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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亞偉小說:床上七日談

劉亞偉小說:床上七日談

性,是夫妻間最基本也最自然的關係,然而,有時也會成為最令人尷尬、無奈的對話。 ——作者題記

床上七日談

第一天

女人的手很涼,當女人撫摩男人的時候,就像一條涼滑的蛇,從男人的身上爬過。這時,男人的皮膚會一陣緊縮。男人睜開眼睛,看見女人坐在床邊,正看著自己。

——睡吧。男人說。

——你現在是不是對我沒感覺了?

——你怎麼這麼說呢?

男人嘴裡否認著,心裡卻在想,看來是沒多少感覺了,都結婚10年了,早就麻木了,不是有句順口溜嗎,「拉著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拉右手,什麼感覺都沒有。」可是你敢向她承認嗎?

——你說話呀,你迴避不行,我們必須面對這個問題,我們得行動起來!

——問題?別誇張,不過是偶爾一次,沒那麼嚴重。

——怎麼不嚴重?你想想,半年了,哪次好過?

昨天晚上,他們做得很不成功。女人把男人從身上推開的一瞬間,這個世界垮下來了。女人看見一間房子,很華麗,但是支撐它的柱子已經朽了,此前誰也沒看見朽了的柱子,只看見了它外表的華麗。現在,它終於塌了,華麗成了一片廢墟。

沒了房子,我住何處?

——我為什麼非跟著你呢。你說。這世上有那麼多好男人,那麼多青年才俊,有權有勢又有錢,他們對我都那麼好,我跟哪個不好?我為什麼就跟了你呢,沒權沒勢沒錢。

女人撫摩男人的手開始用力。

男人推開女人的手,說,你別這麼摸我,你離開我吧,快離開我,去找你的青年才俊去,去找你的有權有勢又有錢的好男人去!但是我要告訴你,你離開我,你就不是你了!因為你會把很多東西留在我這兒。你從這裡出去,就進入了另一種生活,你就不需要那些東西了,那些東西,只會妨礙你,成為你的羈絆。還有,你以為那些男人真的對你好,他們會對你負責任?他們才不會呢,他們只不過是哄你,圖個新鮮刺激,一旦得了手,你看吧,他們跑得比兔子還快呢!

——別把人家說得那麼壞,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真心對我?

——我怎麼知道,因為我也是男人。我不是說那些男人壞,我是說男人天生這樣,沒辦法。

第二天

——我給你商量一件事。女人說。你聽見了沒有?我給你商量一件事。

女人把身體貼向男人,用手扳住男人的肩膀,大聲地:你聽見了沒有?

女人有些不耐煩,使勁地推搡著男人。

——什麼事,你說吧。

這張床現在變成烤箱了,男人想,男人真想現在就從這烤箱中逃走。可是往哪兒逃呢?你們是夫妻,你們應該睡在一張床上。

——你轉過臉來,你這樣我怎麼說。

——你說吧,我聽著吶。

——你轉過臉來行不行?

男人只好轉過臉來。

女人看見,男人臉上都是無奈。

——好了,你說吧。

女人猛烈地大幅度地搖晃著腦袋,似乎搖把它晃斷:咱們離婚吧,我受不了啦,我真的受不了啦!

男人閉上了眼睛,又轉過身去。

下雨了,有涼涼的雨點滴在男人的臉上。

男人轉臉,睜開眼睛。

女人淚眼向著男人。

男人伸手替女人抹去淚水:我也很難受,你以為我好受嗎?

女人搖晃著男人:那你說怎麼辦?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你不是說離婚嗎,就離婚唄。

——我才三十多歲,我才剛開始呢,我還有二三十年呢,這二三十年我怎麼過啊,想想我都害怕,我就煩,你別怪我。

男人又伸手替女人抹去眼淚:我不怪你,怎麼能怪你呢,是我不好,說實話,我也煩了,我現在很怕你,我怕你撫摩我,你一撫摸我,我就緊張,就全身起雞皮疙瘩。你說你是皮膚饑渴症,我現在是皮膚恐懼症……

——老公……嗚嗚嗚……

女人一下子撲過去,趴在男人身上,哭起來。

第三天

——今天我見小柯了。

女人三下兩下脫去了衣服,鑽進被窩,冰涼的身體像一條滑膩的蛇,緊緊地纏住男人。男人也張開雙臂攬著女人。

——小柯,那個小柯?

——就是柯衛華,我中學的同學,咱結婚那年,她還來過呢。

——哦,就是扎一根馬尾巴,挺文靜,不太愛說話的那個?

——對對,現在她的話可多了,她離婚了,一個人帶女兒過,在一家外企當白領,她活得可瀟洒了,嘿嘿……

——怎麼啦?

——嘿嘿,她說,她想的時候就去咖啡館,那裡都是她這樣的單身貴族。

——她的男朋友開咖啡館?

——不是,她去那兒找伴兒。

——找伴兒,怎麼找?反正不能說,喂!你們誰願意跟我睡覺?

——真讓你說對了,她就是這麼問人家。

——那不成妓女啦!

——不是。她想替小柯辯解,吱唔了一會兒也沒想起合適的理由,只好說,可也差不多。

——她怎麼能好意思給你說這些事呢?

男人心裡感嘆著,真是人心不古呀,現在這些女人都瘋了,比男人臉皮還厚呢,女人一不要臉,比男人還可怕,唉……

——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呀,她需要,別人也需要,互相又不討厭,就到一起去了唄。

女人終於想起了小柯的一句話。

——那也不好,人畢竟是人,不是畜生,怎麼著也得有點情感,有個感情培養的過程吧?那能上去就問人家,你願意跟我睡覺嗎?

——當然不是這麼直接,小柯告訴我,如果看見有順眼的男人坐在那裡,她就坐過去,問,你願意請我喝杯咖啡嗎?一般願意請的,就是同意了,坐一會兒就一起走了。有時候,別人也會主動過來請她喝一杯。

——有固定的伴兒嗎?

——有,但很少,就是固定時間也不長,頂多一個多月就分手了,更多的是一夜情。

——她就不怕得病,不怕遇到壞人?

——那就不知道了,她說,她願意找外國人,不願意找中國人,她說,中國男人不行,不知道心疼女人。

——她沒說中國男人小氣吧,她要不要錢?

——不知道,她沒說。

第四天

女人撮手撮腳地進了屋,還是驚醒了男人。

——今天你怎麼回來這麼晚?

——你還沒睡?

——我能睡得著嗎,老婆半夜三更不回來。

——小柯喊我去喝咖啡去了。

——什麼,你跟她坐咖啡館去了!?

男人一下坐了起來,兩眼直直地看著女人,像是看一個賊。

——別這麼緊張好不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喝咖啡喝到這時候?

男人緊追不捨,等待著女人的回答。

——嗯,我們還去跳舞了。

——跳舞!去那兒?

——哈得洛克,燕莎邊上。

男人一臉的不屑:怎麼樣,有人請你們喝咖啡嗎?

——有,還有人請我跳舞呢,好幾個人。

女人做出一副很得意的樣子,故意氣男人。

——小柯呢,她找到伴兒了嗎?

——沒有,她說以後再也不和我一起出去了。

——怎麼?

——那些老外光圍著我跳,沒人理她,把她涼在一邊了。

——嗬,看來我老婆還挺暢銷的。

——那當然,你以為你對我沒感覺就沒人對我有感覺了,喜歡我的人多著呢,我往那兒一站,唰——所有的目光都對著我來了。

——別臭美了,你以為那是尊敬你,那是……那是打量你合不合他的意呢,在看你的三圍性感不性感呢,在想像把你弄到床上你會怎麼樣呢!

——別那麼粗俗好不好,有人欣賞我有什麼不好,我就怕沒人理我呢,今天我是得罪小柯了,小柯一定會恨我,沒人搭理她,一個晚上都沒人請她跳舞,不過也不能怪我,我對那些男人說,No! No!你們去請她吧,我累了,不想跳了,還是沒人請她。她對我說,你太迷人了,連我都被你迷住了,以後我可不敢再帶你出來了。哼,你就是想帶我我還不去了呢,沒意思。

——就是,那地方烏煙瘴氣的,有什麼好?

男人伸出手來,說:來,過來。不等女人反應過來,男人一把把女人拉過去,兩隻手就奔女人T褲去了。

女人一把打開男人的手:你別那麼直奔主題好不好,你先撫摸撫摸我,我看你是越來越省事了。

……

——今天怎麼樣?

男人從女人身上滑下去,一灘泥似地躺在那裡,呼呼地喘著粗氣。

女人覺得自己被孤零零地扔在山頂上,女人不想下山,女人好想和男人多在山上呆一會兒,可是男人沒打個招呼就一個人跑了。但是女人不想看見男人被傷害的樣子,就說:還湊合吧。

——你要求也太高了吧,今天這樣,才是湊合?!

——不湊合怎麼辦,小柯說,人家老外一干就是一個小時,那多過癮。

男人氣得轉過身去,把一個脊背對著女人,在心裡怒罵小柯,想,再也不能讓女人與這個小柯接觸了,這女人真會成了小柯第二了,難怪三陪小姐的隊伍發展的那麼快呢,原來女人心裡深處都藏著和男人一樣的想法。現在乾脆把這想法當旗子打出來了,還說得那麼理直氣壯。

——那以後你去找老外去吧,看來不光是中國的經濟需要引進外資,中國的足球需要引進外援,連中國的女人也需要引進外援了。

——真的?這可是你說的。

——你只要不怕得病你就去吧。

女人撫摸著男人汗津津的脊背,用手在上面畫出一道道紅印。

——你別急,我說著玩呢,其實你過去也挺行的,你忘了,那時你也是半夜半夜的不停歇,我看,現在是你的心沒在我身上。

——沒在你身上,那你說,我的心在誰身上?

——那誰知道。說實話,我不想離開你,就是有一天離開你,我也不會再結婚了。

第五天

——你今天洗澡了,真香。

女人把頭扎進男人的懷裡,深深地吮吸了一口男人身上那熟悉的氣味,然後又鑽出來:哎,老公,我給你商量個事兒。

——又商量什麼事,准沒好事,你就饒了我吧,我現在是一聽見你找我商量事我的頭就大。

女人看著男人一臉提防的神情,笑了,一臉壞笑。

——你怎麼知道沒好事,這回是好事。

——好事!好事你就不會用這種口氣了。你說吧,我已經被打擊得麻木了。

可是女人突然覺得自己沒心情了,就淡淡地說:算了,不說了。

——不說就睡覺吧,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我也累了。

……

半夜裡,男人醒來了,看見女人大睜著的眼睛躺著,問:你怎麼還沒睡?

——我睡不著,神經太緊張,老公,你幫我放鬆放鬆吧。

男人無可奈何:唉,好吧。

女人覺得那雙手有一搭無一搭地在自己身上磨蹭著,就像一把漏風的破扇子,懶懶地搖晃著,根本沒有風到自己身上來;又像是一個正在鬧情緒的保潔工,拖著一把破掃帚,東一橫西一撇地在地上劃拉著,毫無目的。唉,感情這東西真是做不得假。

——算了,你睡吧。

女人轉過身,裹緊了被子。

女人覺得這個夜晚特別冷。

第六天

——老公,咱們別再談離婚了,在一起10多年了,咱倆相融得太深了,一想到我要離開你,我的心就會疼,咱們就做一對無性的夫妻吧。我想了,我到外邊去找一個,不談感情,只解決點現實問題,你看這樣行不行?

——不行!

——那我怎麼辦?你得替我想想吧,我是個各方面都很正常的女人,我才30多歲,正是慾望旺盛的時候,你不能讓我守活寡吧,這樣也太不人道了吧。你看我,現在胖得這個樣,臉上一個勁兒地起疙瘩,大夫說了,這是內分泌失調,你知道為什麼會內分泌失調嗎,就是因為性慾得不到滿足。

——那也不行!

女人抓住男人的手,使勁往自己身上拉,氣急敗壞地說:好,我不出去找,我讓你來,你來呀!

男人慌亂地掙扎著,說:我不管你怎麼說,反正你不能出去找,我不能讓你給我戴綠帽子!你非要找也行,有兩條路,一是咱們離婚,咱們離了婚,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就和我沒關係了。還有一條路,就是等我死了,那時候,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反正也看不見也管不了啦。你要是等不及,你就把我殺了,或者把我逼死。只要我沒死,只要咱們還是夫妻,我就不能讓你胡來。

女人覺得你們的路這次真的走到了盡頭,往下看,是無底的深淵,女人鬆開男人的手。

——那,咱們還是離婚吧!

——離吧!離吧!反正這日子也沒法過下去了。

男人大聲吼著,抓起枕頭使勁扔出去。

有人敲門,是女兒醒了。

——爸,媽,你們小聲點兒行不行,我明天還得早起上學呢。

——對不起,爸媽不吵了。

第七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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