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總匯論壇-談詩論詞-劉逸生先生《王維:渭城曲》讀後感
劉逸生先生《王維:渭城曲》讀後感 劉逸生先生在他的唐詩小札里,有文章《王維:〈渭城曲〉》。 <br> 《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br> 這首詩只有四句,二十八個字。其中:渭城,《唐詩三百首詳析(中華書局1957年11月出版)》在七言絕句里的樂府中說,「渭城在今陝西咸陽縣縣東」。浥,《新華字典》說,「浥,沾濕」。陽關,《漢語小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79年10月出版)》說:「陽關(在今甘肅省敦煌西南)通往西域的大道」;《唐詩三百首詳析》說,「陽關,古關名,在今甘肅省敦煌西南一百三十里,黨河之西」。對於我們高中生來說,沒有什麼不了解的了。 <br> 渭城,是古代的地名,陽關,也是古代的地名。除了兩個問題以外,這唐詩是我們都讀得懂的詩歌。渭城在今陝西咸陽縣縣東;陽關,在今甘肅省敦煌西南一百三十里,黨河之西。提醒愛好格律詩朋友注意,咸陽,在長安(今西安)之西,渭城在咸陽縣縣東,所以渭城應該在咸陽和西安之間;陽關,在今甘肅省敦煌西南一百三十里,其間距離甚遠。我的蘭州朋友告訴我,從上海到甘肅省的距離,等於從甘肅省全境由東到西(至陽關)的距離。這有什麼問題?就是從渭城到陽關十分遙遠,為什麼西出陽關就沒有故人了呢?是因為陽關在當時唐朝的地盤,一路上有驛站(可以休息的賓館);西出陽關,進入西域,是出國了,是藩國(對唐稱臣的國家)的地盤,就沒有那麼舒服了,所以「西出陽關無故人」。 <br> 劉老說:「唐代勢力極盛的時候,西面的邊疆遠遠伸到遠遠的亞細亞西部,長安和西域的交通是頻繁的。那時……安西都護府和北庭都護府都設在如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境內。」當官人商賈他們離開長安西上的時候,人們就在當時首都的郊區的渭河旁做一番話別,當然也來點酒。可以想像,當時的渭城是十分繁華熱鬧的,賓館酒樓侍陪歌*,人來人往,柳樹成蔭,酒業十分發達,搬運工人眾多,小販當街擺賣,美女迎面走來。望著這喧鬧的城市,想著長途跋涉到了陽關,還要從那裡過關西出到西域,實在對比強烈,感想頗多。客主難免寫點詩文,或表示安慰,或表示懷念,或表示贈別,也輸出了比如「君住長江尾」的男女相思幽情。 <br> 劉老說:「在唐朝,這是一首非常有名的送別詩。所謂『此辭』一出,一時傳誦不足,至為三迭歌之。……一部《全唐詩》里,這類的贈別作品數量委實不容易統計。但是為什麼王維這四句能夠獨擅一代之名呢?……這樣的情景(我們前面說的——山頭老生注),在渭水河邊不知重複過多少次。到了詩人手裡,就提煉成為一首辭意兼美的絕句來」。山頭老生認為,我們當代格律詩應該寫出我們當代高中生能讀懂的詩歌,這裡包括我們用平水韻和我們用新華字典韻寫作的朋友。這首詩只有四句,二十八個字,是一個在唐玄宗開元九年中進士(公元722年,距今1281年,還是個畫家,蘇東坡稱讚他「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詩人王維寫的格律詩。我們古人(距今1281年中了進士的詩人)從前寫的直白格律詩,卻「就提煉成為一首辭意兼美的絕句來」,到我們現在還能讀懂,我們現在的格律詩難道要讓我們高中生都讀不懂嗎?真不可思議! <br> 劉老說:「就提煉成為一首辭意兼美的絕句來」。這裡的「意」,是意境,也是詩人的境界。「辭意兼美」,不是故作玄虛,不是比如把我們中學課本里已經知道的,現代格律詩先鋒的梁啟超先生說成是「梁任公」的風雅。梁啟超先生說:「余雖不能詩,然好論詩。以為詩之境界,被千餘年來鸚鵡名士(余嘗戲名辭章家為『鸚鵡名士』,自覺過於尖刻)佔盡矣,是最可恨也。故今日不作詩則已,若作詩,必為詩界之哥倫布、馬賽郎然後可。猶歐洲之地力已盡,生產過度,不能不求新地於阿米利加(美洲——山頭老生注)及太平洋沿岸也。欲為詩界之哥倫布、馬賽郎,不可不備三長:第一要新意境,第二要新語句,而又須以古人之風格入之,然後成其為詩。」(摘自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9月出版的《梁啟超詩詞全注》)就是當代格律詩的境界。也許,「境界」,是詩人的思想修養:「意境」,也是詩人的修養;詩人通過他的藝術修養表達他的思想修養。也許,境界和意境和情景是不可分割的整體。山頭老生對梁老前輩的崇拜就此打住。 <br>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通過我們上面的自由發揮,可以看到它的境界。文字表達十分直白,卻「就提煉成為一首辭意兼美的絕句來」,提煉出一首很高的藝術境界的絕句。渭城,在西北,很少下雨,和我們江南不同,朝雨,在清晨送別的時候突然下起了朝雨,多麼美好,「浥」、「輕」,是詩人的境界,「浥,沾濕」、輕,如清,不明顯,連早上不明顯的塵土都沾濕了。詩人在第一句就產生了詩人的境界,這境界說平時沒有下雨的渭城在清晨送別的時候突然下起了朝雨,多麼美好!客舍青青柳色新,是無須解釋的,客舍原來刷成青色,現在恢復了青色,和柳樹相比,柳樹色彩更青,是清潔,洗擦,與第一句「塵」對應,想起無塵的世界,從境界上可以產生聯想。勸君更進一杯酒,不要被現在美好的景色迷惑,您是要出征的人,還是再喝一杯酒吧,昨晚的溫馨和在清晨送別的時候突然下起了朝雨,不能讓您忘掉艱辛,作者直接用「酒」字,出現了中國歷史悠久的酒文化,是第三重境界。西出陽關無故人,是說您的艱辛,當您到了陽關,將要西出陽關的時候,就可能看不到一個從前的朋友了,這是第四重境界——前面的三句是喜劇,讓人十分溫馨的時刻,就是在第三句的勸酒,還是溫馨的,有朋友或歌*或親人在左右。第四句卻是很知己的朋友的告誡,當您要西出陽關的時候,就可能看不到一個從前的朋友了,「惜別」凸現,也許就是詩人思想修養——境界的交流了。第四句「西出陽關無故人」是以悲劇結尾的作品了,悲劇,是將美好的東西打碎的藝術形式。 <br> 劉老說:「於是,這首絕句很快就傳唱開了,並且譜入管弦。當人們同樣坐在柳蔭下面話別的時候,賣唱為生的樂工們就唱起來:」渭城朝雨,一霎浥輕塵。更灑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縷柳色新。更灑遍客舍青青,千縷柳色新。休煩惱,勸君更進一杯酒。人生會少。自古富貴功名有定分。莫遣容儀瘦損。休煩惱,勸君更進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陽關,舊遊如夢,眼前無故人。只恐怕西出陽關,眼前無故人。『據說這就是有名的《陽關三迭》(見《詞律拾遺》無名氏《古陽關曲》)。「 <br> 渭城早晨下雨,一霎間洗去看不清的塵埃。還灑遍賓館使它露出原來的青色,洗乾淨的柳枝無數束多麼新鮮。不要煩惱,勸您再喝一杯酒。人生相會很少。自古富貴功名由天註定。不要使自己容儀消瘦傷害。不要煩惱,勸您再喝一杯酒。只恐怕從陽關出去,從前的經歷就象在夢裡,您的眼前已經沒有相識的人了。只恐怕從陽關出去,您的眼前已經沒有相識的人了。 <br> 這「有名的《陽關三迭》(見《詞律拾遺》無名氏《古陽關曲》)」,是對《渭城曲》的境界下了註腳。是人們對渭城曲的理解。無名氏的《古陽關曲》,產生於唐代,山頭老生認為是人民群眾的作品,起先是有人傳唱開了,又譜入管弦,經過反覆的添加和修改,就形成了老百姓可以接受的定型的三迭,此時只可以冠予「無名氏的《古陽關曲》」了。讓山頭老生聯想起《紅樓夢》的「無了歌」——「世人都說神仙好」,那歌文字十分直白,那直白是詩人的寓意,破解卻十分羅嗦,書中就破解了整整一大段。又讓人想起佛教的教義,它用十分直白的語言力圖讓村裡的老太婆也能懂的說教。為什麼?為了推廣。就象我們的《渭城曲》,字面直白,大家都讀得懂,要理解它的境界,就是取決各人修養了。近日看中央電視台介紹西安的法門寺,知道在唐代,佛教在國家的影響及至皇帝多次親臨佛門。也許《渭城曲》和佛教的教義是異曲同工吧。 <br> 古人用《陽關三迭》來理解《渭城曲》的境界,是對渭城曲的境界下了註腳,也就是用當時比較直白的語言演繹這首作品。奇怪的是我們讀起這三迭時,卻覺得比原詩更費解,這裡的理由,還是離不開詩人的藝術境界為當時人們所理解,於是把《陽關三迭》明快的藝術手法做出比較直白的語言演繹和解釋,因為是一千年前的直白,所以我們讀起來還是費勁。有了無名氏的《古陽關曲》,還不夠嗎?還不夠!山頭老生又引用另一個古人的《陽關三迭》。 <br> 《陽關三疊》古曲王震亞編曲(詩中括弧內為山頭老生注):「渭城朝雨浴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遄行,(遄,往來頻繁。)長途越渡關津,歷苦辛,歷歷苦辛,宜自珍。 <br> 渭城朝雨浴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依依顧戀不忍離,淚滴沾巾。感懷!思君十二時辰。誰相因,(因,依。)誰可相因,日弛神。 <br> 渭城朝雨浴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旨酒,(旨酒,美酒。)未飲心已先醇。載馳駰,(駰,淺黑帶白毛的雜毛馬。)何日言旋軒轔?(轔,車行走的聲音;人的交談聲和車行走的聲音交錯。)能酌幾多巡。千巡有盡,寸衷難泯,無窮的傷感!尺素申,(申,陳述,說明。)尺素頻申,如相親。從今一別兩地相思入夢頻,鴻雁來賓。「渭城朝雨浴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頻繁在西域和國內往來,長途經過關卡和其間的江湖,經過辛苦,經過多少辛苦,應該自己珍惜身體。 <br> 渭城朝雨浴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戀情相依不忍心離別,向小孩掉下眼淚沾濕手巾。十分激動!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想您。能和誰相依,誰可以和我相依,在白天里也痴痴地想著。 <br> 渭城朝雨浴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眼前有美酒,沒有喝心裡已經先醉了。淺黑帶白毛的馬載著您飛馳而去,何日能和您重新坐在馬車上私語和車行走的聲音交錯在一起呢?我們還能喝多少杯酒。多少杯酒都有停止的時候,由衷的心思卻無法泯滅,沒完沒了的傷感!手巾代我申訴,手巾不停地申訴,就象我在您面前相愛相親。從今一別兩地相思相愛頻繁入夢來,只期望送信的郵差如同重要客人到我家來。 <br> 山頭老生前面說「可以想像,當時的渭城是十分繁華熱鬧的,賓館酒樓侍陪歌*,人來人往,柳樹成蔭,酒業十分發達,搬運工人眾多,小販當街擺賣,美女迎面走來。……也輸出了比如『君住長江尾』的男女相思幽情」,卻是這首三迭的主題了。這首三迭從男女相思的角度理解了《渭城曲》的境界,寫得淋漓盡致,如泣如訴,讓我們彷彿看到當時渭城繁華的後面包藏著多少痴情女子與情人惜別的動人情景。好了,古典文化已經可以表達我們詩人的「境界」了。卻還是有人提出修改,就是我們的夏一峰傳譜的中國古代歌曲《陽關三疊》。 <br> 媽媽救命。中國古代的文化,真是一波連一波的無限起伏的大海。 <br> 《陽關三疊》中國古代歌曲夏一峰傳譜(春風文藝出版社1963年。瀋陽出版《歌本》):「清和節當春,渭城朝雨浴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霜月與霜晨,遄行,遄行,長途越渡關津。惆悵役此身,歷苦辛,歷苦辛,歷歷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br> 渭城朝雨浴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依依顧戀不忍離,淚滴沾巾,無復相輔仁。感懷,感懷,思君十二時辰。參商各一垠,誰相因,誰相因?誰可相因?日弛神,日弛神! <br>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飲心已先醇。載馳駰,載馳駰,何日言旋軒轔?能酌幾多巡!千巡有盡,寸衷難泯,無窮的傷感。楚天湘水隔遠賓。期早托鴻鱗。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頻申如相親,如相親。噫!從今一別,兩地相思入夢頻,關雁來賓。「唉!山頭老生說,這前面的《渭城曲》文字表達十分直白,卻引出了許多文章!第三首三迭,應該是對第二首三迭的擴展演繹,同出一轍。其中添加的句子如元曲的規則,恕山頭老生不再加註。這個《渭城曲》通過中國的一千多年的歷史,就可以給後人產生許多的聯想。相信後面的兩個」三迭「,應該是以後朝代詩人的感想了,無法考證。以上三個」三迭「,是從純凈的友情向愛情的發展;後兩首三迭,其實是情歌。也就是山頭老生在前面很唐突的說」賓館酒樓侍陪歌*……美女迎面走來「的理由了。 <br> 讓我們再歌頌一遍: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然後去理解詩人的藝術境界,我們也許突然就知道了許多困惑多時的卻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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