售價已超出平常。在華盛頓的罪案博物館裡，你還可以看到「高蹺小丑」穿過的衣服，還有他畫自畫像用的顏料，以及泰德·邦迪在加利福尼亞毆打和殺害了幾十名年輕婦女開的那輛已經生鏽的大眾甲殼蟲。

早在19世紀，報紙媒體就開始大肆宣登連環殺人犯的案件，人們很容易被這些歇斯底里的罪犯所吸引。相比其他連環殺手，槍殺了妻子的威廉·科德只犯過一次案，作案手法也算不上殘忍，但是他卻變得和開膛手傑克一樣那麼臭名昭著。劇院里時不時地會上演根據他而改編的話劇，許多人在鄉村集市看有關他的木偶戲表演。他被公開弔死的時候觀看者多達7000號人，成千上萬的人去蘇塞克斯郡參觀案件發生的那個穀倉。此後過了幾個星期，一隻威廉·科德的附著頭皮的耳朵還被陳列在倫敦牛津街的一家商店裡。

好奇的觀光客前往艾德·蓋恩的犯罪地點「朝聖」。

警察在艾德·蓋恩地農舍里發現了一具被斬首的女性屍體，腸子已經被取出，屍體掛在她的高跟鞋上。屋子裡還有用來盛湯的頭骨碗，四張椅子上纏著剝下來的人皮，一根皮帶上縫著女性的乳頭，鞋盒裡放著一些女性生殖器，還有九個精心縫製的人臉面具。母親死後，艾德並沒有把屍體放到墓地里，而是保留在家中，好像她從未死去。拘捕後，艾德·蓋恩供認了兩起謀殺，同時為了滿足對女性的慾望而去當地墓地挖掘一些和母親相似的屍體。1960年，希區柯克電影《驚魂記》讓艾德·蓋恩聞名於世，《沉默的羔羊》里的人皮殺手也是以他為原型。

為何連環殺手讓我們如此著迷？這些可怕的惡魔就像我們小時候大人常講的恐怖故事，我們總認為這些惡魔的背後必定有著一個可怕的故事。傑夫瑞·達莫，人稱「密爾沃基怪物」，受害者會被奸屍，被他砍下頭顱，把愛吃的部分下鍋煮了吃。

「這些惡魔看起來和普通人無二，他們有的也有工作，有家庭。這些人有何不同？他們是怪物，還是只不過是我們之中的一個？」

法醫海倫·墨里森在採訪過80多個系列殺手之後，這樣說道：「他們十分善於角色的扮演。讓自己表現得十分正常。他們和你十分合作，為人也很友善。」1978年九月，羅德尼·安卡拉參加了一檔美國約會節目，電視節目上的他風趣幽默，魅力十足，一些女性在隨後的約會中被強姦謀殺。加西的小丑工作也一直廣受孩子們的歡迎。

「我們的心裡埋藏著一部分他們的邪惡，他們的心裡也埋藏著一部分人性。人們希望在那些惡魔體內也發現殘存的人性。」

你願意坐在泰德·邦迪的大眾甲殼蟲裡面嗎？

查爾斯·曼森的手工作品

收集者收集的「綠河殺手」的頭髮

精神研究學者保羅·布魯姆認為，人們在物理接觸某類物品時，會傾向於認為物品歸屬者與自己建立了某種精神上的關聯。(譯者：戀物癖大概如此。) 有的人在失去愛人時會留下幾根頭髮或者衣物，來留住一份思念。斯克溫科提到他的收集興趣時說道：「收集只是一種興趣，它能將我內心某種邪惡積極地釋放出來。」

2001年，eBay禁止了謀殺犯罪周邊的出售，隨即一些小型競拍網站如雨後春筍般出現，25美元就能買到一把你渴望已久的從艾德·蓋恩墳墓上取來的土。拉米雷斯獄中看的電視機售價要4200美元，小丑的自畫像標價125,000美元，這些競拍從不缺乏參與者。

另一些好奇者們選擇了去案發場景或者在殺手被拘捕後去他們家裡參觀，歷史學者亞歷山大認為這些地方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表徵了殺人犯的思維， 包括他如何謀劃，如何思考等。

攝影師史蒂芬·查莫斯拍攝了一系列案發地點。

攝影師史蒂芬·查莫斯曾經有一回帶著女友去虎山遠足，「陽光閃爍在斑駁的葉片之中，林鳥時不時地鳴叫著，我們在那兒野餐。」直到後來他的一個朋友告訴他們這裡曾是泰德·邦迪棄屍之處。「那一刻，美妙的愛情遠足成了可怕的恐懼。」

有一種解釋說我們為何著迷於此: 這些人成了某種社會性媒介，我們透過他們把自己內心可怕的復仇心宣洩出去，而當這些殺手被緝拿歸案時，我們也不必背負內心的愧疚。我們把自己最壞的一面，最黑暗的想法通過他們發泄出去。他們還能讓我們感受到真實死亡的恐懼，彷彿自己也跌進了恐怖的深淵，比如一些人事先知道自己會很後悔，但也還是會硬去看ISIS斬首視頻，以及在發生車禍時，一些人總會減速或停下來看一眼。

有時，讓我們著迷的是深陷其中的恐懼。1995年，我(作者)約了個女的，那時她總覺得自己被一個連環殺人犯所跟蹤，這個殺手曾在18個月之前強暴謀殺了4個年輕女性，警察也很擔心，便給了她緊急呼叫號碼，她的一個閨蜜還送了一把槍給她，每天她都提心弔膽的，我也跟著被嚇壞了，而且我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沉浸於這份恐懼。直到三年後，他被警察給抓了，恐懼才消失不見。我當然不會去弄點頭髮留個念想，但我興許會看那部根據他而改編的電影。

[原文略長，有所刪減][Macondo via b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