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哭80後的童年往事,都在這裡
作者| 宋小報
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曇花還會再開,但青春不會。感同身受,張大磊導演拍攝《八月》的初衷註定是指向自己的,獻給父輩,獻給九十年代,是他註定繞不開的情結,帶著私密的童年的倒影。也正因此,《八月》才會如此動人。
猶記得,在去年金馬獎的領獎台上,大磊導演激動地感謝了台灣新浪潮,也感謝了他的父輩和家人。大概正是源於導演對兒時故土發自內心的深情,使得影片就像長在每個人童年院牆外面的那棵大樹,枝葉散碎,但是卻生命力旺盛地鋪張著。
▲小雷與曇花的合影
小雷的暑假
十二歲的小雷迎來的小升初的暑假。這個暑假與別的暑假似乎並無不同,也似乎很多東西都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改變掉了,如此不動聲色。
在短短兩個月間,小雷經歷了太多事。對鄰家姐姐的春夢,三哥的被抓,父親的遠走他鄉和太姥姥的去世。最終,直到整個夏天過盡,那團火熱的激情彷彿也隨之消減下去,他旁觀著這一切,心裡漸漸漫上來一層寂寞和孤獨的東西來。
▲人群散去,只留下小雷一個人
運動會在整部影片中無疑是具有象徵意義的,正如片末的那株曇花一樣,可以說正是那個火熱的、令人懷念的、但終究已經逝去了的美好年代的一個縮影和象徵。
拔河那場戲,也許算得上影片敘事上的一個轉折點。原本大家正在一個大院里熱烈的生活著,喧鬧著,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要在這裡揮灑。可是,突然一個喇叭高聲地告訴大家說,車開不動了(也許某種程度上可以解讀為「國企」這輛大車),大家快去幫忙推啊。於是人嘩啦一聲全散了,跟在車的身後漸漸走遠。
彷彿樹倒猢猻散,最終只留下小雷一個人,站在那裡看著。然後,他慢慢地走向了另一條路途。影片正是在這裡,一個分叉路口將他們日漸一日地逐漸隔開了。
▲像李小龍一樣,小雷也有一副雙節棍
那個英雄
如果說,李小龍是小雷心目中幻想的英雄,那麼三哥無疑是小雷在現實中的崇拜對象,他桀驁不馴,打架,泡馬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並且還有一條漂亮的皮帶,就像李小龍的雙節棍一樣。
當三哥被警察擊倒時,無疑是小雷童年英雄的世界崩塌的時刻。在雜亂的燈光和人影交織中,三哥聲嘶力竭的掙扎,小雷著急地抓撓頭髮。當晚夢境中,他夢到三哥蹲在河邊捧著解剖的羊軀體中的香料。也許那一刻,三哥已然變成屠夫手中待宰的羔羊,牢籠中的困獸。
▲小雷童年的英雄世界,我們也曾有過
小雷的轉變也是從這時開始的,他打老師,打壓在父親頭頂的韓胖子的兒子,並學著三哥的樣子打撞球,這種種行為,也許正是他對世界的憤恨反抗——既然心目中的英雄沒有了,那麼就讓我自己擔起來吧。
父親高貴的頭顱
影片中,母親最常批評父親的一句話是:就是不肯低下自己那高貴的頭顱。
父親生性洒脫,對身外之物看得很淡,鐵飯碗被打破也並不十分在乎,對於小雷能不能上重點中學也不那麼看重,並且最看不慣韓胖子重視利益的投機樣兒。
▲全家福:小雷抱著缺席的父親
但是,最終,為了生活,父親還是妥協了。
當他將車子停在韓胖子家門口,但終究遲疑著始終不肯進去;當他在樓道里被人大聲咒罵「裝什麼藝術家」;當他一個人在屋子裡一遍遍回放那句台詞「他媽的,就憑你也敢跟我作對」;當他獨自在深夜無聲而又悲憤地揮舞著拳頭。是啊,他所要對付的就僅僅是一個韓胖子嗎?這個世界已經改變了,而生活也從來不肯讓你高貴地將頭顱抬高著。
▲小雷跑上大樹,好奇地眺望
父與子
第一次看《八月》時,最打動我的一幕,是父親為了小雷想上三中的事情奔走張羅,借錢請客,一切都辦妥了之後,父親看著小雷笑著時的情形。
那時候,父母親剛剛送走了管事的人,喝得已經微醺的父親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正在打撞球的小雷,一面似乎有些得意,又似乎有些自豪,叫了一聲小雷的名字,一副恨不得立刻告訴他的樣子,但是又什麼也不說,只是看著自顧自玩著的小雷一個人站在那裡傻笑。
對於他這種性格的人來講,為兒子辦成這樣的一件事情,大概是相當具有成就感的吧。還有事後一家三口騎著車回家時,對話中所包含的那種興奮之情,真的讓人覺得是光芒萬丈的,雖然這興奮很快就被破壞掉了。
▲小雷一家三口騎車回家
父與子之間的關係,總是無聲勝有聲,有些話是註定說不出來的,有些話則是根本不必說。最終,在父親臨走之前,他只是無聲地在小雷的桌邊放下了那條他盼望已久的皮帶,然後靜靜地注視他一會兒,將檯燈扭滅。
國企改革浪潮中的眾生相
隨著《亡命天涯》火爆上映,以前能夠隨便進去免費看電影的影院,開始實行股份分成。父親帶著小雷站在售票窗口,再也沒法通過刷臉隨便進入。而票價也從最初的2元,一躍漲到了15元。
▲中國第一部進口分賬片《亡命天涯》
關於國企改革後的個人歸屬,影片中呈現給我們的大概有這麼幾類人:
第一類是如父親這種的,開始一味樂觀,但最終卻狠狠吃了生活一個大嘴巴,但終究還是抖擻精神去面對。
第二類是韓胖子這種的,在廠裡面加入自己的股份,繼續當領導。
第三類是小雷的大姨夫這種的,三十年的工齡最終只換到一屋子的毛線,沒有錢,又不懂得如何賣,只能是送送親戚,勉強度日。
第四類是小雷的小姨和那個光頭叔叔這種的,干起個體戶,自己做老闆,日子混得還算不錯。
▲小雷與父親,記憶中的電影膠片
但不管是哪一類,終究都是在歲月的浪潮中被裹挾而抽身不得的小人物。在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中,也唯有適者才能生存。
兩段留白
導演說,有些東西雖然沒有呈現,但是並不代表沒有發生。影片中有兩條線索都只呈現其中的一面,雖然他們在那個時間裡發生了,但是我們卻只能通過猜測去一探究竟,靠我們自身的生活經驗來進行填充。一個是三哥的故事,一個是小雷的大姨跟他姥姥的故事。
但兩個故事卻又呈現出某種程度的暗合。曾經的問題少年三哥(有一場戲似乎是跟父親在撞球桌前爭吵),在聽聞父親的喪訊後,伏在撞球桌上無聲飲泣。
而曾經心存溝壑許多年不言語的大姨跟姥姥,在太姥姥過世之後,終於坐在了一起,然後大姨撫摸著姥姥的手臂說:哭出來吧,憋著更難受(這句話小雷同樣用來安慰三哥),最終在姥姥的哭泣聲中完成了和解。
從親人出發,最終又回到了親人身上。三哥身上,我們能夠看到一個少年的成長故事。而大姨和姥姥身上,我們能夠看到血親在生命中的意義。
那個年代的父輩
臨別的晚上,父親與幾個朋友坐在餐桌邊,各人談著各人的狀況,並且預祝彼此前程似錦,不畏艱難。雖然前途終究是未知的,但是卻不會徹底絕望,讓人感覺始終有那麼一股子力量在裡面,雖然生活不易,但是還是得要去斗一斗。
當父親坐在遠行的公車上,回想著參加運動會時大夥聚會的熱鬧場面,耳旁回蕩著《你在他鄉還好嗎》的歌聲,悲壯的情緒無疑溢滿了整個熒幕,令人禁不住要潸然淚下。
▲在舞廳最後的聚會
那一面是影片中的父親自己對自己過往揮斥方遒的歲月的一種緬懷,但同時亦是導演對那個年代的父親的一種緬懷。就像那個總是站在陽台上練習高音的男子。在激昂的聲調下,唱出的同樣是滄桑歲月的滾滾流逝。而那同樣也是對那個年代的一次詠嘆吧。
黑白與彩色
為了營造出一種疏離而純粹的效果,影片採用了黑白形式進行呈現。
對於色彩的過濾,以及對於那些具有年代感的細節的聚焦,配上漂亮的空鏡,無形中也使影片有了一種迷離之氣,時間的質感被加強了,就像你隔了許多年再來講述某件難忘的事。雖然你知道,它已經過去了,但是當你講述的時候,還是會覺得自己又回到那樣的環境中,彷彿真的又經歷了一次一樣。
▲逝去的時代,不會再來
這是一部獻給父輩的動人的電影,而一代人,本身就代表了一個時代的更迭變化,喜怒哀樂。
最後紀錄式的彩色部分,雖然是對於父輩生活的一次致敬,但是也同時讓人覺得,彷彿一下子踏入了生活的紅塵中。而銀幕外的我們,也終究還是要在這五彩紛呈的塵世中,繼續摸爬滾打下去。
作者| 宋小報;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ChrisKirk;轉載請註明
【鯨魚放映室《八月》首映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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