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禪詩系列理論隨筆2篇
詩歌史上的那些獨行者
——現代禪詩系列理論隨筆之25
在中國詩歌史上,有許多深具個性的重要詩人,因為他們所創作的詩歌作品與眾不同,深具特色並影響廣大、深遠,因而被後世冠以響亮的名號。唐代詩人中,就有杜甫被冠以「詩聖」的稱號,李白被冠以「詩仙」,而李賀,則被冠以「詩鬼」的大名。當然,我最感興趣的是王維,他被後世冠以「詩佛」的稱號。王維中年之後,不堪朝廷中的政治紛爭,逐漸的歸心山林,半官半隱,潛心佛禪、詩畫。這對於仕途自然是暗淡了,但對於詩歌、繪畫藝術方面的成就,卻是無限風光的巔峰。王維不但在詩歌方面給後世留下了大量境界空靈的作品,成就了一代「詩佛」的尊榮,而且在繪畫方面,也開創了一代禪意山水畫的新畫派,成為了流傳至今的中國文人山水畫的開創者,被尊為「南宗畫派祖師」。
此後的宋、元、明、清,也有詩人被當時或後世冠名的。也有的是詩人自號,但被當時或後人認可並相傳不斷。比如宋代的蘇軾,就因為「烏台詩案」大難不死後被貶黃州,生計困難,在友人幫助下才在黃州東坡得幾十畝薄田,耕讀度日,築屋自居,號「東坡雪堂」,自家也就將自家號為「東坡居士」。本來是一時困頓中的自慰,卻不想倒成就了流傳後世的一番響亮和風流。
古人故矣。我其實想要說的還是當代的「今人」,想要說的還是「現代詩人」。在中國不足百年的現代詩歌史上,也頗出現了幾個不同凡響的人物,李金髮便是其中一位。李金髮生於1900年,廣東梅縣人。青年時期留學法國,在法國象徵派詩歌特別是波德萊爾《惡之花》的影響下,開始創作格調怪異的現代新詩,在中國新詩壇引起一陣騷動,被稱之為「詩怪」,成為我國第一個象徵主義詩人。這位「詩怪」其實不單單詩名甚大,在其他藝術領域也有很高建樹。比如雕塑方面,就成就非凡,被譽為中國現代雕塑的開創者。可惜的是,詩人在時代變遷,政局更替中,最後不得不選擇留居海外,客死美國。在1949年後的漫長時間裡,幾乎被國人遺忘,或被作為一個怪異的瘋子遭遇批判或嘲諷。只是在最近的十多年裡,人們思想禁錮稍開,才重新想起了這位詩壇上獨一無二的「現代詩怪」。
另外的一位,也是漂泊海外的詩人,他就是洛夫。他於1949年離別故鄉到了台灣,成為台灣現代詩歌流派的主要開創者。因為其詩追求超現實主義的魔幻意象,常常營造出光怪陸離的文字景象,所以評論者對洛夫冠以了「詩魔」的稱號。不過,洛夫比著「詩怪」李金髮,命運要好了許多。1980年代後,隨著大陸氣候的改變,洛夫也逐漸在大陸的詩歌讀者中,名聲日盛。雖然在1996年,他離開台灣移居加拿大,但還是不時的會出現在大陸讀者的關注視野中,成為了一代詩歌名人。
行文至此,我想要說的是,唐代詩人中,出了詩聖、詩仙、詩鬼、詩佛。現代詩人中,也出了詩怪、詩魔。他們都是中國詩歌史上的獨行者,是不可模仿也不可替代的重要詩人。但是,我覺得,中國現代詩歌的國土上,似乎還應該出現一位現代「詩佛」,來清凈這個世界的詩歌和人心,不使繼續浮躁和煩亂,不去崇高或崇低,而是回歸到人和物的本來位置,給人以清醒和正途。至於我們的現代「詩佛」何時出現,又出現在哪裡?這就要看時勢和機緣了。
但是,我想我的最大願望,也是我預料中的最大可能,現代「詩佛」的出現一定是在現代禪詩的寫作隊伍中。可能是一位,也可能是二、三位,是一個群體。
我這樣的判斷,不是空穴來風,而是依據了基本的佛陀思想和禪的理論。人人具有佛性,而是否能夠成佛,就看你是否一朝醒悟。迷時是凡夫,悟時便是佛,佛是一個覺悟了的人,事情就這麼簡單。一個真正的現代禪詩詩人,必定是一個禪者,是一個覺悟者。所以,成為一個現代「詩佛」,應該是現代禪詩詩人的終極方向和目標。並且,這個目標也不是遙不可及的狂妄,而是一種願心,是為了世界和人心能夠清凈下來的慈悲。禪宗六祖慧能,最初不過是一個不識文字的樵夫而已,但當他來到黃梅的五祖弘忍禪師那裡,被問來此做什麼時,就毫無猶豫的回答:惟求作佛,不求余物。可見一個人,是不能沒有一點宏大的慈悲願心和目標的。
狂妄要不得,但願心和大目標,卻是一個詩人所必須要有的。因為,你不是僅僅為了你自己。如果僅僅為了自己,你就還不是一個覺悟者,不是一個合格的現代禪詩詩人,也就離成為現代「詩佛」還很遙遠。
我們的身前和身後,都不會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們也要準備著,成為一個不與眾同的獨行者。
2009-7-18,昆明玉案山下
現代禪詩的自由精神和獨立品格
——現代禪詩系列理論隨筆之26
一個詩人,不一定是禪者;一個禪者,也不一定是詩人。
但一個自覺的現代禪詩寫作者,卻一定既是詩人,又是禪者。
那麼,一個既是禪者又是詩人的寫作者,會在自己的人格上和作品中,呈現出什麼樣的品質和特徵呢?這是本文想要討論的問題。
首先,我認為一個真正的詩人,應該具有自由的精神和獨立的品格。自由和獨立,應該是所有大成就者所必須具備的兩個基本元素。如果不具備這兩個基本元素,這個人毫無疑問,是不能成就大事業的。詩人應該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真人,不能具備自由精神和獨立品格者,只能算是一個偽詩人。甚至,在某種嚴格的意義上說,偽詩人是連做人的資格都難以被承認的。
而一個真正的現代禪詩詩人,更是必須,也必然的會具備這樣的自由精神和獨立品格。因為,這兩者都是建立在佛陀「眾生平等」、「眾生皆有佛性」的基本思想理念之上的。
法國思想家盧梭在十八世紀所著的《社會契約論》一書中,提出了「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賦人權」說,對此後世界各國民主憲政的建立,保障人權的制度,起到了理論奠基的作用。但他的這個對世界影響遠大的思想理念,其實是來自佛陀「眾生平等」的思想主張。並且,他只是從佛陀的思想寶庫中,提取了很小的一部分,僅僅是對人類而言的一點點。但也由此可見,佛陀的平等思想和盧梭的平等思想,其基本源流和意思表達是一致的,只是程度和範圍的深淺大小有所不同而已。
「眾生平等」是以所有生命體,甚至是包含了山川草木等無情眾生在內的大關懷,大慈悲。在空間的概念上,則包含了整個宇宙的無限領域。
「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賦人權」論,則是僅僅針對人類的,所以離得我們的現實生活更加切近。從空間意義上說,其也是有限的,是基本界定在地球這一空間範圍之內的。
但無論佛陀和盧梭的「平等」說,都是人與人之間建立和睦相處關係的一條準則。違背了這樣的一條準則,世界就會充滿了征服被征服、統治被統治之間的暴力和血腥,就永無和平可言。而作為一個個體的詩人,如果沒有「眾生平等」的思想理念,就不會有對他人,對身邊自然事物的尊重和愛惜。所以,對於我們現代禪詩詩人來說,「平等」的理念,在你的作品中有沒有,有多少,這是一個重要的衡量標尺。而沒有平等觀念的人,也很難會建立起獨立的品格和自由的精神,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因為你認可了這個世界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是一種合理的存在,你就必然的會對上仰視,對下鄙夷,將自己打造成一個「卑上亢下」的人。詩歌,是一個人思想和感情的傳達,如果被一種錯誤的識見所主導,就不但對他人是一種戕害,對自己也等於是自殺行為。
獨立,是相對於攀援依附而言的。
自由,是相對於被捆縛、被奴役而言的。
任何對於人身和精神思想的奴役和捆綁,任何為了現實利益而向權貴獻媚攀附的行為和現象,都是與禪的精神詩的本質格格不相容的。
詩人詩人,就是一個寫詩的人。也就是要先做人,才可能有真詩的寫作問世。先做好了人,才可能將詩寫好。這也是歷代有識之士、高僧大德們所共同的識見。太虛法師就有詩道:「仰止惟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現實。」做人做佛如此,做詩人也應如此。人在詩之前,人成詩方成。
陳寅恪先生認為,為人治學當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為人如此,治學如此,寫詩當然也如此,寫現代禪詩就更應如此。
平等,是產生民主社會體制的基礎,這個道理兩千多年前就被佛陀說出,近幾百年來的時間中,更為世界上大多數國家和民族所證明。人,只有在平等、自由、獨立的存在狀態下,才能成為一個真正消除了恐懼感,真正獲得了人性解放的創造者。
我們所居的土地上,還充滿著種種的暴力和謊言,充滿著人與人之間森嚴的等級和不公。人與其他眾生之間,也一樣存在著奴役和殘殺。人與自然的關係,也依然緊張而對立。這些,都是與我們的應有理念相悖的。
現代禪詩詩人,不是不食人間煙火者。我們一樣的處在各種複雜社會環境和矛盾中。這就決定了我們不可能完全的超越脫離現實的生活和環境。我們必須積極的面對,必須積極的看破並創造。當我們在獨立和自由的狀態下,掌握了禪的基本思想和關照方法後,就能不被環境所困,就能從各種複雜的矛盾中超拔出來。我們沒有恨,我們只有平等的慈悲愛心。這是我們渡人渡己的舟船。
這其實也正是中國禪的基本態度: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我們只要從自身開始,通過現代禪詩這一自我提升的方式,將我們的思想理念傳遞下去,讓更多的人在互相尊重的平等氛圍中,滋生出愛心慈悲,我們身邊的世界就會一點點被改變,就會變綠變亮。
我們的聲音,也許還很微小;我們的作用,也許僅僅如大海一滴水。但我們只要堅定和持久,就一定會看到一片開花的果園,飄香的果園。
2009-7-24,玉案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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