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邏輯的崩潰》28《隋唐大時代(上)》

(第四章 「中國模式」的形成與演變)  第四節 隋唐大時代(上)    【網閱提要】      ——隋唐時代表現出相反方向的兩種力量,一種是走向開放社會的趨勢,另一種是回歸商鞅主義的趨勢。  ——在隋朝你看不到秦朝那樣經濟壟斷和「焚書坑儒」一類壓制性的統治,解除了商鞅主義的制度桎梏。  ——但另一方面,片面國家主義的情結也一再浮現。文帝晚年為了追求理想化統治而陷入政治潔癖。  ——隋煬帝選擇了提升內部壓榨的方式來追求宏大目標。  煬帝把這種目標背離民生的精神一直堅持到底,引發了民眾大起義,隋朝二世而亡。      在鼎盛的隋唐時代,表現出相反方向的兩種力量。一種是走向開放社會的趨勢。這不僅因為魏晉以來貴族勢力瓦解了中央集權的結構,而且被稱作「五胡」(匈奴、鮮卑、羯、氐、羌)的北方少數民族「入華」滌盪了商鞅主義的影響。這些少數民族意氣風發,個體成長與族群擴張同頻共振,以天然健康的關係為孱弱的中原文化注入了新鮮血液,成為古代中國走向巔峰的一個不可或缺的推手。另一種則是回歸商鞅主義的趨勢。隋唐都是不折不扣的混血王朝,唐接替隋,隋篡自北周,而北周分裂於拓跋鮮卑建立的北魏。隋煬帝楊廣和唐高祖李淵的父系是漢族,母系則是鮮卑貴族獨孤氏的一對姐妹,唐太宗的長孫皇后也出身鮮卑皇族,他的哥哥長孫無忌是太宗朝一等一的重臣。這種漢與鮮卑的搭配,使隋唐皇帝一方面延續了北方民族的豪放精神,另一方面又以中原正統自居,作為統一帝國的統治者,試圖藉助時代力量,追求秦漢式的超級國家成績。  比如結束了南北分裂,重新統一中國的隋王朝。它表面上是個與秦朝一樣耀眼而又短命的流星王朝,因而常常與秦朝相提並論,但其實它們存在著本質的區別。一般認為,這兩個朝代都因為對新國家建設操之過急,超越實際承受能力,把車開翻了。這種說法對隋朝或許合適,對秦朝則失之表面化。因為秦國一直行進在商鞅主義的既定軌道上,帝國時期不過是進入到它的全面展開階段,其敗亡就是商鞅主義的必然結果,或早或遲,與漢武帝製造的社會危機屬於同一類情況。而隋朝經過幾百年的風雨洗禮,尤其是民族大融合,充分顯示出一個混血王朝的開明胸襟和博大氣象。  象隋文帝楊堅不但減輕農民的租庸調負擔,還罷除了自西漢以來的鹽鐵專賣制度,推行自由經濟政策。隋煬帝楊廣開創寬鬆的學術環境,善待江南士人,大業元年(公元605年)首開科舉,延攬天下人才。另外,文帝父子都十分注意輕法省禁。文帝時修訂的《開皇律》,清算了自古以來殘害身體的肉刑,廢除了刺字、割鼻、砍腳、梟首、車裂一類的殘忍作法,確定了規範的「五刑」:笞(鞭打)、杖(杖擊)、徒(強迫勞動)、流(流放)、死(死刑)。煬帝修訂的《大業律》,在清理前朝苛法的基礎上,第一次,也是專制王朝歷史上唯一一次廢除了謀反連坐罪。總之,在隋朝你看不到秦朝那樣經濟壟斷和「焚書坑儒」一類壓制性的統治,解除了商鞅主義的制度桎梏。

  但另一方面,片面國家主義的情結也一再浮現。文帝晚年為了追求理想化統治而陷入政治潔癖,發布了許多不近人情的詔令,象「盜邊糧者,一升已上皆死,家口沒官,行署取一錢已上,聞見不告言者,坐至死」,「盜一錢以上皆棄市」(《隋書·刑法志》)等等,幾乎把一個清明世界拖入恐怖的泥潭。  煬帝繼位後雖然糾正了老爹的偏執,卻也生出更大的野心。《隋書·帝紀》中說他「以天下承平日久,士馬全盛,慨然慕秦皇、漢武之事」。隋煬帝為自己樹立了「子孫萬代莫能窺」的最高目標,把年號定為「大業」,其雄心壯志可見一斑。他的宏偉規劃,是將首都從西北的長安遷往南北結合點上的洛陽,以此為中心經營帝國,千古傳頌的大運河就是這個藍圖的一部分。這一方案的實現,將使隋朝擺脫北方王朝,尤其是關隴集團本位的狹隘,在全境的基點上展開帝國事業,開闢一個整體驅動的新時代。可他也對秦皇漢武東施效顰,選擇了提升內部壓榨的方式來追求宏大目標。這種方式具有最大排他性和極端高效率的優勢,但也帶來整體傷害和不可預計的風險。  首先,以突擊的方式營建洛陽,只用10個月時間就完成了新都的改造工程,每月役使200萬人力超負荷勞作。其次,同步啟動了多項浩大工程,比如建築長城,兩次調發丁男120萬。開鑿大運河,動用700萬人次。此外,筑西苑,繕離宮,伐木造船,不一而足。據史學家胡如雷估算,楊廣在位的8年時間裡,全國上馬了22項大工程,動用3000多萬人次。每年平均要徵用400萬左右勞力,幾乎是全國男丁的總數。民工奔波於各個工地之間,常年不得喘息,也荒廢了田間作業,影響到生產生活。最後,以無情的手段驅使民力,使許多民工因不堪重負倒斃在工地之上。史書記載「僵仆而斃者十四五」,「死者十五六」(《隋書·食貨志》)。  如此作為,自然引發民怨。煬帝下令收繳民間所有鐵叉、搭鉤、鋒刃一類的利器,以為這樣就可以確保政權安全。也就是從這裡開始,隋的法治風格由寬鬆一變而為濫刑,那些曾經被廢止的斬頭、車裂一類的酷刑又恢復了,一直發展到刻意多捕濫殺,徹底站到了人民的對立面。大業九年(公元613年),處理楊玄感造反事件,煬帝就交待御史大夫裴蘊:「楊玄感一呼而從者十萬,可知天下人不要太多,人多了就會相聚作亂。不多殺的話,不足以警戒後人」。裴蘊秉承旨意,傷人唯恐不多,將但凡與楊玄感有過交往的士人統統牽連入罪,甚至將領過楊玄感救濟糧的百姓盡行活埋於洛陽城南。  這種內部民生與外在指標的背離,達到了如此荒誕的程度,以至鑄成了國際笑柄:據《資治通鑒》記載,大業六年(公元610年),西域各國使節和商人齊集洛陽。隋煬帝為了誇示富強,正月十五月圓之夜,在皇城外大街盛陳百戲。演奏樂舞者多達18000人,聲傳數十里。燈光照耀如白晝,從黃昏到天明。整個演出活動,一直持續到正月底。外國人請求入市貿易,煬帝命令商人整飾店面,廣積珍貨,穿上華美的衣服,賣菜也得用龍鬚席鋪地。規定外賓經過酒店,店主必須盛情邀請,酒足飯飽,分文不取,宣稱:「中國豐饒,酒食例不取值」。外商中也有明白人,指著用綢帛裝飾的樹問:「中國亦有貧者,衣不蓋形,何如以此物與之,纏樹何為」?國人慚愧不能對答。  其實,知道慚愧說明還有良知和底線在,並不是最壞的情況。1972年2月,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總統一行參觀明十三陵時,看到在攝氏零下二三十度的嚴寒下,好多身著綵衣的小朋友三三兩兩,或打羽毛球、或跳繩、或聽收音機,好一幅歡樂景象。精明的美國全國廣播公司記者一眼就看出這是中方的有意安排,於是報道說,中國人「演了一場戲來給我們看」。第二天,中國總理周恩來專門向尼克松致歉:「我今天代表我們的人民向你們道歉,弄虛作假,實在豈有此理」(《尼克松助手憶:周恩來自我批評令尼克松感動》)。對此,我是相當不解的。政府拿百姓的孩子粉飾太平,結果把胭脂擦在了屁股上,人民不欠外國人道歉,而是政府欠人民一個道歉!最低,煬帝不敢代表隋朝人民向西域人檢討。  大業七年(公元611年),黃河泛濫,山東、河南漂沒30餘郡,百姓紛紛賣身為奴。據說隋文帝臨死之前,府庫囤積的糧食可供全國五六十年支使,所以政府並不缺乏救濟能力。煬帝這時不去體恤災民,反而繼續搜刮地皮擴軍備戰。貧民榨乾了,就向富戶逼捐。如大業六年,課天下富人買軍馬,一匹貴至10萬錢。九年,令關中富人依財產多寡貢獻毛驢運糧,多的要出幾百頭,每頭驢子的價格都上萬錢。於是,四境之內「萬姓力殫」、「中民竭產」。饑民以樹皮充饑,樹皮剝光了熬土面,直到人吃人。煬帝把這種背離民生的精神一直堅持到底。民怨鼎沸之際,發生了彌勒教攻擊建國門的民間造反,禮部尚書楊玄感的內部叛亂,他仍然三征高句麗,追求完勝功名。結果卻大遭敗績,首次渡過遼水的部隊30多萬人,最終逃回來的只有2700人。這次遠徵發兵百萬餘,糧草轉運超200萬之眾,「丁男不供,始以婦人從役」,百姓病累倒斃者「道路枕籍」。  遠征失敗與民眾的反戰情緒相呼應,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反隋之亂從第一次遠征開始激化,迅速波及四川以外的所有地區,史書形容當時「天下之人,十之八九為群盜」,煬帝也在執政的第14個年頭被衛士縊殺,隋朝二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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