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點晏子，教授孔子，預言天下：嘆為觀止的一代聖人

季札，春秋時吳國人。他在現代名聲不顯，但在當時卻是國際風雲人物，相傳為孔子之師，被稱為「南方第一聖人」。

季札是吳王壽夢第四子，他拒絕吳國王位而出訪中原各國，曾準確地預言秦國一統天下、三家分晉；指點過晏子、叔孫豹、子產、叔向等名人權臣；留下「嘆為觀止」、「季札掛劍」等千古佳話。死後孔聖人親手書寫碑銘，司馬遷讚美季札是一位「見微而知清濁」的仁德之人。

絕代風華

一、逃讓王位

讓王位，可以說是吳國被人稱道的優良傳統。孔子就曾說過：「泰伯（季札的祖先吳太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早在周朝建立之前，周太王因為喜歡小兒子季歷（周文王的父親），很想立季歷為儲君。嫡長子吳太伯知道了父親的心意，擔心父親為難，就遠遠地逃到南方的荊蠻之地，斷髮紋身。蠻夷之人為其義舉所感動，主動追隨他，由此建立了吳國。

到了吳王壽夢，壽夢同樣也是喜歡聰明過人的小兒子季札，想要把王位傳給他，但是季札堅辭不受，於是大哥諸樊即位。

諸樊幹了三年，就想傳位於季札，季札不從，乾脆跑到鄉下去種地了。諸樊沒辦法，就與另外兩個兄弟約定，要把王位次第傳下去，一直傳到季札為止，以稱先王之意。

如果要把王位從大哥、二哥、三哥手中傳給季札， 有一個很殘酷的必要條件就是，這三個人都必須早死。《吳越春秋》記載，諸樊為了傳位於季札，「輕慢鬼神，仰天求死」。而二哥餘祭故意把自身置於險地，被越國戰俘一刀捅死。哪知一直到三哥夷昧死後，君臣要求季札接受王位，季札故計重施，又跑鄉下種地去了。無奈，只好立了吳王僚。

季札掛劍

季札出訪中原各國的時候，第一站是徐國。徐國的國君與季札一見如故，多次宴請季札，一再挽留他多住幾天。

當時吳國的鑄劍技術非常發達，季札有一把寶劍，時常佩戴在身邊。徐君是個愛劍如痴之人，非常喜歡這把劍，但是一直沒有說出口。

其實季札已經看在眼裡，知道了徐君的想法，也想要把這把劍贈送給他。但是考慮到自己還有出使的任務，必須要有符合身份的佩劍，只好裝作不知道，打算回國的時候再送給徐君。

哪知等季札回到徐國的時候，徐君已經去世了。於是季札解下寶劍，掛在徐君墓前的樹上。他的隨從說：「徐君已經死了，還用得著這樣做嗎？」季札說：「不是這樣的，我當初心裡已經決定要把這劍送給他了，怎麼能因為他死了而違背自己的諾言呢！」

嘆為觀止

季札在魯國訪問，提出想觀賞一下魯國的周樂。當時魯國完整地保存了周朝的禮樂制度，有「周禮盡在魯」的說法。而季札所在的吳國，卻向來被中原各國稱為「蠻夷」，是無文化、不開化的代表。蠻夷嚮往周樂，魯國人也樂見其成，於是很快安排了一場演出。

一開始演唱的是《詩經》中的《周南》和《召南》兩篇，季札聽得如痴如醉，感嘆道：「太美了！王朝這就奠定了基礎，雖然還有不完善的地方，但是臣民們都心甘情願地為其服務，沒有任何怨言。」

魯國人一聽，頓時盡收輕視之心，不敢再小瞧了季札。聽到《王風》時，季札又評價道：「太美了！雖然有些憂思，但仍然有先王遺風，無所畏懼。這恐怕是王室東遷之後的音樂吧！」

又聽了《鄭風》，季札說：「不錯！但是瑣碎得過分了，老百姓恐怕接受不了，這恐怕是國家將要先滅亡的音樂！」後來鄭國果然於戰國初期就滅亡了。

再聽《齊風》，季札讚賞道：「美好而宏大，這是泱泱大國的音樂啊！能夠作為東海各國表率的，只能是姜太公建立的國家吧！這個國家的前途不可限量！」

又聽《秦風》，季札說：「這就是所謂的夏聲了。夏就是大，而且大到極致了，這恐怕是我周朝的舊樂。」後來秦國果然大到了極致，一統天下。

聽到《陳風》，季札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說：「這個國家沒有主心骨，難道還能夠長久嗎？」不幸被季札言中，六十五年之後，陳國為楚國所滅。

聽到歌頌舜的《韶箾》，季札站起來說：「功德已經到達頂點了，太偉大了！有如上天的覆蓋無邊，又如大地的無所不載。就算再有什麼盛大美好的品德，也不可能超過它，就到此為止吧（觀止矣）！如果還有其他音樂，我也不再欣賞了！」現場鴉雀無聲，因為事實上，這本來也是魯國人安排的最後一個節目。

季札

季札在魯國停留期間，曾與大夫叔孫豹有過一次交談。這個叔孫豹可不簡單，就是他提出了「三不朽」之說：「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季札當面提醒叔孫豹，說他心地善良，卻不善於識人，恐怕因為用人不當而遭受禍害。但不幸的是，叔孫豹後來還是因為識錯了人，被他自己的私生兒子害死。

離開魯國後，季札在齊國認識了晏嬰，兩個人惺惺相惜，深度交流。季札勸晏嬰趕快將封地和權力都交還給國君，晏嬰不解，季札說：「齊國目前政局並不明朗，在塵埃落定之前，恐怕動亂不會停歇。」

晏嬰回去一想，覺得季札說得有道理，沒過多久就通過陳無宇將封地和權力交還給公室。結果十二年後，齊國發生「欒、高之亂」，晏嬰因為無權無地，得以置身事外，幸免於難。

到了鄭國，季札結識了子產。季札對子產說，鄭國的政權很快就將移交到你的手裡，你如果當政，一定要慎之又慎，依禮行事，否則鄭國就要敗亡了。果然不久之後，子產就做了鄭國的執政大臣，持續二十多年。

季札到了晉國之後，拜訪了晉國的各位大臣，對趙武、韓起、魏舒三人特別有好感，說：「晉國的政權恐怕將要落到這三家手裡了！」事實也確實如此，後來瓜分晉國的正是趙、魏、韓三家。

當時楚、吳、越被稱為蠻夷，但蠻夷中卻出了季札這樣一位聖人。他對周朝禮樂的研究之深，估計當世無人能及，至少是橫掃魯國的；他的識人之明，預言之准，也是冠絕一時。而楚國同樣是人才濟濟，「惟楚有才」，稱霸天下。更有道祖老子、「商聖」范蠡，也都出自於蠻夷之國。看來蠻夷，也並不全是落後的代名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