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丫頭蕭紅的半部紅樓 傳奇才女的一世掙扎
蕭紅的《苦杯》
一九三六年,蕭紅曾寫下一組詩《苦杯》,這組詩在蕭紅生前都為公開發表,直至一九八〇年才被選入《蕭紅自集詩稿》。
《 苦杯 · 一 》
帶著顏色的情詩
一隻一隻是寫給她的
像三年前他寫給我的一樣
也許人人都是一樣
也許情詩再過三年他又寫給另外一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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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因抗婚被軟禁在家六個月後,設法逃往哈爾濱的蕭紅,忍飢挨凍地在街頭流浪。她寧願回頭去找未婚夫汪恩甲,也不願再回到已沒有了祖父的溫暖和愛的家。很快,蕭紅就懷孕了。
和蕭紅在東興順旅館同居了五六個月後,汪恩甲最終拋棄了大腹便便的蕭紅,一去不返,只給蕭紅留下了欠旅館四百元巨額債務。旅館要挾要將蕭紅賣到妓院抵債,蕭紅只得向《國際協報》裴馨園發信求助。
1932年7月,蕭軍受裴馨園之託探訪蕭紅。兩人一見傾心,火速陷入熱戀。
《 苦杯 · 二 》
昨夜他又寫了一隻詩,
我也寫了一隻詩,
他是寫給他新的情人的,
我是寫給我悲哀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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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暴雨造成松花江決堤,哈爾濱道外區成了一片汪洋,蕭紅搭船逃離了東興順旅館。即將臨盆,蕭紅前往醫院待產,沒錢交住院費,蕭軍就用刀子逼著醫生救人。孩子生下來了,蕭紅沒有看這個女兒一眼,便將她送了人。
包袱里的小被褥給孩子包好,經過穿道,經過產婦室的門前,經過產婦室的媽媽,小孩跟著生人走了,走下石階了。
產婦室里的媽媽什麼也沒看見,只聽見一陣噪雜的聲音啊! 當芹告訴蓓力孩子給人家抱去了的時候,她剛強的沉毅的眼睛把蓓力給怔住了,他只是安定地聽著:「這回我們沒有掛礙了,丟掉一個小孩是有多數小孩要獲救的目的達到了,現在當前的問題就是住院費。
蓓力握緊芹的手,他想——芹是個時代的女人,真想得開,一定是我將來忠實的夥伴!他的血在沸騰。
——蕭紅《棄兒》
《 苦杯 · 三 》
愛情的賬目
要到失戀的時候才算的,
算也總是不夠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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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9月到1934年6月,這段兩蕭在哈爾濱的同居時光,雖然貧苦,卻或許是蕭紅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我們不是新婚嗎?」他這話說得很響,他唇下的開水杯起一個小圓波浪。他放下杯子,在黑麵包上塗一點白鹽送下喉去。大概是麵包已不在喉中,他又說:「這不是正在度蜜月嗎!」
「對的,對的。」我笑了。
他連忙又取一片黑麵包塗上一點白鹽,他學著電影上那樣度蜜月,把塗鹽的列巴先送上我的嘴,我咬了一下,而後他才去吃。一定鹽太多了,舌尖感到不愉快,他連忙去喝水:
「不行不行,再這樣度蜜月把人咸死了。」
——蕭紅《黑列巴和白鹽》
在蕭軍的鼓勵下,蕭紅開始了文學創作。在《國際協報》《大同報》等發表了大量散文和詩歌。和蕭軍合著的《跋涉》得以出版,雖然很快被查禁,但二人在東北文壇奠定了地位,被譽為「黑暗現實中兩顆閃閃發亮的明星」。
《 苦杯 · 四 》
已經不愛我了吧!
尚與我日日爭吵,
我的心潮破碎了,
他分明知道,
他又在我浸著毒一般痛苦的心上,
時時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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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哈爾濱名士馮詠秋熱情好客而又豪爽義氣,他的家被稱作「牽牛坊」。「牽牛坊」里聚集了一大批左翼文化人士。這裡的客人都懷有憂國憂民的反滿抗日思想,他們每周聚會,寫詩作畫、分析時局,漸漸地,「牽牛房」成為哈爾濱文化界人士的活動中心、黨開展地下活動的秘密聯絡點。
蕭紅跟著蕭軍在這裡結識了羅烽、白朗、舒群、金劍嘯等一幫朋友。
因為沒有去處,以後常到那地方去閑坐,第四次到他家去閑坐正是新年的前夜,主人約我們到他家過年,其餘新識的那一群也都歡迎我們在一起玩玩。有的說:
「『牽牛房』又牽來兩條牛!」
有人無理由的大笑起來,「牽牛房」是什麼意思,我不能解釋。
「夏天窗前滿種著牽牛花,種得太多啦!爬滿了窗門,因為這個叫牽牛房!」主人大聲笑著給我們講了一遍。
「那麼把人為什麼稱做牛呢?」還太生疏,我沒有說這話。
——牽牛房
《 苦杯 · 五 》
往日的愛人,
為我遮蔽暴風雨,
而今他變成暴風雨了,
讓我怎樣來抵抗?
敵人的攻擊,
愛人的傷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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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日本帝國主義的白色恐怖壓迫,一天比一天嚴峻起來,蕭紅蕭軍在哈爾濱處境日艱,兩人決定放棄哈爾濱商市街的家前往青島。
「流浪去吧!哈爾濱也並不是家,那麼流浪去吧!」郎華端一端茶杯,沒有喝又放下。
眼淚已經充滿著我了。
「傷感什麼,走去吧!有我在身邊走到那裡你也不要怕。傷感什麼,老悄,不要傷感。」
我垂下頭說:「這些鍋碗怎辦呢?」
「真是小孩子,鍋,碗又算得什麼?」
我從心裡笑了,我覺到自己好笑。在地上繞了個圈子,可是心中總有些悲哀,於是又垂下了頭。
劇團的徐同志不是出來了嗎?不是被灌了涼水嗎?我想到這裡,想到一個人,被弄了去,灌涼水,打象皮鞭子,那已經不成個人了。走吧,非走不可。
——蕭紅《決意》
《 苦杯 · 六 》
他又去公園了,
我說:
「我也去吧!」
「你去做什麼?」他自己走了。
他給他新的情人的詩說:
「有誰不愛個鳥兒似的姑娘!」
「有誰忍拒絕少女紅唇的苦!」
我不是少女,
我沒有紅唇,
我穿的是從廚房帶來油污的衣裳。
為生活而流浪,
我更沒有少女美的心腸。
他獨自走了,
他獨自去享受黃昏時公園裡美麗的時光,
我在家裡等待著,
等待明朝再去煮米熬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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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軍生性風流,僅僅在蕭紅散文集《商市街》里,就出現過三個與蕭軍產生曖昧情感的女孩:敏子、汪林、程女士。
對與蕭軍的多情,蕭紅在文章里難掩心中的不滿和失落。可以想像,此時蕭紅已開始預感,拯救了自己的英雄騎士,也能毀滅自己。
他起來去拿毛衣給我看,「你看這桃色的線……是她縫的……敏子縫的……」
又滅了燈,隔壁的手風琴仍不停止。在說話裡邊他叫那個名字「敏子,敏子。」都是喉頭髮著水聲。
「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紅啊!」說到恰好的時候,在被子裡邊他緊緊捏了我一下手。我想:我又不是她。
「嘴唇通紅通紅……啊……」他仍說下去。
馬蹄打在街石上一朵朵的響聲。每個院落在想像中也都睡去。
——蕭紅《家庭教師》
最熱的幾天,差不多天天去洗澡,所以夜夜我早早睡。郎華和汪林就留在暗夜的院子里。
只要接近著床,我什麼全忘了。汪林那紅色的嘴,那少女的煩悶……夜夜我不知道郎華什麼時候回屋來睡覺。就這樣,我不知過了幾天了。
「她對我要好,真是……少女們。」
「誰呢?」
「那你還不知道!」
「我還不知道。」我其實知道。
很窮的家庭教師,那樣好看的有錢的女人竟向他要好了。
「我坦白地對她說了:我們不能夠相愛的,一方面有吟,一方面我們彼此相差得太遠……你沉靜點吧……」他告訴我。
——蕭紅《夏夜》
程女士常到我們這裡來,她是來借冰鞋,有時我們就一起去,同時新人當然一天比一天熟起來。她漸漸對郎華比對我更熟,她給郎華寫信了,雖然常見,但是要寫信的。
……
程女士要回南方,她到我們這裡來辭行,有我做障礙,她沒有把要訴說出來的「愁」盡量訴說給郎華。她終於帶著「愁」回南方去了。
——蕭紅《一個南方的姑娘》
《 苦杯 · 七 》
我幼時有個暴虐的父親,
他和我的父親一樣了!
父親是我的敵人,
而他不是,
我又怎樣來對待他呢?
他說他是我同一戰線上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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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與蕭軍離開哈爾濱抵達青島後,搬進觀象一路一號。
在這裡,蕭紅寫完了被魯迅評價為「力透紙背」「有越軌筆致」的《麥場》(後在出版時,由胡風改名為《生死場》)。
1934年10月,蕭紅與蕭軍給魯迅寫信,並得到回信。二人備受鼓舞。11月,兩人離開青島,抵達上海,開始與魯迅先生書信往來,並在咖啡館見到魯迅。魯迅除了給予蕭紅蕭軍精神上的鼓勵、經濟上的支持,還設家宴,介紹二人結識了聶紺弩、茅盾等人。
魯迅很器重蕭紅與蕭軍,親自將葉紫的《豐收》、蕭紅的《生死場》和蕭軍的《八月的鄉村》編入「奴隸叢書」。魯迅評價蕭紅為「中國當代最有前途的女作家」。
在兩人作為「同一戰線的夥伴」期間,蕭紅這個「最有前途的女作家」除了自己寫作,還要一字一字謄寫蕭軍的小說。在赴魯迅家宴前,蕭紅為了蕭軍穿得體面,在兩人所住的簡陋亭子間里,不吃不喝地花十個小時給蕭軍縫製了一件襯衣。
《 苦杯 · 八 》
我沒有家,
我連家鄉都沒有,
更失去朋友,
只有一個他,
而今他又對我取著這般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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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蕭軍一直鼓勵蕭紅堅持文學創作,但蕭紅取得的成績並不被蕭軍肯定,或者說,好強蕭軍不願意肯定蕭紅。
蕭軍和「南方的姑娘」程女士重遇並打得火熱,蕭紅和蕭軍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張。蕭軍脾氣暴虐,甚至對蕭紅拳腳相向。
蕭紅無處排遣苦悶,常到魯迅先生家一坐就是大半天,弄得許廣平苦不堪言。
《 苦杯 · 九 》
淚到眼邊流回去,
流著回去浸食我的心吧!
哭又有什麼用!
他的心中既不放著我,
哭也是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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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7月,身心俱疲的蕭紅東渡日本。在黃源夫人許粵華的幫助下,開始旅日生活。
……
現在我莊嚴地告訴你一個事情,在你看到之後一定要在回信上寫明!就是第一件你要買個軟枕頭,看過我的信就去買!硬枕頭使腦神經很壞。你若不買,來信也告訴我一聲,我在這邊買兩個給你寄去,不貴,並且很軟。第二件你要買一張當作被子來用的有毛的那種單子,就像我帶來的那樣的,不過更該厚點。你若懶得買,來信也告訴我,也為你寄去。還有,不要忘了夜裡不要吃東西。
……
——蕭紅1936年8月17日在日本寫給蕭軍的信
10月,魯迅病逝,蕭紅在日本獲悉死訊,哀傷不已。
次年,蕭紅回到上海,卻發現蕭軍再次背叛了自己,竟致使兩人好友的妻子許粵華懷孕。二蕭關係徹底惡化。
《 苦杯 · 十 》
近來時時想要哭了,
但沒有一個適當的地方:
坐在床上哭,怕是他看到;
跑到廚房去哭,
怕是鄰居看到;
在街頭哭,
那些陌生的人更會嘩笑。
人間對我都是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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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抗戰爆發後,胡風邀請蕭紅、蕭軍、端木蕻良等作家商議籌辦新的文學雜誌《七月》。蕭紅第一次結識了端木蕻良。
9月,蕭紅與蕭軍抵達武漢,端木蕻良隨後也搬來與二蕭住在一起。在武漢安頓下來之後,蕭紅開始了長篇小說《呼蘭河傳》的創作。
1938年2月,蕭紅、蕭軍、聶紺弩、端木蕻良等前往臨汾在民族革命大學任教。日軍逼近,蕭紅等人轉移,蕭軍卻執意留下打游擊,二蕭在臨汾分手。
蕭紅抵達西安後,發現自己懷了蕭軍的孩子。她給友人的信中寫道:「我不知道你們男人,為什麼那樣大的脾氣,為什麼要拿自己的妻子作出氣筒,為什麼要對妻子不忠實!忍受屈辱,已經太久了。」4月,蕭軍來到西安時,蕭紅已經決定和蕭軍徹底分開了。
5月,蕭紅懷著蕭軍的孩子與端木蕻良舉行了婚禮,婚禮上,蕭紅含淚說到:
「掏肝剖肺地說,我和端木蕻良沒有什麼羅曼蒂克的戀愛史。是我在決定同三郎永遠分開的時候,我才發現了端木蕻良。我對端木蕻良沒有什麼過高的要求,我只想過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沒有爭吵、沒有打鬧、沒有不忠、沒有譏笑,有的只是互相諒解、愛護、體貼。我深深感到,像我眼前這種狀況的人,還要什麼名分。可是端木卻做了犧牲,就這一點我就感到十分滿足了。」
11月,蕭紅在重慶一家私人小醫院產下一名男嬰。幾天後,蕭紅對友人白朗說孩子抽風死掉了。此事成為一樁懸案。
《 苦杯 · 十一 》
說什麼愛情!
說什麼受難者共同走盡患難的路程!
都成了昨夜的夢,
昨夜的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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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蕭軍西安一別後,此生未再見。
蕭紅和端木蕻良在一起的四年,寫下《呼蘭河傳》《馬伯樂》等佳作。端木幾次拋下蕭紅自己跑掉,蕭紅說:「筋骨若是疼的厲害,皮膚流點血,也就麻木不覺了。」
說是已麻木,但在胡風夫人梅志處,看到蕭軍寄來的和新婚夫人的照片時,蕭紅仍是倉皇而逃。
1942年,蕭紅在被日軍轟炸中的香港,貧病交加,又因醫生誤診,自感命不久矣,寫下:
「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得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蕭紅死前,自己的版權遺囑里做了這樣的安排:《商市街》歸弟弟,《呼蘭河傳》歸在病榻前照顧了自己幾個月的駱賓基,《生死場》,則歸蕭軍。
蕭紅曾說,「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邊的累贅又是笨重的。」蕭紅死了,埋葬在依山傍海的淺水灣,得到了永恆的自由。
而蕭軍一生仍是風流不斷,即使在不得志的50年代,仍是婚外生育了一名私生女兒。「文革」期間,蕭軍受迫害,被關押了八年。平反後被選為全國文聯委員、中國作家協會理事。直至1988年病逝。
內容整理 / 排版:唐婧
我們擁有同樣的音頻和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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