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點執業困境：很多醫生寧願「走穴」也不去備案

多點執業讓優秀醫療人才流動起來

醫師多點執業被視為推動醫療資源下沉、緩解群眾看病難問題的重要舉措。在今年「兩會」上，國家衛計委主任李斌表示，多點執業目前已經從部分地區和城市的試點推向了全國，到去年底，全國共有將近45000名醫生註冊了多點執業。

記者日前在福建省莆田市調研發現，當地從2012年開始試點醫師多點執業，目前已經吸引了不少公立醫院醫師「沉」到基層民營醫院，群眾就醫也得到了方便和實惠。但同時基層衛計幹部也呼籲，社會觀念的轉變和體制、人才瓶頸的消除並非「一蹴而就」，需要在下一步完善試點配套舉措，持續推進醫師多點執業工作，吸引更多優秀醫療人才流動起來。

從「艱難破冰」到小有規模

「在三級公立醫院，我一天平均要看七八十個病人，這邊今天上午就看了21個患者，病人過來幾乎都不用排隊，我在這邊每個病人花的時間更多，看得也更細緻，」4月12日，在莆田市秀嶼區的民營盛興醫院，已經多點執業2年的內科主任醫師劉福星對記者說。

劉福星是莆田學院附屬醫院的傳染科主任，現在他每周抽出一天時間到民營盛興醫院出診：「其實坦白來講，一開始我並不願意到民營醫療機構參加多點執業。一方面自己快到退休年齡，另一方面覺得民營醫院不正規。後來盛興醫院的負責人幾次來找我，他們的求賢若渴終於打動了我，便答應試一試。」

沒想到，這一試讓劉福星有了意外的收穫，從此每周「雷打不動」地在兩個醫院間來回跑。「我從醫30多年，手頭有不少長期跟蹤的患者知道我在秀嶼區出診後，不用跑到城裡，只需要在家門口就能看病，還免去了排隊之苦，報銷比例也更高。」

在盛興醫院，記者見到了68歲的患者郭鳳龍。因為常年出海捕魚作業，他患上了嚴重的膝關節炎，天氣一潮濕，關節就疼得要命，連走路都成問題。近日，郭鳳龍在盛興醫院骨科接受了治療手術，「做手術前我特意打聽了一下，這邊現在有十多個市裡的專家來多點執業，感覺還是比較放心，服務還好。手術、住院、用藥、護理等各項花費總計5萬元，報銷完比市裡便宜。」

「2012年省里把我們確定成為醫師多點執業試點，頭兩年是最艱難的。剛開始我們都生怕搞砸了。」莆田市衛計委主任張亦兵坦言試點之初內心的「忐忑」。

張亦兵介紹說，直到開展多點執業兩年後的2014年，莆田全市只有3名符合條件的醫師申報多點執業，其第一執業地點和多點執業地點的醫師均來自民營醫療機構，沒有一個醫生來自公立醫院。2014年莆田市決定進一步深化醫師多點執業工作。至目前，全市已有57名醫生辦理了多點執業，其中市直單位達52人。

莆田市多家民營醫院負責人告訴記者，公立醫院的多點執業醫師來了以後，對於整體科室水平拉動效應十分明顯。「我們近年來已經從莆田市各級公立醫院聘請了13位醫生前來多點執業。像放射科主任、兒科主任過來以後，拉動了很多患者也過來，這對我們醫護團隊的整體水平起到了很大的拉動效應。多點執業的好處正在逐漸顯現。」盛興醫院負責人說。

「多管齊下」平穩推進

記者在莆田採訪獲悉，在推進多點執業的過程中，從政府部門到醫院都採取了多種措施，在保證執業地醫療秩序穩定的前提下逐步推進相關工作。

首先，莆田市有關部門出台文件，鼓勵條件適合的醫生申請多點執業。「全市二級甲等及以上醫院具備主治醫師以上職稱，不擔任醫療機構法定代表人或主要負責人的，均可在全市各醫療機構進行多點執業，不受行政區域和醫療機構舉辦主體限制，讓醫生解除了『後顧之憂』。」 莆田市副市長張麗冰介紹說。

此外，莆田將醫師多點執業由「審批制」改為「備案制」，符合條件的醫生本人可以直接向第一執業地點註冊的衛生行政部門申請，經審核合格同意增加第二執業地點後，只需向核發聘用其多點執業的醫療機構衛生行政主管部門和第一執業醫療機構備案後，就可以開展多點執業。

記者在莆田市第一醫院 、莆田學院附屬醫院等三級公立醫院採訪了幾名多點執業醫師。他們表示，多點執業計算醫生報酬目前普遍根據服務量、醫生職稱、資歷、影響力等，總體而言對於經驗豐富的副主任醫師以上職稱的醫生，都開出了更具競爭力的薪酬。莆田市第一醫院影像科主任林文輝現在一家民營醫院多點執業，他說：「公立醫院這邊除了規定的工作時間與任務外，對我多點執業很支持。」

張亦兵證實說，多點執業推行後，一些公立醫院確實曾擔心醫生流失，也導致一開始的試點效果並不順利。為此，莆田專門出台政策，保障原執業地點的醫療質量和安全，規定多點執業的醫生不得在第一執業地點規定工作時間內進行多點執業。此外，針對醫師簽訂多點執業協議，約定醫師在該醫療機構的工作期限、工作任務、醫療責任、時間安排、考核方式以及報酬等。明確醫師第二執業地點執業過程中發生醫療事故或糾紛時，該醫師和當事醫療機構應當承擔的責任及解決方法，明確責任。

人才瓶頸「痛點」還需突破

採訪中記者了解到，多點執業實行到如今，雖然已經吸引了一些優質醫療資源「下沉」，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患者集中到大醫院的現象，但是由於「單位人」身份的制約和三級醫院醫師原本「分身乏術」等原因，不少民營醫院普遍反映，「人才瓶頸」依舊普遍存在。

「目前優質資源都集中在公立醫院，對民營醫院來說不缺乏設備和資金，最缺乏的主要是高端人才。民營醫院目前的人才狀況是『兩頭擠』。由於發展歷史較短，不少民營醫院的醫師多是退休返聘醫師和剛畢業的青年醫師，中堅力量和中高端醫療專家則是『大熊貓』，花大錢也請不來。」一家民營醫院負責人表示。

一些受訪醫師告訴記者，目前很多醫生仍然寧願背著「東家」去「走穴」，也不願走原本已經簡化了的備案程序。「對於公立醫院來說，一些『拳頭科室』的專家如果都走了，院方肯定有意見，此外公立醫院普遍擔心自己花了不少精力培養出的醫療專家，最後卻給別的醫院做了『嫁衣』。」盛興醫院主任醫師張朝陽告訴記者。

為了改善這種狀況，一些民營醫院已經採取了「多條腿走路」的方式，開始從源頭彌補人才「短板」：一些民營醫院和地方院校合作，從「源頭端」設置相關定向培養方向；同時利用民營醫院審批流程較快，資金靈活的優勢，注重引進先進醫療設備，用硬體吸引中高端醫療人才前來多點執業。另外，一些民營醫院還開始探索「互聯網+醫療」，和三級醫院建立對口幫扶，讓專家通過遠程會診、定期培訓，提高多點執業水平。

同時，莆田也將繼續探索多點執業政策。張亦兵表示，莆田市衛計委下一步擬在合適時機推行醫師執業區域註冊，也就是第一執業地點在市級醫院註冊的副主任醫師以上職稱的醫師可在全市範圍內執業；第一執業地點在縣級醫院註冊的主治醫師以上職稱的醫師可在全縣範圍內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