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問淺答｜無法接受自己是罪惡生死凡夫怎麼辦？（文聲對照）

07-20

法師，我最近開始學佛念佛了，可我先生聽到我說起善導大師的機法二種深信，要「深信自身現是罪惡生死凡夫」，他覺得無法接受。他自認為是挺好、挺善良的人，沒做過什麼壞事，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請問，您對他的觀點怎麼看？

還有，我覺得不要一上來就說別人是罪惡生死凡夫。大部分人都像我們一樣，聽到這種說法後，會感到不高興的，會對凈土宗產生排斥的心理。您認為呢？

第三，如果我們不相信、不接受自己是罪惡生死凡夫，還可不可以學佛念佛呢？

有三個問題。

◎ 第一個，不接受「自身現是罪惡生死凡夫」這麼一個說法；

◎ 第二個，最好也別說別人是罪惡生死凡夫；

◎ 第三個，如果不相信、不接受自己是罪惡生死凡夫，還可不可以學佛？

總之，這三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問題，就是不接受是罪惡生死凡夫，這個招牌貼了不好聽、不好看。可以理解。

我想這位提問的居士和你先生應該是誤解了。你們是初學佛，不了解佛法里所談的一些具體內涵。比如佛教說「人生是苦」，「我挺快樂的，天倫之樂呀，這不都挺好嗎？」這樣講很膚淺，它講的是一個深層次的根本問題。

佛法這些開示，一定要用佛法的眼光來看。比如佛教講「無我」，「佛怎麼講無我呢，不都有我嗎？我來我去的」，不是那個意思。凈土宗說「罪惡生死凡夫」，不是你理解的壞人、造惡的人，不是這回事。說「罪惡生死凡夫」和「認為自己是挺好、挺善良的人」不矛盾，並不是說你就是一個不善良的、十惡不赦的壞傢伙。見了面說不定我也要當面表揚你，「這個人很不錯，是個善良的人」，這是站在一般世間人情的角度來看的，不是以佛法修行的標準。

我們要怎樣理解罪惡生死凡夫？要按照佛法的標準來理解。

比如就世間人來講，「這人長得美啊，不錯」，是挺漂亮的，但是要跟天上的天人比，那不就是醜八怪嗎？在世間來講是個好人、善良的人——是的；以佛法為鏡子來照的話，誰都脫不開「罪惡生死凡夫」這六個字。當然要你自己認識，不是別人貼給你。

我們先從「凡夫」這兩個字說起。我們每個人不是凡夫嗎？如果不是凡夫，就是聖人，孔老夫子都不敢說他是聖人。聖人，按照佛教來說是有標準的，成為阿羅漢，斷盡一切煩惱，這就是進入了聖人的境界。至少你要是初果見諦，就是見到佛法的真理，這容易嗎？

初果的人成了聖人，他即使下地犁田，蟲子自然就會離開他的犁頭四寸遠，他永遠不會犯殺生罪，這是他的道力。他見道了，有這樣的道行功力，就有這樣的效果。那我們能行啊？你不是凡夫嗎？如果連自己是凡夫都不承認，那你這個人太狂妄了，這就是大妄語。只要稍微是正常心智的人，都不會否認自己是凡夫，都說我們是肉體凡胎。就這一點事，就跟你說一下罪惡生死凡夫，你都不願意接受。當然我也一樣，都是徹底的凡夫。

凡夫就有生死。你沒有生死嗎？哪一個人不是生下來還得死呀？佛陀是不生不滅了，你看上去他涅槃了，他其實不生不滅。我們早著呢，不僅有生有死，還貪生怕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無窮盡的輪迴。這不是凡夫是什麼呢？所以叫作「生死凡夫」，沒有說「涅槃凡夫」的。

你證了涅槃界了，像觀世音菩薩，他就沒有所謂的分段生死、生生死死。證悟無生法忍的菩薩頂多是變易生死，其實是不死的，他沒有凡夫的分段生死。我們就是有生有死，而且貪生怕死，所做的一切不是生死凡夫嗎？

佛法講的「罪惡」，跟我們講的殺人放火不是一回事；你只要有貪瞋痴煩惱，你就是罪。

誰內心裡沒有貪心？貪名，貪利，貪財，貪色。「瞋」就是瞋恨，得不到就嫉妒、瞋恨。「愚痴」，每個人都有無明，對於因果不能明信；對我們內心深深的無明根本不能覺察；對佛所講的人無我、法無我，諸法實相、真如實相，根本就是在一片霧裡面，不能明確地透達，這不是愚痴眾生嗎？為什麼造罪？因為貪瞋痴才有造罪。你沒有造是因為緣分還沒有到，緣分一到立即就造。

以佛法來說，我們在無窮盡的輪迴當中，在我們的八識田裡就種下了無邊罪惡的種子。《法華經》說：「若此惡業有體相者，盡虛空界不能容受。」如果我們的罪大大小小都拿一個體積來衡量，整個虛空都放不下。這是佛的智慧才能說的，不是冤枉我們、污衊我們。

《地藏經》說：「南閻浮提眾生，舉止動念，無不是業，無不是罪。」你起心動念都是從哪裡出發的？都是從無明、從我執，這個「我」是虛妄的存在。為了「我」的利益，一切都是從「我」來出發的，可以講損人利己。

這種心情，我們不要說得更遠，我們就生活當中來看，說我們是個善人，那你這個善人是你自己標的。你吃的雞，你吃的北京烤鴨，雞、鴨、鵝這些被你宰殺的動物，它們同意你是善人嗎？「你那麼善，為什麼吃我？」

所以，佛法講的善惡，是站在法界的立場來看的，那我們真的是雙手沾滿了眾生的鮮血。殺、盜、淫、妄，無惡不作，無作不惡。即使出家了，也未必清凈，你自己沒有去做，別人還供養你，你也有附帶的。

從大乘佛法來看，不光看你表面的行為，還要看你的內心。

比如說淫慾心，你貪戀別人的美色，稍微一貪戀，這就是一種罪。誰沒有呢？現在貪官那麼多，往往是錢權交易、權色交易。他們本身就是那麼五逆十惡、那麼壞嗎？是因為他有這樣的權力，有這樣的一個條件之後，在這種環境的誘惑下，自然就上當了。人都差不多。當然，有的人會好一點，但大部分人都會被環境所改，都是差不多的。所以善導大師才說：「但以遇緣有異，致令九品差別。」你遇的緣分不一樣，而顯示人生有九品。上上品是大乘上善凡夫，一直到下下品。並不是說我們個人有多大的金剛不壞的力量。

我們之所以覺得自己還不錯、還挺好，一個是因為我們面子的心理；再一個，沒有以佛法的鏡子來照自己。沒有一個更高的標準，其實跟別人也就是五十步跟百步的關係。

「不要一上來就說別人是罪惡生死凡夫」，這個話是有道理的。不過，善導大師的話要看清楚，他說「決定深信，自身現是罪惡生死凡夫」，不是貼別人。像我們講的教理，我們講自己是這樣的，我們也講給同類的人聽，啟發別人說：「你看，你以佛法的鏡子照一照，你是不是也是這樣？」說：「我不是！」那你是沒有照鏡子，你可以不承認，你有這種自由。

再者，你怎麼感覺是說你呢？這就是我們的驕慢心理，這種驕慢的心理，其實是不堪一擊的，別人在說他自己，你聽到就說：「你在說我呢！」你看你這個心理，人家說自己是罪惡生死凡夫，關你什麼事啊？

善導大師也說自己是罪惡生死凡夫，善導大師是阿彌陀佛化身再來，現世證悟念佛三昧、觀佛三昧，這樣的人都說自己是罪惡生死凡夫，我們是何等人？說「我不是！」

你說「我不是窮人」，你看跟誰比，你身上有十萬、八萬、百萬，跟討飯的比有兩個錢；你跟世界首富比，就窮得叮噹響了。念佛法門是以佛菩薩為標準，那你還不是罪惡生死凡夫嗎？

歷代的祖師大德，像曇鸞大師這樣的智慧，這樣的大德人物說：「我一念一時所造業，足系六道滯三塗」；印光大師說：「我這樣的人只要能往生，下品下生我都足了」；弘一大師說：「我出家這麼多年，越來越發現我內心裏面連畜生都不如」。難道這些人都瘋了？都是說假話騙人嗎？一個人有沒有進步，你的境界高不高，其實不是看你有多大本事，你幹了多少好事；往下面挖，是對內心裡的惡，對無始劫以來這種業，你到底有多少自覺。你自覺的越深，反過來講你境界越高。

就像一棵樹一樣，我們不要看上面，要看它的根基。它越是枝葉繁茂，它下面的根盤越大。所謂根深才能葉茂，你看上面很大的一棵樹，它下面的根一定是很深的。如果根很淺，它怎麼可能長成大樹？

一個人在修行上有巨大的成就，表面看出來的，功德累積的也很高；向下，向內心，對內心深處無明、無始劫的罪業，他一定是反省得深刻，全面，他才能拔動無明之根。你連這個根都護得那麼緊，「我沒有罪過，我不是凡夫，我沒有罪業」，那你這棵樹就沒有根，你還想長活？那不可能。

大部分人聽到「罪惡生死凡夫」不高興，這是正常的，我也能理解。但是，不高興歸不高興，說還是要說，所謂「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要是說好聽的話去糊弄人家，「某某人，你功德無量啊！」就讚歎一句，接下來沒有了。

為什麼說富貴難學道呢？富貴人總希望別人說好話來奉承他。你要是講真實的佛法，說：「某某人，你雖然有財，富貴，但你也逃不了一死。」——不樂意了。你要是說他「你活一百五十歲、五百歲」，明明知道是假的，笑得很開心，給你一個紅包。一個人都要別人說假話來騙你，你說有什麼意思呢？說點真話不好嗎？

想聽好聽的，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覺得要聽實在的，現在說「罪惡生死凡夫」是不好聽，但如果這苦藥你吞下去，你好好念佛，將來好聽的話多的是，臨終的時候阿彌陀佛現前來接引說：「善男子，以汝稱佛名故，諸罪消滅，我來迎汝。」就不叫你惡男子了，到極樂世界你是無生法忍菩薩。寶樹說法，空中的風、水裡的蓮花、樹上的光明，到處說法，微妙法音，諸天的音樂都無法相比百千億倍，好聽的多著呢。

你現在就想聽好聽的，「某某人，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你沒有一點罪過。你很有智慧，功德很大」，你把自己吹得飄乎乎的，最後到閻羅王那裡去可沒好聽的話，沒好聽的聲音給你聽——刀山火海，銅床鐵柱；吭啷吭啷的聲音，火燒呼呼的聲音，大冰裂的咔咔的聲音；閻羅王再審判你。現在這一句話都聽不了，那你將來怎麼辦？想聽好聽的就這句「南無阿彌陀佛」，就是最好聽的，無量光、無量壽。

第三句說「如果不相信、不接受自己是罪惡生死凡夫，還可不可以學佛念佛呢？」首先回答：可以，絕對沒問題。

另外，要分析一下，你所講的「不相信、不接受」，其實是一種情感和面子，倒不是說知見上。剛才我都分析了，不是凡夫，是聖人嗎？誰也不敢講自己是聖人。不過，雖然可以念佛、學佛，但是如果這個障礙不掃除，沒有這樣深切的體會，可能很難得益。為什麼呢？因為這是薄薄的、虛虛的一層面子，你學佛就要來真的，你連這一點面子都不容易揭破。

學佛法要從心根上開始，這個表皮都沒破——像打針一樣，針要打到靜脈裡面，護著連皮都沒扎破，那怎麼能注射進去呢？這六字名號利益要達到我們的心根，首先我們就要拉掉這層面子。《無量壽經》說：「憍慢弊懈怠，難以信此法。」這是驕慢心，一種面子。當然，有的時候拉得就是難過一點。希望能多聽聞正確的法義，慢慢地知道「原來這麼好」，雖然疼一點，但是疼得舒服。就像做按摩一樣，有時候哪裡不好，按摩師來給你按，是疼，可是疼完了舒服。

如果你真正了解佛法對我們的定義，你就會有懺悔，「我原來沒有想到我自己這麼惡，沒想到」。這是一種釋放，把過去內心裡的那些東西釋放出來，感到輕鬆，感到愉悅，你不會覺得丟面子，不會這樣的。

希望在學佛的路上，你和你先生都能有很好的收穫。你們有這個緣分遇到凈土法門，可以講善根非常具足。只是因為初學，對於佛法的專有名詞還限於世間方面的理解，這是不足的。我相信通過這樣的解釋之後，你們一定心中開朗了許多。「罪惡生死凡夫」，這不是給你貼這個不好聽的標籤，我相信跟你見了面，會說「你一定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