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母育子18年,跨越恥辱之河的母愛浩蕩
2016年春節剛過,在達州一家咖啡館裡,一位年輕的男孩輾轉約見了本刊記者。男孩今年19歲,去年7月剛考上成都的一所大學,也正是在那個暑假,他知道了一個隱藏了18年的秘密:他不是媽媽的親生孩子。隨著男孩的娓娓道來,一個背叛與原諒、接納與愛的故事在記者的面前徐徐展開……
家外有家,
車禍引出一段孽緣
1991年,23歲的趙永紅從四川瀘州醫科大學畢業,分配到市紅會醫院婦產科。不久,經人介紹與彭東升相識。彭東升是通川區人,大她兩歲,從部隊退伍後便和朋友一起在市內開了一家拍賣公司。1993年春節,在兩家親人的祝福聲中兩人結婚。
兩年後,趙永紅成了婦產科業務骨幹,醫院又送她去華西醫科大學進修一年。彭東升的公司生意也越做越好。其間,彭東升多次與她商量生個孩子,可趙永紅心想,一旦有了孩子,勢必會影響事業,她不想錯失晉陞高級職稱的機會,一推再推……
1997年5月9日晚餐時分,趙永紅下班回家,發現丈夫彭東升神情頹廢地蜷在沙發上,見丈夫這種狀態,她放下手裡的挎包,關心地走近丈夫。彭東升沮喪地對她說:「永紅,我對不起你,有件事想跟你說……」接著,彭東升吞吞吐吐地說出了一件令她無比震驚與痛苦的事情——
原來,就在趙永紅去華西醫大進修後不久,彭東升偶然碰到了小學同學唐佳。高挑漂亮的唐佳高中畢業就跟父母去了廣東,後來嫁給一個廣州男子,婚後不久又因性格不合離婚。之後唐佳回到達州,遇到彭東升前,唐佳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彭東升便推薦她到朋友的投資公司當文員。此後兩人經常聯繫,關係也越來越親密。
一段時間後,彭東升怕妻子發現,想與唐佳斬斷情絲。可就在這時,唐佳發現自己懷孕了,醫生說她過去流過產,宮壁較薄,若再流產就容易刮傷宮壁下面迂迴的動脈造成大出血,甚至會被迫摘除子宮,永遠失去當母親的權利。唐佳害怕失去做母親的機會,決定瞞著彭東升生下這個孩子。
幾個月後,唐佳又怕將來兒子上不了戶口,且還落下婚外生子的不好名聲,無奈之下,只得告訴了彭東升。彭東升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既震驚又高興,做爸爸的興奮與怕妻子知情的忐忑糾結在他心頭,最終只得默許把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
1996年5月10日,唐佳在市婦幼醫院生下一個男嬰,取名彭松。此後,彭東升為唐佳母子租了一套電梯套房,並時不時去看望。不久,唐佳將生子之事告訴了老家的父母,父母急急地趕到達州,照顧母子二人的生活。老兩口常為女兒的事暗自嘆息。彭東升又托朋友幫忙,給兒子上了戶口……就這樣,他小心翼翼地過著「家外有家」的日子。
然而,就在5月8日下午,為了慶祝兒子周歲生日,唐佳抱著兒子去離家不遠的麥香村麵包店定做生日蛋糕,被一輛貨車掛倒,被緊急送到達州市人民醫院搶救。唐佳傷勢很重,醫院當天下了病危通知,而頭部受重創的彭松也沒脫離危險……面對突如其來的橫禍,彭東升不知所措。救人要緊,這時彭東升只得給妻子坦白了實情,並雙膝跪下,痛哭流涕:「永紅,你是醫生,在醫院熟人多,求求你救救他們母子……」
此刻,任何言語也無法形容趙永紅的震驚、悲愴、羞辱和憤怒。她的眼淚無聲流下,身子晃了兩下差點要倒,但她努力鎮定下來,顫聲地說:「你先去醫院吧,我隨後就到……」
忍辱負重,
母親傾情救子護家
趙永紅趕到醫院時,病房裡亂作一團。唐佳的心臟、肺部均已撞裂,因搶救無效離世。唐佳父母也剛到病房,兩位老人正哭天搶地。趙永紅的到來令混亂的病房一下鴉雀無聲,全部眼光齊刷刷射向她。而她剛才橫亘心頭的恨意,因為情敵不幸離世,似乎消逝了很多。
趙永紅找到兒科的陳主任,聽他介紹情況說:孩子急性腦積水和顱內挫裂傷,正在施行顱外引流,但必須開顱清理淤血。作為醫生趙永紅知道,時間就是生命,其他一切都可以之後再說,但鬆鬆的救治等不得。
不料,手術後的鬆鬆轉入重症監護,第二天中午突然呼吸困難,瞳孔散大,必須進行第二次開顱手術。第一次肇事司機拿出了8萬元,彭東升拿了5萬,如今又要10萬才夠。趙永紅看了看彭東升,兩天來第一次主動跟丈夫說話:「去取錢。」
彭東升的雙腿卻像掉進冰窖凍僵了一樣,一動不動,嚅嚅囁囁地說:「10萬?那貨車司機家裡很窮,肯定湊不出。我一下到哪兒去湊這麼多現錢?」這時,趙永紅從挎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裡面有10萬,反正這些錢多半是你掙的……」彭東升的眼眶發紅,趕緊去了。
第二次開顱手術很成功。在整整昏迷了六天後,鬆鬆終於蘇醒了。當晚,彭東升像個做錯事的大男駭,很溫順地和妻子商量孩子何去何從。
面對丈夫的懺悔,趙永紅的心裡無比猶豫:她有充分的理由選擇放棄這段婚姻。可她又知道,如果這時鬆鬆得不到良好的調養和照料,後果不堪設想。自己真的無法原諒丈夫的背叛嗎?一通宵的無眠,只要一閉上眼晴,面前就浮現與丈夫相親相愛的一幕幕!天亮時分,儘管淚濕枕巾,她決定放下憤怒與恨意,選擇了堅守家庭,撫養孩子。
第二天凌晨,她主動推醒睡在客廳沙發上的丈夫,幽怨地說:「我決定接納鬆鬆,將他撫養成人。」彭東升驚恐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兩人商定,趁鬆鬆混沌未開,先隱瞞他的身世,趙永紅以親生母親身份撫養他……
1997年8月中旬,鬆鬆出院,趙永紅把他接到家中細心照頓,承擔起一個母親的責任,她既要上班又要照顧鬆鬆,實在忙不過來,就回老家做通了母親的思想工作,幫她照看孩子。很快,她發現:鬆鬆的吃飯、吞咽功能遲遲沒有恢復,說話也含混不清。深諳醫術的她悚然了:如果不能及時刺激鬆鬆的腦部康復,孩子就會腦癱!
她沒有絲毫遲疑地投入了全部精力,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一點一滴地幫鬆鬆進行康復訓練。
不幸的鬆鬆也迎來了屬於他的幸福家庭。他渴了、餓了,外婆會把溫熱的水和飯食送到口中;他煩了、玩累了,媽媽就會抱起他,在媽媽溫暖的懷裡美美睡覺。鬆鬆一點一滴地康復,對她日益依賴,也讓她的心越來越柔軟。無數次,彭東升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妻子,心裡充滿了感動和感激。隨著鬆鬆的成長,趙永紅擔心鬆鬆的身世被人外泄,影響兒子的成長,便和丈夫商量換一個新的生活環境。不久,夫妻倆就在市郊買了一套花園陽房,並很快搬入了新家。
2001年7月,趙永紅懷孕了。次年4月,她生下了女兒彭璐,一兒一女,讓她感到家庭的圓滿與幸福。但她深知,兒子大腦經受過重創,需要長期的養護和關心,故在兩個孩子面前從不過分溺愛女兒,甚至照顧兒子鬆鬆越發周到,鬆鬆也喜歡可愛的妹妹,一家人過得寧靜而溫馨。
還原真相,
傷痛化為滿心幸福
小學時期,鬆鬆在市東城區第七小學上學,成績一直不錯。上初中時,為了方便鬆鬆能就近入學,趙永紅爽快地交了3萬元的擇校費,讓兒子進入達州第一中學學習。
2011年,鬆鬆上初二,進入了青春叛逆期,先是跟同學共同喜歡一個女生爭風吃醋,還用凳子砸傷了同學的頭。後來,他又迷上了網路遊戲,開始逃課到網吧去玩。家裡不給上網費,他就去找低年級的同學「擂肥」。趙永紅知道後,才驚覺兒子不僅僅是叛逆,而是墮落啊。怎樣才能拯救兒子呢?她絞盡腦汁。
2012年春節後的一天,趙永紅偶然從電視上看到上海一富媽媽裝窮打工,拯救迷途兒子的故事,頓時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閃現。她要求丈夫配合,一場拯救兒子的行動拉開帷幕。
一個周末,趙永紅夫婦將兒子叫到卧室,神情嚴肅地告訴他:「鬆鬆,媽媽不得不告訴你一件事,你爸爸的公司倒閉了,房子和車都要賣了還賬,明天我們就要搬到出租屋住,你收拾好東西。」鬆鬆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住了。
第二天,一家四口搬到了簡陋的兩室一廳,不但餐桌上沒了大魚大肉,趙永紅和丈夫穿得很樸素,而且鬆鬆也從達州一中轉到了偏遠的十二中。落差如此巨大,無論鬆鬆,還是彭璐都不適應,但她仍狠心地把戲繼續演下去……
為了更加逼真,2012年清明節後,趙永紅請朋友幫忙,應聘去了一家離家較遠的私人診所上班,從早上8點站到晚上9點鐘,回家時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一天,鬆鬆回到家,見媽媽躺在沙發上睡了,順手幫媽媽脫下鞋子。他突然發現,媽媽的腳腫得很高,腳指頭磨破了幾個,襪子血跡斑斑……那一刻,鬆鬆的心像針扎一樣……
彷彿一夜之間,鬆鬆懂事了,他開始在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學習也不需天天督促檢查。趙永紅夫婦備感欣慰。2012年夏,鬆鬆不負眾望,以優異成績考入了達州高級中學。當他中考完畢,趙永紅決定將「爸爸破產的真相」告訴他,自己重回醫院上班……
得知真相,鬆鬆非但沒喜出望外,反而慚愧不已。一家人又重新搬回原先的別墅,鬆鬆內疚地對父母說:「兒子不孝,讓你們操心了!」彭東升扶起兒子意味深長地說:「你應該感謝媽媽,她付出的艱辛與犧牲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2015年7月,鬆鬆參加高考,一舉考入了成都理工大學。然而,陪爸爸辦理戶口遷移的時候,彭松發現他的戶口頁,赫然有一次遷移記錄,1998年5月從復興鎮派出所遷至通川區派出所。他心中升騰起一團疑雲,問爸爸是怎麼回事。然而,彭東升並沒有回答他,而是打電話給了趙永紅,要她和女兒在家等著。他決定披露兒子的身世,他要讓兒子知道,媽媽曾經有多麼痛苦和辛酸,又為他的健康和成長付出了多少心血!
一進家門,彭東升便對彭松說:「兒子,你現在長大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媽媽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彭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天才喃喃道:「爸、媽,你們別給我開這樣的玩笑啊。我們一家人親密無間,怎麼會沒有血緣呢?」
「全是我的錯……」彭東升毫不忌諱地將自己的荒唐往事說了出來……彭松僵住了,彭璐也僵住了。趙永紅見此情形,忙說:「我早已把你當作親生兒子。鬆鬆,下個大周未,我帶你去鐵山陵園祭拜你的親生母親。」彭松的眼眶早已盈滿亮閃閃的淚水,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說:「有您這麼好的媽媽,是我的大幸!只是,這些年您受委屈了。」聽到兒子的這句話,趙永紅的眼淚不禁噴涌而出。
整整一個暑假,彭松心潮澎湃:是啊,自己從生命垂危,到轉危為安;從險些腦癱,到健康長大;從叛逆逃學,到考上大學,媽媽既要面對爸爸背叛的巨大傷害,又要悉心照料自己,她的委屈,有幾個女人能夠承受?她的付出,又有幾個女人能夠做到?
2015年9月初,彭松將乘車前往成都上大學。父母和妹妹送他去火車站。站台上彭松看見,清爽的晨風,吹亂了媽媽的頭髮,有好多白髮被陽光照得格外刺眼,這一刻彭松的心感到特別的痛。
經過半年的深思,他決定把媽媽的故事告訴更多的人,這才聯繫上本刊記者。趙永紅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雖然鬆鬆不是我親生的,當時也給我帶來巨大的痛苦,可他是無辜的,更何況他也是丈夫的血脈……這些年來我的付出很值得,得到了丈夫的真心,得到了兒女尊敬,得到了一個完整幸福溫馨的家庭!」母愛,原本就是稀釋痛苦的一劑良藥。
(本文均為化名,未經許可不得轉載或上網)
編輯/賀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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