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 | 神聖羅馬帝國不曾消失的迴響：歐洲1453年以來的爭霸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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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聖羅馬帝國版圖

文| 劉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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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一書論及1453年以來550餘年的歷史，這段時期承接著中世紀末期歐洲「國家」已然形成的彼此之間的關係。回顧歷史，我們會驚異地發現這段歷史內容磅礴，宗教戰爭、奴隸制、納粹、共產主義……有一點毋庸置疑，歐洲今天的局面正是歷史上國家間鬥爭、緩衝、制衡產生的結果。神聖羅馬帝國是歐洲歷史上不容忽視的存在，它存在的歷史也是諸多君主間勾心鬥角、衝突、媾和的歷史。伏爾泰嘲諷神聖羅馬帝國「既非神聖、也非羅馬、更非帝國」，但無論在它存在的時間還是在它滅亡之後，它產生的影響從未消失。

1453年，奧斯曼土耳其的蘇丹穆罕默德二世帶領軍隊對君士坦丁堡發起攻擊，歷時七個多星期。東羅馬帝國艱苦卓絕的反抗以及費盡心思的斡旋並沒有讓戰況得到逆轉，帝國轟然毀滅，留下一段令人驚愕而難以置信的歷史。這一年掀開了現代歐洲地緣政治的新紀元。除了東羅馬帝國的陷落，英法百年戰爭的結束也使得英格蘭人被趕出了法國。在更遙遠的東邊，奧斯曼土耳其重新發起了對東南歐和中歐的入侵。歐洲此刻四分五裂，內外交困，這種境況下，沉甸甸的重擔就壓在了哈布斯堡王朝的肩上。16世紀，查理五世無疑是哈布斯堡家族最著名的一代統治者。在民族意識和國家意識初醒的年代，對外擴張成了查理五世畢生追求的目標。

穆罕默德二世攻克君士坦丁堡

哈布斯堡家族的聯姻政策

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身世顯赫，統治的地域不斷向外擴張，其中神聖羅馬帝國成為哈布斯堡王朝將其領土連接在一起至關重要的因素。從13世紀起，神聖羅馬帝國皇位長期由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把持。15世紀歐洲所謂的「國家」並不等同於現代意義上的國家，但是君主們在對外擴張的過程中對領土的概念越來越清晰，「國家建設」的過程從中世紀鼎盛時期就已經開始。歐洲諸多的君主內心時常重溫查理曼鼎盛時期的迷夢，渴望能查理曼一樣開疆拓土一展抱負。歐洲的君主們在很大程度上彼此之間沾親帶故，但基於權力與疆域的壁壘越來越清晰的現實，聯姻歷來是一種交易。15~16世紀之交，馬克西米連為其子腓力迎娶了西班牙的大公主約翰娜，又將女兒嫁給西班牙王子，以雙重婚姻為基礎，奠定了奧地利——西班牙同盟。這一舉措相當明智，西班牙富庶而強壯，有了西班牙的支持，就可以緩解奧地利在法蘭西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夾擊中捉襟見肘的局面。更為重要的是，通過這種方式，奧地利可以和1515年，老態龍鐘的馬克西米連故伎重演，又採取了聯姻的形式以擴張領土，他這次看準的是匈牙利和波西米亞的王位繼承人路易，讓路易成了自己的孫女婿；同時，他讓孫子斐迪南迎娶了波西米亞的公主安娜，這場婚姻同時也和領土繼承聯繫在了一起。終其一生，馬克西米連以婚姻為籌碼開疆拓土。他的步步為營苦心操持，也為自己的孫子查理奠定了基礎。

查理五世嚴厲統治與神聖羅馬帝國的內憂

哈布斯堡家族實則在實施一個帝國戰略。查理五世的祖輩和父輩通過聯姻這種比較溫和的方式，為他積攢了一個龐大的帝國。到了查理這一代，這種溫吞的策略已經不能夠滿足查理旺盛的征服欲，戰爭的狂熱在他血液中沸騰。他一生幾乎都在戰爭中度過。查理五世所繼承的龐大的帝國遺產之一就是祖父馬克西米連一世留下的神聖羅馬帝國範圍內的土地。哈布斯堡王朝控制下的神聖羅馬帝國囊括了諸多的德意志邦國，它內部資源豐富，人口眾多；更重要的是德意志的僱傭兵特別是重型騎兵的作戰技術廣受讚譽。查理五世在1519年神聖羅馬帝國的選舉中動用了大量的資源——主要是盡心儘力賄賂德意志諸侯，最終在競爭中打敗了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和英國國王亨利八世，如願登上了神聖羅馬帝國皇位，由此獲得了對整個神聖羅馬帝國的統治權。

查理五世

神聖羅馬帝國在哈布斯堡家族的大戰略中居於核心地位，查理五世利用統治之便不算對其宿敵法蘭西形成包圍態勢，但是他強硬的態度也使得德意志的諸侯與其越來越疏遠。1521年4月，諸侯們聽到查理五世談到「現在到處都是各種主啊王啊，這並非我所願，應該遵循神聖羅馬帝國的傳統——真正的主只有一個」時，他們心驚膽戰。之後，查理五世強行提名其弟斐迪南作為帝國皇位的繼承人時，激起了激烈反對。於是諸侯們組成聯盟反對查理。查理在巨大的戰爭壓力以及在帝國內部和歐洲的反對聲中不得不作出了讓步，將帝國的遺產分給了哈布斯堡家族不同的繼承人：西班牙交給了兒子，奧地利交給了弟弟。

神聖羅馬帝國的外患與查理五世的對抗

此時，在東方不斷崛起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確稱得上神聖羅馬帝國難纏的對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將哈布斯堡家族當作自己建立「世界帝國」的絆腳石。事實上，哈布斯堡家族之所以能夠藉助神聖羅馬帝國宣布自己對基督教世界的領導權，部分基於西方國家聯合對抗土耳其人的需要。奧斯曼土耳其的蘇丹穆罕默德二世自稱是「神聖羅馬帝國合法的繼承人」。在戰爭中，他們以佔領整個地中海，或者深入巴爾幹半島，進而挺近歐洲腹地為目標，這樣就可以實現通過其佔領羅馬帝國並通過控制歐洲來控制整個世界的野心，從而完成他們想要推行伊斯蘭教義的普世使命。

16世紀初，在蘇萊曼大帝的領導下，土耳其開始了擴張。蘇萊曼大帝瞅准了機會——利用德意志諸侯的不滿來對付查理五世。當荷蘭人反對神聖羅馬帝國的時候他甚至派間諜前往佛蘭德斯地區幫助荷蘭人。他寫道：「既然你們已經把劍揮向天主教徒，而且你們的雙手已經沾染他們的鮮血，那麼奧斯曼帝國將不遺餘力地給予你們關切與同情」。

蘇萊曼大帝

土耳其進攻的方向之一就是匈牙利。蘇萊曼曾經三次親率大軍征討匈牙利，面對奧斯曼帝國咄咄逼人的態勢，查理五世在紐倫堡召開帝國會議，暫時放棄了對帝國內諸侯緊張的控制，以妥協的態度贏得了諸侯的支持。查理五世親自率領歐洲有史以來最強大的軍隊對抗土耳其人，這才解除了被圍困的威脅。

後續

總體來說，歐洲從中世紀以來的歷史一直和神聖羅馬帝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基於共同的基督教信仰，在「國家」概念真正形成之前領地的君主維持著表面上的統治與臣服關係，神聖羅馬帝國在其中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稱號使得君主對疆域的控制變得至少在表面上名正言順，對控制疆域內的資料和人員的調配也更加得心應手，這樣導致的情況是，就連信仰伊斯蘭教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都認識到神聖羅馬帝國的重要性，想儘可能插手帝國事務。拿破崙最後的一擊讓作為實體的神聖羅馬帝國退出了歷史的舞台，但它留下的影響並未因此而消失。複雜的利益糾葛使得歐洲各個國家依舊在這片領土上進行著征戰與媾和。當今歐洲甚至是整個世界的局面無不是穿過歷史雲煙一步步走來。雖然歷史最終不是選擇題，但是回首歷史卻給我們提供了更多思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