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佛海：我第一次拜見汪精衛先生，是毛澤東介紹的

07-20

按，本篇是周佛海1943年為當時出版的《汪精衛先生行實錄》寫的序，今整理出版《汪精衛先生行實錄全編》，照原文收錄。

原題：汪精衛先生行實錄序

東莞張次溪君編了「汪精衛先生行實錄」一書，要我做一篇序。我平生沒有為人家的著作做過序，所以序應該怎樣做，實在不大內行，但是為汪先生的言行實錄做序，卻不是敷衍應酬的文章，而是有意義有價值的筆墨。所以特把自己的感想寫出來，聊當做這本書的序文。

這本書分做四部。第一部為年譜，第二部為著述年表，第三部為庚戌蒙難實錄，第四部為行實錄。此外還有一篇北京銀錠橋史蹟志。先生的道德文章，學問勳業，大都均網羅在這一本冊子的裡面，使當今及後世景仰和崇拜先生的人，能夠得一種有系統而綜合的資料，以研究先生的思想，傳述先生的事業。所以這本小冊子，在思想上和歷史上，無疑的是有很大的貢獻的。

我乃是中國國民黨的後輩，雖然在庚戌以前，還是鄉村一個塾童的時候，就聞了先生的大名，但是直到民國十三年春天，於無意之中，纔在上海第一次瞻仰先生的風采。那個時候，國共已開始正式合作，共產主要份子，有許多已加入了國民黨。毛澤東也加入了國民黨，做宣傳部的秘書。我那時因為還在日本京都留學，所以還是共產黨員，沒有加入國民黨。我由日本囘到上海的時候，赴國民黨黨部去看毛。當時黨部是在璟龍路四十四號，當我和毛正談得起勁的時候，忽然一位身材高大的偉丈夫，破門而入。我當時不知道是誰，毛替我介紹道：「這是汪先生。」一位景仰十餘年的革命先輩，忽然從天而降似的站在我的面前。一個渺小的學生，真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說甚麼纔好。毛報告我的名字之後，汪先生似乎知道我的名字，和我握手，並寒暄了幾句，然後和毛談了一刻的事務。這便是我第一次拜見先生的經過。

晤談雖然只有片刻，我立即感覺到和這樣熱誠的人物接近，真正如坐春風之中，使人溫暖，使人愉快，使人心醉，我又立刻感覺到這位人物，對於羣眾的魔力，對於羣眾的吸引力，一定不小。我因此又感覺到這位人物，將來一定是有著廣大羣眾擁護的政治家，一定是能夠領導廣大羣眾去奮鬥的革命導師。這便是我第一次拜見先生時的印象。我的印象的正確，以後的事實替我證明了。

民國十三年赴廣州，參加國民革命以後，瞻仰先生的風采和言論的機會較多，對於先生的景仰更進一層。二十六年事變發生以來，深談的機會更多，先生的為國之忠，用心之苦，治事之勤，赴義之勇，任難之毅，使我得了不少的薰陶和感召。自從發動和平運動以後，出死入生，追隨左右，至今將近五年。其中所經的危難困苦，不是筆墨所能形容，而先生安之若素，應之以定，絲毫沒有因為危難而稍餒其氣，稍變其志，所以纔能以赤手空拳，奠定還都大業，使中國於軸心國家之中，佔一重要地位，而角逐於國際舞台，這樣的勳業，其根本的動力，全在先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慈悲而勇敢的精神。

要敘述一位偉大人物思想性格的全部，是不容易的。好像泰山之巍峨，滄海之浩瀚，我們不容易描寫其全貌一樣，我現在只就一點略為說明。

我要說的就是先生的民主精神，無論對同志，對部下，無論做大事，做小事，都是循循善誘，諄諄訓誨，務使同志或部下，明瞭這事的原委，明瞭何以要做這件事，明瞭這事如何做，然後纔命令去做。他決不以命令叫人盲從，決不沒有指示使人妄動。封建時代的專制，近代的獨裁，他是決不採取的。他能得廣大羣眾的擁護在此，能毫無憑藉而創業也在此。

在去年全國司法會議的時候，我去訓話，中間又一段，大意是說推行政令，有兩個工具，一是司法，一是教育。司法是迫之以威，教育是喻之以理。但是中國古代專用司法一類的威力，而不大採用教育為工具的。法家的政治思想不必說，就是儒家的政治哲學，也是一樣。我們看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訓語，就可知道。「使由於之」就是以命令強迫去做，「不可使知之」就是不要以教育使人民了解。我覺得這是不對的。要使人民完全「知之」之後，纔使之「由之」固然政治效率一定遲緩，而且有時也不可能，但是至少務必僅量設法去使人知，至少務必使中堅份子知之，專制和獨裁，或者可用以應變，而不能以之處常。這便是近代民主政治的精神。先生對同志和部下，常不惜舌敝唇焦去訓誨，去說明，就是要使人「知之」這一點，我非常敬服，所以特別提出來說。

要說的話很多，如果一直寫下去，這篇序的本身，要成為一本書了。現在就此擱筆，不知道這篇感想，能不能算是一本書的序。

中華民國三十二年二月九號中國參戰紀念日周佛海序於南京迎賓館

選錄自《汪精衛先生行實錄全編（附全本<雙照樓詩詞藁>》（汪先生誕辰135週年紀念珍藏，張江裁纂，朱之珩編，槐風書社即將出版，繁體豎排，布面精裝）汪精衛先生年譜、實錄、著述年表及其詩詞全編《雙照樓詩詞藁》首次一起出版，收錄周作人、周佛海、王揖唐、樊仲雲、龍榆生、錢萼孫等諸人序。

本書包含《汪精衛先生年譜》（張江裁纂）《汪精衛先生著述年表》（張江裁纂）《汪精衛先生庚戌蒙難實錄》（張江裁纂）《汪精衛先生行實錄》（張江裁纂）《汪精衛先生行實續錄》（張江裁纂）《汪精衛先生復國行實錄》（張江裁纂）《汪精衛先生復國行實續錄》（朱之珩纂，包含汪精衛遺囑《最後之心情》）《雙照樓詩詞藁》（汪精衛著）等八種，完整記錄汪精衛自弱冠投身革命至「和平運動」期間全部歷史事實及其心路歷程。可謂目前最完整記錄汪精衛生平行動，也是全面了解晚清、民國史不可或缺的一部著述。書中完整照錄汪精衛寫給孫中山、胡漢民等人的書信及被逮口供、論革命等文章，以及戰時的諸多言論文章。是了解和研究汪精衛最真實的一手資料。

纂者張江裁（1908——1968），廣東東莞人，現代史學家、藏書家，為張伯楨（康有為弟子，汪精衛在法政大學之同學）之子，也為齊白石的學生。張江裁1923年考入世界專門語學校，後入孔教大學獲文學學士，不到20歲即受聘燕都史志館修志，專事纂修北平志。先後師從沈太侔、吳北江、楊雲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