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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衛平:內部革命札記——反思「午夜凶鈴」
作者:崔衛平 發布時間:2010-3-23 12:06:37
在紀念揚·帕托切克那篇小文中,我運用了一個「內部革命」的提法,需要進一步表述。在我看來,政治體制改革是八十年代一個修正主義的神話,是一個外科手術的思路。實際上,這個神話已經尋找不到補充它的能量。需要尋找新的起點與動力。(本段有刪節——編者注) 新的起點與動力是否可能是一條相反的道路?比如,這回拿出的,不是關於國家前途命運的設計圖,不是關於社會進步的總體方案,也不是關於國計民生的一攬子計劃,而是有關每一個自己的計劃,他的道路,他的前景,他自己的方案。這不是等於說每個人都必須將它們寫在紙上,告訴別人,而是說每個人都需要面對和清理自己,在自己身上先站起來。 他需要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意識到自己是這天地之間的一個人,一個能生也能死、能愛也能被愛、能作惡也能行善、能受傷害也能夠贈與、能負起責任也能迅速墜落的一個人。在時間的長河中,他只是一個很小的瞬間。從前在開學的第一節課上,我經常讓同學們掐一掐自己,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嗎?的確不會是夢吧?實實在在地存在於自己身上,將根扎在自己身上,而不是跟著別人「夢遊」。 這樣的個人,也是開放的存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世界已經事先給他預備了許多東西。物質上的,還有傳統、習俗、道德、秩序,所有這些保證了世界的延續和這個人的到來。一個人的出生就是接受世界的贈與,同時也呼喚著與這個世界潛在的關係,呼喚那些更為深厚的根源和價值。當他離開這個世界時,她是不是比他來時變得更好還是更壞?這是他個人的一項使命,僅僅有關這個世界的使命很小的一部分。 只有作為獨立和有力量的個人,才能考慮對自己本身和對這個世界負責。我們看到太多不負責任的人,他們是沒有作為個人對事情承擔起應有的責任,在整個事情的鏈條當中,看不到有名有姓的個人這個環節。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曾經站出來說:「這件事情由我來處理,最終由我來負責。」人們習慣於隱匿於體制之中,以體製作為自己的面貌和借口,而不願意表達出自己的是非善惡。只要自己還在體制之內,他就更願意是體制的代理人,體制的傳聲筒,體制的組成部分,以及體制本身。 體制也是這麼要求他的。這個體制特殊之處在於,它不僅是世俗權威,掌管著最高的世俗權力和巨大的世俗財富,而且是精神和真理的權威,它自稱洞徹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真理,涵蓋了歷史前進的方向和宿命。因而,在它面前,個人是微不足道的,任何情況下他的看法、他的立場不足為取,他的個性恰恰是最不需要的。如果一個人想在體制之內呆著,他最好是採取體制賦予他的命名和身份,他的意義就是他在體制之內的意義,他的價值就是他在體制之內的價值。除了獲得體制的肯定,其餘他一無所有。 天長日久,體制的本性進入了他的人性,前者修改和替換了後者,他長得越來越像體制,變得與體制一樣遲鈍和鐵石心腸,失去了他應該具備的基本常識和原先的敏感。不同在於,體制是主體,是支配的力量;他作為「客體」,是被支配的對象。處於等級制度的不同位置上的人們,只是不同程度地受著體制的制約,他們都願意聲稱自己是不自由的,是無可奈何的。體制於是成了脫離人的控制的一頭怪物。它彷彿有它自己要去的目標,而它要去什麼地方,它的前景如何,沒有人知道。即便是它有一個方向,有多少人能夠認同,也完全是個問題。 這樣的體制,與更早時期的教會十分相似。馬克思欣賞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的宗教批判——假如上帝是everyhting,那麼人就是nothing。在我們這裡,體制是一切,個人什麼也不是。這個句式可以繼續擴展:體制是光明,個人是黑暗;體制是榮耀,個人是恥辱;體制是崇高,個人是卑賤;體制是富有,個人是貧困;體制是有力量的,個人是喪失力量的;體制是積極的,個人是消極的;體制是高高在上的,個人是匍匐在下的。 在今天強調「個人」,是強調一種責任感。責任感不是抽象的,是具體的。責任感只能存在於個人身上,是每一個人願意對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起責任,對社會和民族的現在和未來負起責任。缺少個人便缺少責任感;在沒有個人的地方,便沒有人負責,不存在負責這種至關重要的行為。在這個意義上,500多年前那位德國牧師路德倡導的宗教改革——個人直接面對上帝而不是通過教會權威的中介,是否可能成為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任務? 假如不通過教會的指引,我們是否還能夠閱讀經典,掌握這個世界古往今來的真理?不通過教會的指引,我們是否了解和面對這個世界,掌握這個世界的真相?不通過教會的指引,我們是否能夠獲得恰當的學術眼光和其他判斷事物的眼光?不通過教會的指引,我們是否能夠取得基本的判斷是非善惡的立場,判斷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否不通過教會的指引,一個法院便能恰當地審理一個案件,一家報紙和出版社便能夠找到自己的讀者?一個大學老師便能運用自己的知識來回答同學們的問題? 真理不可能僅僅掌握在教會手裡,是非不可能僅僅由教會來定奪。人們自身的生活及其意義,不可能僅僅由教會來頒布,而是需要人們自己一點一滴來創造。其實在這裡遇到的,還是現代性起點上的那個古老問題:理性與權威。是服從理性還是服從權威?服從自己的良知還是服從教會?這個問題正以從未有過的尖銳,擺在許多人面前。 即使在大學裡,效忠也是第一位的,追求真理的學術活動排在它之後。衡量一個教師是否合格的首要標準,不是看他的學術能力和創新能力,而是看他是否規規矩矩,是否在需要的時候心領神會,提供有效的配合、合作。說該說的話,不說不該說的話。其萎縮的人格和萎縮的學術眼光,對於一代又一代年輕人的影響,對於我們民族精神創造性的損失,對於我們民族未來活力和競爭力的減損,是難以估量的。在這個問題上,也許即使有人想「負責」,最終的結局也是他所承擔不了的。 需要拿開教會的手,拿開教會對於我們的視力、聽力和心靈的全權包辦。需要運用我們自己的眼睛去看,運用自己的耳朵去聽,運用自己的心靈去感受,運用自己的理性去判斷,運用自己的價值來進行衡量。在一些在所謂已經有「定論」的問題上,在所謂敏感的人或事件方面,尤其需要堅持大是大非的態度,堅持真理的原則,堅持道德與價值的立場,堅持一個理性的民族所需要長遠的眼光。只有具有長遠的眼光,我們民族才可能是生生不息、富有希望的。 這並不是說,「個人」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但是,在某種極端的情況下,在整個環境處於某種密不透風、失去平衡的情況下,在整個社會濁水橫流、泥沙俱下的情景中,最有可能的是——在個人那裡,保留了良知、愛、忠誠、勇氣、榮譽這樣一些人類久經考驗的價值。最有可能,在堅持個人良知的時候,是在堅持我們人性的最後一道防線,是在構築我們社會最後一道堤壩,是在堅守我們有關歷史光榮(而不是恥辱)的最後一道風景。 舉幾個例子。1976年唐山地震時,唐山地區青龍縣委書記冉廣岐,聽信科學家的地震預報,及時通報全縣人做好防震準備,最終使得全縣47萬人,沒有一個因房屋倒塌而死亡。他說:「別人拿烏紗帽當烏紗帽,我拿烏紗帽當尿憋子(尿壺)」。他還說:「批林批孔,在屋裡能批,在院子里也能批」。這樣一個違反「常規」的舉動,是他一個人作出的決定,是他一個人經受的巨大壓力。這個人了不起!他是我們這個循規蹈矩、不負責任的年代裡,最為偉大的英雄。能夠做出這種事情,才是真正對人民負責的。 同樣,為了能讓上級領導及時地得到最新地震預報,唐山地震時時任國家地震局分析預報室華北組組長汪成民先生,在辦公大樓里,貼出了他平生第一張大字報,那上面僅僅是新的情況通報,它們當然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對於這位兢兢業業的知識分子來說,這也是一個十分「出格」的舉動。包括汶川地震之後,四川教育廳官員林強,主動請求轉讓奧運火炬手及觀奧資格,並說出「真相比榮譽更重要」。還有那位自殺的北川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馮翔,據艾未未後來說,他們所獲得的死亡學生名單,有部分是這位馮先生提供的。 這些人身在體制之內,同樣受著體制的束縛,但是卻站了出來,站了起來,擁有了一個超出體制的視野和力量。他們依據自己良心的行為,在我們全民族所有人面前樹起了崇高的榜樣。他們昭示了良知與真理之光,提供了為人為官的標杆和尺度,貢獻了我們社會進步所需要的有力槓桿。他們是我們民族的鹽,是我們重建民族精神最可寶貴的資源。 那些匍匐在體制之下的人們,是否也需要一點理解?當然,體制是最為重要的資源的提供者,對於許多人來說,是他們日常生活的來源。人們需要物質資料,需要與這個世界進行物質交換,需要滿足自己身體方面的各種需要。也因此,圍繞著身體這個必然性,人們認可現實秩序的必然性,將後者建立在前者的基礎之上。在體制的大秩序之內,安置了自己的小秩序;在體制的大算盤旁邊,放上一把自己的小算盤。 人們將它叫做「日常生活」。這個怠惰的日常生活及日常秩序。如同我們的身體是密不透風的,圍繞著身體的日常生活也是密不透風的。它不歡迎被打攪,更喜歡各式各樣的借口,並一有機會就屈服。有人喜歡掛在嘴上,「生活費、醫療費、養老金,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當然。但實際上他要的比這個要多得多。然而,地位、榮譽,世世代代的名聲,它們能夠建立在諸如身體這種脆弱的東西之上嗎?僅僅是維護自己身體的活動,能夠成為這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唯一理由嗎?那將是非常虛無的。尤其是對於那些從事精神活動的人們來說,最終將自己的工作縮減為服務於自己的身體,這是不可思議的。 我們身體內部最為虛無的東西,便是「恐懼」。無法掩飾的恐懼,有理由和沒有理由的恐懼,你能夠從許多人眼睛裡讀到,從他們佝僂的身軀與奇怪的走路姿態里讀到。人們的面孔被它扭曲了。但是恐懼這個東西,真的不是對於我們的讚美,也不是對於我們社會生活、公共生活的讚美。運用恐懼進行統治,是運用虛無進行統治。 我們的身體需要尊嚴被恰當照料,但是我們的尊嚴絕不止於身體,不能把我們的生命減縮成身體。馬克思最初批評資本主義的動力在於,將工人減縮成「胃」的存在。我們不能僅僅作為一個「胃」的存在,將服從身體的必然性,當作唯一天大的事情。那樣的生命沒有尊嚴。尊嚴也不是「讓」你有尊嚴,「讓」來的尊嚴不是尊嚴本身。 我們在人世間匆匆路過的生命需要打開,需要一個意義,需要與這個世界同在,與這個世界更為深厚的價值根源同在,與他人同在。當我們離開這個世界之後,我們是將自己最為美好的那部分留在了這裡,把我們在這個世界中的創造和對於她的祝福,留給子孫後代。世界是開放的,我們也是開放的。這就需要我們走出自身,走出身體這個囚籠,走出僅僅將良心鎖在浴室里,鎖在裝潢漂亮的四堵牆之內,以及僅僅限制在體制所賦予的身份之內。 因此,所謂「內部革命」,並非頭腦中的革命,並非退回到人們各自身上,退回到人們互相之間的隔離和隔絕當中。相反,這是一個「走出來」的革命,是一個站起來、站出來的革命。從形形色色的囚禁和被囚禁當中解放出來,勇敢地與他人站在一起,這是自我革命,是「一個人的革命」。稱之為「內部」,是為了區別於「外科手術」的框架,是以個人為起點,並認為個人這個起點是非常重要的,如同阿基米德的起點,它能夠撬起一個世界。儘管起點並不等於終點。 這並不是一場發動,而是一個小小的儀式。需要一次儀式般的舉動——「為」了自己並「對」自己做些什麼。不要將自己置之腦後,不要將自己僅僅弄得灰濛濛、灰溜溜的。而儀式的意義在於,它是一個小小的停頓,是一個休止符,是與日常生活秩序拉開某種距離,哪怕是臨時的。從某個暫時的斷裂當中,我們來看清自己的位置,看清自己,包括回到我們年輕時那樣一些夢想。哪怕這之後再度返回到原有的軌道之中,但是風景已經不一樣了。 為什麼需要這樣一個儀式?因為此前人們已經忍受太長時間了。伴隨著恐懼,人們在張望和等待,寧願讓自己停留在萎靡不振之中,屈從日常規則的支配。但也許那也是必要的。人們需要為保護自己的生活做一些準備。包括在學術方面需要年深日久的積累,以及在相對比較平靜的狀態下,發展出更多不同的學術流派,可供參考和爭議。但是,事到如今,如果我們沒有一丁點兒行為跟得上我們自己所說的,我們曾經所說的,那麼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這不等於說必須脫離體制,而是說,從此建立起一個警惕,建立起一個阻遏。尤其是當體制與良心發生矛盾衝突時,會有一個參考的選擇,將事情往良心的方向傾斜,讓自己往良心的方向多靠一些,往真實和真理的方面多靠一些,不會特別難的。一般來說,也不會有太多的代價。很大程度上,這只是一個習慣問題。我們已經被習慣牢牢粘住,習慣恰恰是真理的對立面。 代價不是完全沒有。然而,人總是在付代價,各種各樣的,是不是?站在屈從與日常規則這一邊,付出的則是良心的代價,勇氣的代價,追求真理的代價,是不是?這個代價是不是也很沉重?每個人都希望有折衷的好方案,但它總是遲遲不出現。我們是不是就這樣一天天延宕下去?我們當中的許多人,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拿走許多東西,再返還一點給她、用以回饋和增強這個世界本身,有何不可?犧牲不是目標,但是在我們的詞典中,是否不要絕對刪去這個詞?我認同帕托切克所說的:「為某些事情做出犧牲是值得的。」同樣他認同他的這個表述:「靈魂的憂慮」。 團結工會的工人們,有著對於自己行為更好的理解,它們不是我們教科書上說的那些,僅僅物價和經濟的原因,在TimothyGartonAsh那本《波蘭革命》的書中,記述了這位英國記者在1981年的波茲南所見到的:一個有著蒼白面容、穿著髒兮兮夾克衫的小個子男人說道:「你看到了,這是一場靈魂的革命。」波蘭哲學家JosefTischner形容:「良心成長為森林……團結工會是由覺醒了的良心成長起來的巨大的森林……革命發生在靈魂的領域。」「一場靈魂的革命」,你相信嗎? 那些有靈魂的人,有深厚根基的人,也是在這個世界上有根基的人們。因為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他們不需要團團圍住權力,須臾離不開權力,相反,他覺得自己便是一個自足的小宇宙,是一個神奇的存在,有著無限的潛力和能夠發展出許多力量,他有許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他的興趣、他的探索將他引向更為神秘有趣的世界,他在其中更加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和成就。在遠離權力的地方,他能夠生活得很好,甚至是更加好。 這樣遠離權力反而會感到快樂的人們,相比較而言,有可能對於權力有著某些免疫力。他們如果不幸進入權力,那只是一樁公共服務而已。《獨立宣言》的起草人傑弗遜曾經是一位律師,同時還是語言學家、科學家、農業學家、教育家和城市設計師及建築師,是弗吉尼亞州大學的創辦人和校園設計師。這樣的人,如果他不當總統他也會過得很好,他不會認為權力才是人生的頂峰,便也可能不會對於權力表現出那樣的攫取和貪婪。 難道就不能在權力之外,發展出別的思路?難道就不能擺脫權力爭奪的眼光,來看待所有這些事情?每回有西方記者說,「你們持不同政見者」,我都要糾正一下,不是的,我只是「持不同生活見解者」。(如果本國的官員這樣來稱呼,我倒是願意接受,因為這樣的人不被允許存在。)當我看到我的周圍、我的國家存在那麼多醜陋的事情,這會讓我感到恥辱。當我目睹我的同胞遭受法律不公正審判,我的尊嚴便受到了嚴重傷害,我的自由便是不完整的。 以體製為起點,與以個人良知為起點,這是不一樣的。自由是我們每一個人動手解除自己身上的符咒,自由是每一個人「對」他自己「做」些什麼,自由是一個一個愛好自由的人,他們願意挺起胸膛做人,呼吸自由的空氣,而不是像俘虜一樣排起隊來,「魚貫」等待「被解放」。不難想像,更多的人擁有了自己的起點之後,他會在自己的那個位置上,做出許多有利的事情。那將是我們「良心的森林」到來之際。尤其是擁有一定社會地位和聲望的那些人們,應該負起更多的責任。 不同的人們以不同的疑惑打量我們,到底你們這些人想要做什麼?應該有比「取而代之」更好的思路。那些認同「內部革命」的人們,那些決定「為」自己和「對」自己做些什麼的人們,同時強調自己做的任何事情,絕不是以攫取權力而出發點,絕不是為了「彼可取而代之」,我們這些人對於掌握權力沒有任何興趣(實際上誰來掌握權力是天下百姓的事情)。只是在這樣一個昏暗的時代,我們願意忠於自己,堅守自己的良知,承擔起對於我們民族未來的責任,承擔起我們民族價值和精神重建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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