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燈女神

貓嬸兒（深圳）·鄉氣撩人

從城裡搬到農村其實有一個最根本的動力——貓叔要做煙斗。雖是手工煙斗，但怎麼也要用到木頭切割、鑽孔、大型打磨之類的小型設備，我們原住處的大露台上改造出一間玻璃房做工作間，但畢竟有噪音、木屑和粉塵，工作間安置在左鄰右舍緊排密布的樓房裡顯然不是長久之計，尋找更大工作空間和更獨立住房的想法油然而生。也許念頭格外強烈，老天都會幫你，這事竟然這麼快就成了。

拿貓叔做的煙斗給朋友看，他們都覺得神奇：「真是完全從一塊木頭雕出來的？拿塊原木來看看。」真帶來塊方整的原材料石楠木給他們看，他們除了「哇」以外，就是各種尋根溯原的好奇。

有些事，想來便充滿宿命感。比如，如果2011年不是我那麼陰差陽錯地去了義大利，如果我們團里沒有那個愛煙斗的土豪，如果不是土豪不會講英文要跟我扎堆兒逛街，如果不是逛西班牙廣場的小店偶遇Becker & Musico煙斗店，如果不是幫土豪挑選煙斗和講價，如果不是第二天再次陪他去這家店，而且幫他選著選著我自己也愛上手工煙斗並且買回來三隻，貓叔還會不會留意煙斗這個器物？

做煙斗之前，貓叔是個有大把閑散時間任性虛度的人，為這事我們沒少干架。我帶回來的煙斗最初並沒有引起他特別的興趣。雖然賣斗兒的老頭勸過我：「你一定要抽斗兒，你不抽怎麼能知道我煙斗的好。」但對我來說，那時的手工煙斗單純地是一件藝術品，每隔段時間就從柜子里翻出來把玩一會兒喜愛一下。大概半年之後，某個晚上我又翻出來準備寵幸它們，可是盒子打開就愣了，空的。

真可惡啊，拿我的東西竟然不跟我打招呼。急電詢問，這人沒臉沒皮地嘿嘿，煙斗已經被他用了，他不知怎麼巧遇抽斗的同事，一下子湊成團兒了。大概又過了半年，有天他說，我想自己做煙斗。

怎麼可能？沒有木工經驗沒有任何手工工藝的底子，連個師父都沒有。之後某一天，他拿了只煙斗給我看：「這是我做的。」那是一隻造型簡單的煙斗，什麼特點都沒有，具有慧眼的嬸兒我瞬時在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信念，嘎嘣脆地回道：「做吧，全力支持！」貓叔感動得鼻炎都犯了，肯定覺著他老婆有點偉大，其實我的信念就是一低俗念頭：「這事兒多費工夫啊，一做一整天不挪地兒，上了癮就下不來，再也不會去打麻將了！」

嬸兒我的魔咒果然奏效，從那一刻，曾經瞎揮霍光陰的貓叔就像屁股粘了膠水，自己上網搜各種做斗視頻找各種制斗工具，在一堆兇器般的大小銼刀中一坐就是一整天，只覺時不我待恨不能時光倒流。嬸兒我也是真心支持，研究煙斗基本英文辭彙去國外網站幫他找材料，那也是熬了好幾個夜的。

搬到鄉下，他做斗兒我寫字類似男耕女織進入常態，連休息日大家都做著自己手上的活不捨得浪費。我終於明白，找到鍾愛的事情以前，每一個生命都是不同形式某種程度的虛度。據說，沒有任何一片雪花會因為意外落在錯的地方。果真如此，人生便沒有什麼是偶然，一切發生的，都是唯一和必然會發生的，浩瀚宇宙冥冥神力若隱若現的人生軌跡，一切不過是因緣巧合的設計與安排。這麼說，我就是老天派給貓叔的點燈女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