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衣服就是我們的戰袍;人到中年,我開始嘗試斷舍離
趙小姐(趙若虹)曾是上海知名女主持,喜劇片里的「嗲妹妹」,後來去耶魯和紐約大學讀了兩個碩士。回國之後,開了人氣餐館「趙小姐不等位」,並創立了時尚品牌「高跟73小時」。
她說自己是消費注意的受害者。但是,她覺得,當靈魂被裹在美艷的2號連衣裙里,的確更幸福。最近,趙小姐家衣櫥的掛衣桿,被爆滿的衣服壓斷了,此時此刻,她開始思考,是否應該開始斷舍離......
趙小姐在自家的鞋店「高跟73小時」里。
籌備高跟73小時的時候,項目進行到了每天都在往外付款的時刻。有天起床,我思來想去,愁苦地對那多老師說:這樣下去不行,我壓力太大了,要不你來幫我管錢,我只負責往前沖,永遠不要讓我知道自己的經濟狀況。
他同意了。我想了想又說,你等等,我要和我的錢有個正式的告別,讓我們一起去做件我們最愛做的事——我上了淘寶,買了第29件小黑裙。
我的一生,好像都在購物中發生
我的一生,好像都是在購物間隙中發生的。從小時候跟著媽媽在淮海路的布店裡,目不轉睛地盯著發票夾子在鐵絲上「咻咻」地飛來飛去,到現在每天睡不著覺,凌晨四點紅著眼睛淘寶羊絨衫,幾十年似乎一眨眼就在收銀結賬中過去了。
我承認我是消費主義的受害者,為此非常羞愧。但後來重看撒切爾夫人傳記,年輕的女政治家在人生的每一個重要的關頭,往往執著於寫信跟姐姐討論自己該穿什麼裙子戴什麼項鏈和帽子,所以我也想直面自己的靈魂:它被裹在美艷的2號連衣裙里時,確實更幸福些。
進上戲前的暑假,我和考前班的同學去逛淮海路,她帶著我花了二十塊錢,買了一條萊卡布的藍白相間彈力長裙。在此之前,我的每一分零花錢都花在零食上,從那天開始,孩子跟大人的邊界消失了,我知道了我原來可以像大人一樣,給自己買衣服了。那是我真正的成人儀式。
那條藍白相間的彈力長裙,我至今還留著,每年都穿一下,它是我開始探索自己是誰的一件重要紀念品,穿上它我好像就會對未知的世界更好奇一些——當然,人們會誇我依然能穿進二十年前的裙子,也讓我很爽(他們不必知道,萊卡布的裙身早洗鬆了很多)。
趙小姐穿著那條萊卡布的藍白相間彈力長裙
年輕時,衣服就是我們的戰袍
整個大學時期,我都在華亭路買各種各樣的奇怪衣服,試圖找到自己合適的風格,最後卻都以知道自己不適合什麼收場。有時候我穿著松糕鞋,因為下樓梯時感覺不到腳底而摔跤;有時候我穿著超短褲露臍裝在馬路上招搖過市,有老太太過來說小姑娘這樣不行的,要宮寒的;又有的時候,我穿著黑底繡花的香雲紗中式外套,像老大的女人一樣,在街上嚴肅地逡巡。
那條短短的華亭路對我來說,除了有衣服賣,更像是一個奇異的濃縮版成人世界。我學會了貨比三家,學會了察言觀色,也學會了在快收攤時去買東西還價,假裝要離開,讓店主給我降價。
當時我的男朋友是一個很憨厚老實的傢伙。有天我好不容易把一條開價68塊的裙子還到了48,想再便宜點,假裝問他這裙子到底怎麼樣,他竟說,「哎呀大熱天的,人家擺個攤不容易,68就68了!」 幫我把價又往回談回去了,把我氣得讓他回宿舍之後幫我打了四天熱水。
如果討價還價能力有一個光譜的話,前男友在光譜的這一頭,我最好的閨蜜鮑鮑,則在光譜的另一端。她那時常常接活兒拍廣告,或是去北京拍戲。我記得那時候房價不過幾千一平,而她拍一天廣告能掙7000。拿著這麼多錢,她也跟我一樣,就是天天在各種零食店買吃的,以及在華亭路逛來逛去。
去北京拍戲,她會從大老遠的京郊打180塊錢車去秀水買東西。所有女演員都是天然的談判家,她在還價上無往不勝。我記得有一次,她怯生生地告訴店家說大姐我是學生,我只有三十二塊錢,你把裙子賣給我吧,結果成交後拿了一張一百塊讓人家找。
所有的小店購物記憶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在新樂路的一家小店裡,看到一個姑娘一邊看衣服,一邊大哭著打電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然後,他,他就不要我了……我在過去找他的路上……呃,看到一家小店衣服好看,過來看看。」
就是這樣的,年輕時,衣服就是我們的戰袍。失戀失婚失業?做臉做指甲買新衣服啊,把失去的尊嚴一件件買回來!
我相信女人的每一種困惑,都可以在追求好看的過程中,慢慢解決。
在上海做電視直播前惴惴不安的時候,我去買裙子穿(DVF,上鏡有腰不顯胖);在紐約面對嚴厲的老師時,我去買毛衣穿(貝納通,90後的你們知道世界上有這個牌子存在過嗎);在公司總部做presentation前,我去買好看的襯衫穿(Club Monaco,低調好看不誇張)。
趙小姐和整理師韓藝恩擔任《海派真生活》嘉賓,一起探討衣櫥整理這件事,時常24分鐘,建議在wifi情況下觀看。
衣服,說明一個女人對世界的態度
女人為了搶到合適的戰袍,能做出千奇百怪的事:比如鮑鮑會打電話來說,我在哪兒哪兒買衣服,他們只剩一件你的號了,我果斷買下來改小了;又比如小張老師和珊珊在日本逛街,兩個人都看著一條裙子猶豫不決,營業員老太太把郭珊珊拉到一邊,用谷歌翻譯告訴她,她的膚色美,穿這件衣服比小張好看,珊珊馬上就付款買了那條裙子;樂樂每天都要問一遍,趙若虹,你穿M碼嗎?為什麼這件我只要S就行了,不顧我第一萬次的白眼。
最最誇張的例子,是一個姑娘在董家渡買旗袍,她喜歡的旗袍只剩一件了,有一個客人正在試。這位喪心病狂的姑娘對著試旗袍的女人說,你穿這件旗袍有點胖,不好看呢!那位客人冷哼了一聲,秒速把旗袍買下來了,並沒有上當。
可同樣是這些喪心病狂的女人,有時又會變得很不一樣,鮑鮑會在我生大病時替我徹夜念經,把她最好看的連衣裙給我快遞過來;珊珊會一針一線地替我縫婚紗,一邊念叨「你看你看,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啊」; 樂樂會在我開店最崩潰的時候,給我帶上護膚霜,防晒噴霧,好吃的豆沙包,又塞上兩件厚實的衣服,以霸道總裁的口氣說,你偶爾穿兩件良家婦女的衣服吧你。
「Amy,」 在紐黑文的咖啡廳里,我的同學Jennie嚴肅地對我說,「對一個女人來說,應該穿什麼,是她人生的終極問題。婚禮也好,葬禮也好,總統就職儀式也好,衣服才最能說明她對世界的態度。」
五年之後,Jennie在自己的婚禮上穿了Merchesa超仙超仙的婚紗,這是她從小女生時代起就想要的婚紗的樣子。
六年之後,我外婆在過世以前,說明了「那一天」她要穿紅色的毛衣,戴珍珠項鏈,指定要用百合花——葬禮上,她一生的好友朱奶奶來看她,穿著深藍的毛衣,戴著同樣的項鏈,身板筆挺,凝視了躺在棺木中的外婆許久,沒有哭。
正在和設計師雁妮商量做幾件新衣服的趙小姐
掛衣桿斷了,我開始被迫整理衣櫥
人到中年之後,我變得越來越忙,可每天加班,感覺筋疲力盡下一秒就要崩潰的時刻,或者出差歸來,在雨夜中等計程車,哆哆嗦嗦咳嗽的時候,我依然會拿起手機,淘寶,小紅書,net-a-porter。
雖然品牌說明裡常傷人地寫著「中年女性日常通勤裝」(你是有多不想做生意啊店主啊喂),雖然商品筆記里常讓人難過地寫著「給媽媽買了,她穿著很合適」,但我依然覺得什麼也比不上一條小黑裙或者一件羊絨衫能在此時給我的慰藉。
外出旅行時,私服打扮的趙小姐
今年過年前,衣櫃的掛衣桿斷了,我開始被迫理我的衣櫥。
小時候的自我探索,五花八門琳琅滿目的衣櫥,已經漸漸變成了風格統一的衣帽間,一半牛仔褲T恤毛衣,一半各種各樣好看,沒什麼機會穿,然而我一定一定需要買回來放著,需要它在我人生中存在的連衣裙晚禮服。
就這樣,擺脫了各種試錯,不再需要戰袍。
我的衣服,是我的朋友。有可以跟我擼起袖子連夜加班的朋友,也有那種讓我嚮往,讓我能看到光芒和希望的朋友。
理到大衣的時候,我看見了幾件皮毛一體的衣服。那是我爸給我買的。從前逢年過節,我常塞給他錢,他拿了錢,就花雙倍的價錢去六百、匯金之類的地方給我買這些又貴又土的大衣。這些衣服,直到他過世,我都沒有穿過,然而它們摸上去的時候很暖和。
忽然又想到,其實直到我上大學,買那條藍白相間的裙子前,媽媽都始終沒有給我買過衣服,因為長期出差的爸爸,總是會在逢年過節回家的時候,給我帶來很多不合身的新衣服。
過年後,高興地穿著那些有墊肩的套裝,或顏色古怪,晃來晃去的運動服去上學。
我記得,我就是那樣長大的。
趙小姐和張揚果兒在「高跟73小時」里做直播
今日互動
十年前,一朵因為採訪和趙小姐相識。後來,我在一些新聞發布會,還有好友的婚禮上遠遠見過她。印象中,她是如同鑽石一般閃耀的女孩。
最近幾年,幾乎都是在她的微博「趙小姐失眠中」里了解她的日常點滴。「趙小姐不等位」第一家店剛開,火爆到一定要訂位才能吃,有次微博求助她,開了後門,才嘗鮮成功。
去年,在電視節目上,看到趙小姐和整理師韓藝恩的對談,萌生了一個小疑問。作為知名時尚品牌的主理人,如果自家衣服多到把衣桿壓斷,究竟應該換一個更大的衣櫥,還是進行斷舍離?讓我們聽聽你的建議吧。
※ 趙若虹:高跟73小時品牌主理人,73煙紙店老闆娘兼KOL擔當。
曾經為了逃避高考,誤打誤撞進了播音主持專業,一點運氣、一點英文和無數輪面試筆試讓我成為了屏幕上的主持人,喜劇片里的嗲妹妹。後來據說女主持人要有內涵,所以又去耶魯和紐約大學讀了兩個碩士,回來之後,他們卻說,還是年輕美貌重要。我最想做的事情,是開餐館和賣高跟鞋,我也都做到了。小的時候會對自己的人生有很多的規劃,但是後來越長大越明白,只管盡情生活,上天自有安排。
本文作者趙小姐,首發於微信號「73胭脂店」。部分圖片來自於微博「趙小姐失眠中
本文作者趙小姐,首發於微信號「73胭脂店」。部分圖片來自於微博「趙小姐失眠中」。第1整理術經授權轉載圖文。如需轉載,請聯繫原作者。歡迎轉發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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