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四六條地區200年房產變化記
200年前的東四六條衚衕沒有官府衙門,只有正白旗民居和廟宇,包括月光寺、承恩寺、關帝廟、增福庵、正覺寺、普福寺、吉祥寺等。乾隆年間,六條地區均為滿人的天下。
東四六條最好的房子當屬西口的63、65號院,是光緒年間大貪官崇禮的住宅。崇禮致富的原因,是他當過廣州粵海關的監督,那是清末第一流的肥缺,只要給朝廷交足額定的款項,大量的銀兩就可以中飽私囊。此外,因掌管口岸的職權,還方便他採購奇異洋貨去討好慈禧。平庸無能的崇禮任滿回京後,就在東四六條營建了他的豪宅。崇禮府邸由街北的兩大宅院和一座花園組成,全院面積近萬平方米;街南面還有所屬的花洞和馬號。此宅東半部及花園(今63號)為崇禮居住,西部院(今65號)為其兄弟所居,後為其侄兒江寧織造存恆的住宅。幾經轉手,1935年重新修葺,又輾轉為多個高官富人所得。此宅佔地頗廣,屋宇華麗,在民國時號稱「東城之冠」。北平淪陷時,崇禮豪宅轉歸清末名臣張之洞之子張燕卿名下。張燕卿當了大漢奸,出任漢奸組織新民會的副會長。在侵華日酋岡村寧次擔任華北方面軍司令期間,張燕卿曾將崇禮豪宅中最華麗的一個院子送給岡村寧次居住。北平解放初期,為華北大學校部所在地。1950年為中國人民大學機構駐地。「文化大革命」期間花園裡的假山、水池被拆毀、填平,廳堂原有的楹聯、匾額均毀。其主要亭台樓閣館堂格局完整。現在,63號院成為中國輕工業聯合會的宿舍。65號院解放後是北京市市委幹部的宿舍。
東四六條55號大四合院,該院落約建於清晚期,民國時期為一官員的宅第,新中國成立後為著名的「七君子」之一、愛國人士沙千里居所。1987年改為首都賓館籌備處。現此地為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房產。
育芳衚衕,北起東四六條,南至東四五條,西與流水東巷相通,清宣統時稱班大人衚衕。據《清史稿》記載,班第姓博爾濟吉特氏,蒙古鑲黃旗人。乾隆三年(1738年)任兵部尚書。乾隆末年,準噶爾的達瓦齊發動內亂,清廷準備派兵平亂。先是讓班第籌辦軍務,後授定北將軍,與定西將軍永常分兵兩路西征,經過奮戰,平息叛亂,擒獲達瓦齊。班第因軍功封一等誠勇公。乾隆決定大軍班師回朝,留班第率少數軍隊留守伊犁。誰知,原來投降清朝的阿睦爾撒納借清軍撤離的機會,又發動叛亂,班第軍少,力戰不支,自盡而死。被乾隆上封為一等誠勇公。乾隆帝於班第遺骨還喪之時,親往祭奠,命建雙忠祠,圖形紫光閣。班第的兒子巴祿襲一等誠勇公並授鑲紅旗蒙古都統,從定伊犁。師討伐霍集占,授參贊大臣,授將軍兆惠有功,駐軍和闐。大戰伊西洱庫爾淖爾,屢敗霍集占。因軍功加封世襲雲騎尉,圖形紫光閣,是乾隆朝後50功臣之首。其曾孫裕謙,欽差大臣,兩江總督,著名抗英愛國將領,於1840年10月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在鎮海戰死。道光帝因此贈其贈太子太保,予騎都尉兼一雲騎尉世職,附祀京師昭忠祠,於鎮海建立專祠,謚靖節。自1755年至1840年近百年間,班氏家族戰功赫赫,多人為國捐軀,可謂滿門忠烈,功勛卓著。捍衛了國家領土主權的完整不受侵犯,維護了民族尊嚴,贏得了應有的榮耀,形成了相當規模的府邸院落和建築形制。
兩百多年過去了,清末時班第舊宅為四進院大宅門,均為平房,現已大部分拆除。育芳1號後罩樓即為其府邸保留至今的遺存建築。後罩樓的東西兩側有精美的磚雕(掛印封侯),是班大人身份的象徵。樓的建築結構是依清工部標準建造:樓為硬山、箍頭脊、合瓦屋面;博縫板前檐為十一塊,後檐博縫磚為十塊,連同頭二層磚檐均為細作,符合「陽壓陰、前壓後」的博縫排法;前檐木裝修為橫披「步步錦」做法;前檐好頭石、階條石、踏跺石金邊部分齊。是保存較好的清中期四合院建築。
解放後,班大人衚衕一號院成了「大雜院」,住進了十四五戶人家,其中四世同堂的王家佔了一多半,附近的街坊鄰居都把這兒稱做「王家大院」。王家大院是地地道道的平民大院,鉗工、電工、瓦工、司機、售貨員、廚師、幼兒園阿姨、中學老師等,最大的官要算樓上的閆家——東城區日用雜品公司的副經理。
現在東城區房管局正在出售班大人衚衕一號院,其宣傳詞是:班第故居,為一進四合院,院內北房為二層中式樓,其餘為平房。全院佔地面積550平方米,建築面積545.9平方米。有房屋34間,房屋始建年代為一八四九年以前(距今約200餘年左右)。解放後,該院落原為東城區房地局所有,使用者為一般租賃人。院落主體規制完整。由於居民長期居住,院內有大量自建房屋,佔據院落空間,部分房屋沿中式二層樓搭建。2007年該院住戶搬走,建築全部落架重修,並且裝修一新,具備了水暖電氣熱等市政設施。對外銷售價格為3000萬元人民幣。
南北走向流水巷,中間曲折,北起東四六條,南止東四五條,東與流水東巷相通,西與鐵營衚衕相通。在《乾隆京城全圖》上標有有東西走向一條大溝,溝上有二座石橋。排水溝東端地勢低洼,形成大水坑,叫後坑,後來叫流水東巷。
南板橋衚衕,北起東四九條,南止東四六條,中與東四七條、東四八條相通,明朝屬南居賢坊,稱板橋。清朝屬正白旗,宣統時稱板橋衚衕。民國38年(1949年)稱南板橋衚衕。因衚衕南口曾有一座長約5米、寬2米的木板橋而得名。
石橋衚衕,呈南北走向,中間曲折,北起東四八條,南止東四六條,因衚衕中段三岔路口處曾有一座裝飾街道用的石橋而得名。
石橋東巷,是呈東西走向的死胡同,西起石橋衚衕,東不通行,北有支巷通東四七條。明朝屬居賢坊,稱聖姑寺衚衕。清朝屬正白旗,稱黃姑院。據傳,衚衕內曾有皇族或官宦人家女子出家的聖姑寺(姑子廟),但無文字、遺址可考。民國36年(1947年)稱皇姑院。
在東四六條路南,大致在現在166中初中部的位置,民國時是大總統徐世昌的宅院。這是一個很大的院落,從東四五條直到東四六條。據說原先大門開在流水巷。徐世昌住進此宅後,防衛極森嚴,要通過空中的過街樓才能進入院內。
1882年6月,正值順天壬午科鄉試,時年27歲的徐世昌偕25歲的胞弟世光,在親朋好友的資助下從河南踏上了北上進京趕考的旅途。到京後,寓居在南橫街圓通觀,與天津的嚴修(後成為大教育家)為鄰。試畢,大家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期待著金榜題名,備受煎熬。嚴修建議二人道:「據說前門外琉璃廠呂祖廟的簽最為靈驗,能夠卜出凶吉福禍。於是,二人隨一位年紀稍長的老兄柯劭忞前去求籤。二人虔誠跪拜後求得一簽,上面寫道:「光前裕後,昌大門庭」八個大字,算是吉利的「上籤」。二人很是高興。發榜時,世光排前世昌排後,作為弟弟的世光中第75名舉人,世昌得154名舉人。二人雙雙中榜。所以世昌認定簽中之「光前」是指其弟,而「昌」字恰指自己。莫非這是兄弟二人將來能重振家風光大門庭的預兆?從此,徐世昌對呂祖的神通廣大深信不疑,每日必在呂祖像前頂禮叩拜,從不間斷。
1886年,兄弟二人再次進京趕考,徐世昌中進士,入翰林院步入仕途。1909年,徐世昌卸任東三省總督回到京城。因以前一直寓居在京並無房產,好友唐紹儀便將鐵營之宅贈與了徐世昌,徐便在10號院建起了私家的呂祖廟。該院落分為南北兩院,北院除建造呂祖廟外,便廣植松柏。南院建有歇山頂筒瓦二層小樓一座,名為「聽松樓」。有高大的東房六間,前廊後廈,南三間名曰「沖和齋」,北三間名叫「壽石山房」。西面十四間游廊名曰「墨妙廊」,牆面上鑲嵌有歷代名人碑刻。北面五間小北房。四面游廊環繞,院中一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並有松柏參差,樹蔭滿地。閑暇時,徐世昌不必經過兩個院的大門,從跨越衚衕的過街樓即可來到10號院。叩拜呂祖後,如有興緻再到南院,品茗讀書,靜聽松濤,飽覽前賢墨跡,實乃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徐世昌酷愛中國傳統文化,對詩、書、畫均有心得,一生詩詞歌賦五千多首,楹聯萬餘。在一些外國朋友眼中,徐世昌是一位畫家、書法家、詩人、士紳、學者、政治家。並非過譽。
現在六條17號東四街道辦事處所在地在清代是吉祥寺,徐世昌舊居原有普福寺,兩座廟宇建造年代不詳,在《乾隆京城全圖》中有廟宇位置和名稱記載。吉祥寺較大,東西跨二組院落,比現在東四辦事處佔地略小,可能是日本佔領期間擴建形成這樣的格局。
南北走向的德華里衚衕,是1940年左右日本人給起的名字,意思是「得到中華」,是東四地區唯一保留有「大日本皇軍」(即小日本)隱約含義的地名。德華里在乾隆年間稱娘娘廟衚衕,衚衕內有娘娘廟和皇姑院,按照皇姑院稱謂推測,這兩座建築應該是明代的。自1938年日本僑民湧進娘娘廟衚衕後,應該是拆掉原有建築,建起成排的日式住宅,有房數百間,木製推拉門,室內有榻榻米。
自德華里往東到六條衚衕東口,在六條至七條空間,北平淪陷八年期間,幾乎全部成為日本人的天下,建起兵營、練兵場、骨灰堂,據家住流水巷的滿人後裔五哥回憶說,還有養牛場呢,路過有年輕的日本兵站崗的八字大門,就嗅到牛騷味兒。
六條衚衕內有不少人家曾是滿清皇親國戚的後代。《紅樓夢》中有句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的是這些達官貴人的後代雖然沒有祖宗風光,但是衣食不會短時間有問題。這種居住大四合院的後代們,有的終生不工作,吃祖業產。東四六條據說有位滿族遠親,祖上是皇差,主要是負責皇上出巡搭大蓬的。大清朝沒有了,差事也丟了,靠收房租、賣祖上的留下的東西過活。這位滿族遠親是個聾啞人,愛玩手錶還會修手錶,光憑手錶在手中震動就知到那有毛病,十分聰明。他有6個兒女,他一輩子也不工作,平常開銷靠收房租,遇到大事賣手錶,他的手錶全是金錶,王府井信託店給他的收購價是每隻360元,當時是一個普通工人的半年工資。「文化革命」要了這些達官貴人後代的命,家抄了,財物分了,房子歸公,徹底破產,從此一無所有,統統自食其力了。
東四六條衚衕內還八旗下層工匠們居住的作坊。清代形成的鐵匠營,明代叫箭營,應該是正白旗軍營的「兵工廠」,雖然不如東四牌樓東南角的「弓箭大院」(前後八排房,中間有寬街,四面有圍牆圈起,有房200多間)名氣大,但在規模上比「弓箭大院」還大,形成長217米,寬約百米的寬闊區域,分為南巷和北巷。住在這裡的八旗滿人以打鐵為生,屬於「國營鐵飯碗」,世代相傳。冷兵器時代結束後,這些鐵匠們「下了崗」,全靠微博的俸祿銀子和祿米生活。進入民國失去了「鐵杆高粱」,而且袁世凱也不給這些鐵匠們發「退休費」,他們迅速淪為城市貧民。一些旗人把老宅賣掉,逃離六條地區。只有一、二間房的底層旗人無房可賣,只能靠算命、拉洋車、撿破爛等下賤行業為生。
也有乾的不錯的,那就是拉房纖的,現在叫「房地產中介」。因為在民國三十多年時間裡,東四地區房產易主周期很短。清末是一等公爵府,進入民國就成為北洋政府新權貴的豪宅,還有的拆了舊房蓋起西洋樓,反正是搜刮來的錢——沒數,於是就一家比另一家更能折騰。今天是段祺瑞皖系督軍府邸,明天就成了土皇帝閻錫山家的房子。屁股還沒捂熱乎,又成了奉軍張作霖總管家的官邸。「九·一八事變」後,不抵抗將軍張學良帶著他的三十幾萬「東北軍」和幾十萬東三省難民逃入關內湧進北京城,東四地區房主又換了一撥人。1937年日本人佔領東四地區前,京城「四大少」之一張學良早溜(讀nao)丫子了。日本人可不用拉房纖的,偽華北自治政府一紙「規劃令」,強行霸佔東四地區大部分房產。如果房主不答應搬走,敢蹭楞子,先是「三臏地給」,然後是「鐵花生地幹活」。1945年8·15小日本投降後,六條地區日本人的房子則成為國民黨接收大員的囊中之物,「五子登科」地在北京熱鬧了三年多。後來一部分人跑到台灣去了,留下的統統成為解放後三十年的階級鬥爭對象,每人頭頂一個「大帽子」,不少還是雙料的。
1949年新中國取締房纖行業,由軍隊和政府直接接收「敵產」,自己住自己管。於是,在東四六條地區就出現了「軍委民航大院」、「公安部大院」、「郵電部大院」、「交通部大院」、「北京市委大院」、「煤炭部大院」等等,還住進一些新中國的所謂民主人士和正經八板的首長。
20萬八路軍進城後,緊接著就是調集全國精英進京充實中央機關和大專院校,1950—1958年達130萬人(連同家屬數字),這麼多人住哪啊?1958年北京市政府拿老北京私房主開刀,凡是225平米15間房以上面積的私房一律充公,叫「經租房」,共沒收11萬間房,屬於6000戶房產主。為此成立了房管局管理這些房子,在六條衚衕設立六條房管所。東四六條地區大批美麗的獨門獨院四合院,從此變成「大雜院」,住進了十倍的人口。
1966年「旗手」開始搞「文化」的「革命」,第一招兒玩的更狠,所有私房一律充公,「房產本」統統上交,紅衛兵掄著「扳帶」在身後吆喝著,私房院又湧進一批造反派,北京城的房子全部變成無產階級的世界。不僅如此,還把10萬「五類分子」和私房主趕出北京城,謝富治稱這叫「凈化首都環境」,10萬老北京人就像PM2.5霧霾一樣被「北風那個吹」刮跑了。
十年「鬧革命」,大批共和國新生兒中學畢業時沒學可上。這回就不按階級成份排隊了,主席一揮手,1800萬都到邊疆山區修理地球去了。雖然北京城走了26萬「老三屆」,但又湧進了100多萬新北京人。房子不夠住啊,正好1976年鬧地震,全體北京人集體在大雜院里蓋「地震棚」,玩「地道戰」把戲。
1979年10萬「老插」集體返回北京,合家團聚,大部分住進了地震棚。接著就是結婚生子,地震棚變成了「洞房」,有的還把院里的大樹圈進屋裡,張大民的兒子就叫「小樹」。後來發明了煤氣罐,那傢伙易燃,再蓋間「小廚房」吧,於是天羅地網般的「小廚房」把花池和過道都佔據了。
人還是一撥一撥地生。到了90年代,北京內城人均住房面積只有3.6平方米,比1949年人均住房3.9平米面積很少。況且,解放後40年來光住不大修的磚木結構老房子,70%變成了三類以上的危房。於是,就出現了房地產開發商,在舊城裡搞「危房改造」,從此,有商品房概念,恢復了私有經濟。
90年代末中央政府在下崗改制「國策」的同時搞「房改」,號召全民買房住,把老人家「一大二公」的尊尊教導都拋到腦後去了,大官大貪,小官小貪,全北京人都談論房子價值,還有800多萬外地人跑到北京參加「商品房盛宴」。
最早嗅到商味兒的是港商,四大港商在東城「大鬧京城」,先拆了王府井和東安市場,再拆北京站鬧市口。
進入二十一世紀,政府發現老是這樣拆,向後代無法交代了,就出台了東四地區屬於25片歷史文化保護區的決策,禁止開發商介入。也有後台硬賊大膽的開發商,現在在東四八條保護區里就硬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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