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李叔同
07-20
李叔同,幼名成蹊,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意。學名文濤,字叔同。法號弘一,世稱弘一大師。清光緒六年(1880年)九月二十日 生於天津河東地藏庵(今河北區糧店街陸家衚衕)一官宦富商之家。1942年10月13日 圓寂於泉州。 他是我國新文化運動的前驅,近代史上著名的戲劇家、藝術家、教育家、思想家、文學家、書畫家、革新家。中國近現代佛教一位傑出高僧,又是國際上聲譽甚高的知名人士。作為中國新文化運動的早期啟蒙者,他一生在音樂、戲劇、美術、詩詞、篆刻、金石、書法、教育、哲學、法學、漢字學、社會學等諸多文化領域中都有較高的建樹,並先後培養了一大批優秀藝術人才。名畫家豐子愷、音樂家劉質平等文化名人皆出其門下。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這首《送別》曾經風靡大江南北,令多少人聞之動容,吟之落淚。這首詞的作者就是一代大師李叔同。 李叔同是中國藝術史上一位才情四溢的奇男子,也是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從一代情聖到一代聖僧,從李叔同到弘一大師,半生藝術半生佛,六十二載風與月。青年時進出名場,他是瀟洒無羈的風流才子,後半生芒鞋布衲,他是苦修律宗的空門高僧。音樂,繪畫,書法,篆刻,詩詞,話劇,文學……他無一不精,無一不專。在歷史上或許只有蘇東坡的才情堪與之比肩。林語堂譽稱他為那個時代最有才華的天才之一。因其出眾的才華加上戲劇性的人生軌跡,他被世人視作一個神話般的傳說,一座藝術的豐碑。 李叔同在中國近代藝術史上創出好多個第一,他最早把西洋繪畫引入中國,開創用人體模特進行美術教學的先河,最早用五線譜教音樂,創辦中國最早的話劇社……豐子愷、劉質平、吳夢非、潘天壽等一大批藝術名家,都是他的學生,然而這個「二十文章驚海內」的大才子卻在盛壯之年突然遁入空門,令世人無比震驚,也留下了諸多揣測,更使得李叔同的人生顯得撲朔迷離。 李叔同出家究竟是什麼原因?眾說不一,有說緣於對愛情的絕望,有說出於對精神更高層次的追求,有說是看破紅塵大徹大悟。是耶非耶? 李叔同的前半生除了藝術離不開愛情。年輕時的李叔同頗有些杜牧的風範,年少輕狂,風流倜儻。由於出身富貴人家,他可謂少不更事,與一幫詩文友吟風弄月,遊山玩水,混跡於煙花藝館之地,留下幾多風流韻事。而他的婚姻也是傳統包辦的那種,他與妻子俞氏沒有什麼感情基礎,他在柳巷青樓處卻覓得幾位紅顏知己,雖兩情相悅,但都因各種原因而作罷。他嚮往愛情,也渴望靈魂的歸宿,然而在塵世中始終無法企及。愛情或許是李叔同人生最大的一個痛處。 都說真名士自風流。才冠四海名滿天下的李叔同,自然擁有眾多的粉絲。才子配佳人,自古亦然,於是乎一段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就這樣演繹開來。津門名伶楊翠喜、上海名妓李蘋香、謝秋雲,日本妻子福基…… 楊翠喜是李叔同的初戀情人,兩人初識在一個詩情畫意的夜晚。從相遇的那天晚上起,李叔同每晚都要到她唱戲的天津福仙樓戲園為她捧場,散戲後便提著燈籠陪送她回家,一路談情說愛,你儂我儂。李叔同在戲劇方面本就有深厚的底蘊,於是他為她講解其所演繹的戲曲中的歷史背景、人物性格,甚至手把手指導楊翠喜舞台身段和唱腔。「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額發翠雲鋪,眉彎淡欲無。夕陽微雨後,葉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晚風無力垂楊嫩,目光忘卻遊絲綠;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痴魂消一捻,願化穿花蝶;簾外隔花蔭,朝朝香夢沾。」這是李叔同贈給楊翠喜的詩,可以想像那段時光是多麼美好。但造化弄人,好景不長,李叔同身為豪門才子,他的家庭又如何能容許他愛上一個妓女戲子?在母命與愛情之間掙扎徘徊了很久之後,他放棄了愛情,與初戀情人傷感地分手。又一說是慶親王奕劻之子載振到天津,看上了楊翠喜,段芝貴以巨資將楊翠喜買下,獻給載振。李叔同痴情落空,後來看破紅塵遁跡空門。 李叔同的第二個紅顏知己便是才女名妓李蘋香。李蘋香以詩才馳名上海,頗受文人喜愛。1901年夏天,李叔同與母親、妻子由天津遷往上海。那時,他因贊同康有為、梁啟超變法而成了當局眼中的敵人,無奈避禍滬上。李叔同在上海的那幾年,應該說是他人生中的低谷和消沉時期,也是思想的脫變期。他同一班公子哥們,經常出入於聲色場所,與上海灘的名伶名妓們打得火熱,他與滬上名妓朱慧百、李蘋香和謝秋雲等都是好友。但是,李淑同與李蘋香的感情,遠遠超過了一般的交往。 李叔同第一次來到李蘋香的天韻閣,就以「惜霜仙史」之名贈李蘋香七絕三首: 滄海狂瀾聒地流,新聲怕聽四弦秋。如何十里章台路,只有花枝不解愁。 最高樓上月初斜,慘綠愁紅掩映遮。我欲當筵拼一哭,那堪重聽《後庭花》。 殘山剩水說南朝,黃浦東風夜卷潮。《河滿》一聲驚掩面,可憐腸斷玉人簫。 後來,李叔同進入南洋公學學習,他與李蘋香的交往更加頻繁了。除了上課,他的空餘時間幾乎都是和李蘋香待在一起。才子佳人,詩酒唱和,風花雪月,情深意長。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數年之後,李叔同由於母親病故,深受刺激,決意告別詩酒風流的上海洋場,遠赴日本留學。李叔同與李蘋香互相以詩贈別。李蘋香一生命運坎坷,淪落風塵,但性格卻頗洒脫,明白與李叔同沒有結果,便移情於另一個才子章士釗。 李叔同到了日本後,在浪漫櫻花之都又演繹了一場愛情故事。這次的主角是一位日本女模特福基。李叔同與福基是因畫結緣的,他當時在東京美術學校學習西洋繪畫。西洋繪畫注重寫實,進行人體寫實練習是一項必修的課程,然而尋找裸體繪畫模特,成了李叔同在剛開始學習西洋繪畫時最棘手的問題。這時,他無意中看到了給他送飯的房東女兒福基,剎那間,李叔同發現了自己尋覓已久的最佳模特人選。就這樣,福基做了他的女模特,兩人日久終於生情,跨越了畫師與模特的界限。櫻花開得最為爛漫的時節,李叔同的愛情之花也開得正艷。1911年,李叔同從東京美術學校畢業,他帶著福基一起回國。回到中國後,李叔同把福基安排在上海居住,自己先是在天津直隸模範工業學堂任圖畫 老師,後任教於浙江省立第一師範學校。直到1918年,李叔同立志捨棄小我普渡眾生,在杭州虎跑寺皈依佛教,他和福基的這段12年異國情緣也終於凄美落幕。 1942年10月10日 ,弘一法師在福建泉州百原寺寫下「悲欣交集」四字交妙蓮法師,三天後,圓寂於溫陵養老院。享年62歲。 李叔同的才情就像核彈一樣摧毀俘虜了一個又一個女人的心。就在他出家後,還有一位愛他愛得死心塌地的女子天天來寺里找他,求他還俗。李叔同(這時已改名弘一)便派人送給那女子一首詩,其中有這麼兩句:還君一缽無情淚,恨不相逢未剃時!那女子看完詩,淚雨滂沱,自此終身未嫁。 李叔同的情感與心境到這時已上升到另一層面。如果將李叔同的一生進行劃分,那麼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從15歲到26歲(1894-1905)這十年,包括他在天津求學,到上海參加「城南文社」,考入南洋公學等求知歷程。這是他比較系統接受儒學經典,吸納「新學」,全方位開發智慧的十年。用豐子愷的話說,就是他充分享受物質生活的十年。這一時期他寫下了大量憂國憂民,充滿入世精神,甚至帶有憤世嫉俗激進色彩的詩文。這一時期的李叔同積極入世,奮發有為。 他的人生一大轉折點是在公元1905年,其母王 夫人病逝。母親的去世給李叔同很大的打擊,於是東渡日本留學,開始了他人生的第二階段。這一階段包括他在日本東京留學六年,回國後在杭州省立第一師範學校任教七年,即從26歲到39歲(1905-1918)的13年間。這是他生命最輝煌的時期,也是他藝術創造的顛峰時期。他的許多的藝術作品,無論詩歌、音樂、美術、書法還是金石等大都創作於此時。在日本留學時,他接受了西方寫實主義繪畫教育。在審美思維和人生追求上他漸趨務實,一掃過去以「修身、齊家」為目標的「以學致仕」的儒學體系,逐漸確立了「以美淑世」、「經世致用」的教育救國的理想取向。這一時期是李叔同在藝術上突飛猛進的一個階段。 1918年8月19日 ,李叔同突然拋棄俗世功名,離開嬌妻愛子前往杭州虎跑寺削髮為僧,時年39歲。從此進入了他人生的第三個階段。出家後的李叔同,斷絕塵緣,超然物外,耳聞晨鐘暮鼓,心修律宗禪理,過起了一種閑雲野鶴似的宗教生活。但是他的出世依然是積極的,他一邊弘揚佛教事業,一邊普渡眾生救國救世。他將失傳700餘年佛教中戒律最嚴的南山律宗拾起,清苦修行,被後人譽為第十一代律宗祖師。李叔同出家後,聲譽更盛。為避開煩人的俗世往來他謝絕應酬,掩關靜修,但他的名氣太大,不管到什麼地方,總會有人慕名來索求墨寶。起初他一概婉拒,後來,嘉興有名的居士范古弄勸他說,可以改寫佛語,從此作為弘揚佛法的手段。日寇全面侵華後,有日本人請他循當年鑒真之例,東渡弘揚佛法。弘一法師面斥敵國說:「當年鑒真法師去日本,海水是藍的,現在已被你們染紅了,日本,我是萬萬不會去的!」日本侵略軍逼近廈門,友人勸大師內避,他卻說,為護法故,不怕槍彈,他教育眾弟子說,吾人所食,中華之粟,吾人所飲,溫陵之水,我們身為佛子,不能共紓國難,為釋迦如來張些體面,自揣不如一隻狗子。他還在給朋友的信中說:時事未平靜前,仍居廈門,尚值變亂,願以身殉,他將自己的居室改為「殉教堂」。 1942年10月13日 ,弘一大師在念佛聲中保持吉祥卧姿,安詳圓寂於福建泉州不二祠溫陵養老院,遺憾的是,他沒能親眼見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他在臨終前書「悲欣交集」四字以為絕筆,且預作遺書、遺偈數篇,於彌留之際分發示友。其偈云:「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廊而亡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觀李叔同一生,可謂前世情聖后世僧,半為藝術半為佛。或許正因為他在靈魂最純凈的藝術世界中徜徉多年,享受過盛名與富貴,品味過愛情的苦與甜,又經歷過家國的各種憂患罹苦,所以他才更可以看淡一切,大徹大悟。出世後的李叔同說法傳經,普渡芸芸眾生。可謂用心至善。看著李叔同晚年的照片,他那慈祥、寬容、無所不包的面容寫滿了對塵世生靈的悲憫、愛和呵護。那完全是一張大師的面容。這時也便明白李叔同的出家絕不會是一時的興起,而是他的必然歸宿。李叔同的人生之路,正是一條不斷成長不斷感悟,不斷認識不斷升華……最後終歸大徹大悟的哲人道路。誠如已故中國佛教協會主席趙朴初 居士所評:「深悲早現茶花女,勝願終成苦行僧,無數奇珍供世眼,一輪明月照天心。」
偉哉!大師!仁哉!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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