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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斯戴·馬丁:溫斯戴·馬丁 :可憐的美國小貴婦們

2004年,為了住得更靠近中央公園、公婆家和好一點的公立學校,我們把家從紐約的西村區搬到了上東區。我原本以為新的社區不會有什麼令人驚奇的地方,因為這許多年來,我進行了太多次訪談,閱讀過太多評論文章,看了不知多少人類學文獻,參與了不知多少次現場觀察,從亞馬遜河流域到大十名校的姐妹會,我以為沒有我不了解的生活。

然而,當我遇見新家周圍的全職辣媽(glamorous stay-at-home-moms)時,即刻便感受到了全方位的文化衝擊。在美國,女性的高等教育完成率已超過男性,勞動力市場參與率仍在提升,並正朝著同工同酬的目標進步。正因如此,全職辣媽的現象才尤其令人震驚——這些本屬人中之鳳的精英,居然蛻變成紙醉金迷寄生階層。

貴婦人

一名真正的社會研究者走到哪裡都可以開展調查,而且不會對某個群體抱有成見,先入為主地認為它值得或不值得研究。我追求的是實事求是。這附近的女性,大多是我帶著孩子去遊樂園和託兒所時結識的,她們大都三十歲出頭,有著精英大學、名牌商學院的高級學位。她們的丈夫有錢有權,大多經營著對沖基金或私募股權基金。這些辣媽大多居住在列剋星敦大道以西、63街以北、94街以南,他們無需外出工作,只在家養育三四個不到10歲的孩子。

社會學家莎倫·海耶斯把這些女性辛苦的日常勞動稱為「密集育兒(intensive mothering)」,即用各種方法偃苗助長,焦急而無情地幫助他們擠進名校,在社會競爭中出人頭地。

這些辣媽們熱衷於打扮和保養,絕對不甘人後。她們絕不會扎馬尾辮,也絕不會穿普通家庭主婦常穿的牛仔褲。她們瘋狂健身,全身沒有一絲贅肉,當她們穿著昂貴而精緻的服裝接孩子放學時,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十歲。許多辣媽擁有不止一套住宅,她們像經營公司一樣經營這些房產。

沒多久我便意識到,我的人類學知識或許能幫助我理解這個發生在精英階層的現象,並闡述這個精彩故事。

我從來不對她們刻意隱瞞,我告訴她們我正在寫一本關於上東區辣媽的書,許多人都非常樂意與我分享她們對這個「許多方面十分怪異的小天地」的看法。

在過去六年的大部分時間裡,我和超過100位全職辣媽生活在同一片社區;一起吃午餐;一起帶孩子。所以我很容易產生一種錯覺,誤以為所有這些富裕、幹練、美貌、智慧、幽默的女性同樣掌握著權力。但經過人類學訓練的我很快發現,她們像隱居的修女一樣遠離男性。這些辣媽們會在姐妹派對上喝到七葷八素;會約閨蜜共進午餐、喝咖啡;共同出席私人時裝秀或組織主題購物等活動;甚至會一群姐妹穿著同樣顏色的衣裳坐著私人飛機去旅遊。

當我向她們是否在過與男性隔絕的生活時,她們都堅持說:「這樣更簡單、更有意思。」

在一場晚宴上,辣媽們和她們的丈夫們完全分開,不但不在同一張餐桌上,甚至不在同一間大廳里用餐。男人們告訴我,他們更喜歡這種方式。

有人告訴我,性別隔離是她們的「選擇」。但這種所謂的選擇,往往像狂歡者的假面,在「個人偏好」之下隱藏著某些能揭示深刻現實的線索,好比失業者為何「選擇」不上班,或馬里的多貢族婦女為何每逢月經期便會「選擇」住進村外的小屋。

接下來我聽說居然有專門的「賢妻獎金」。

當我在喝咖啡時聽到有人提及「獎金」這個詞時,簡直被驚呆了。後來我又在無意中聽到某個沒有工作的辣媽說她的獎金一發下來就會去買某塊手錶。另一個擁有商學院學位但沒有工作的女人提到,她要等發「年終獎」後才能去血拚衣服。經過進一步調查,我發現在這個圈子裡,賢妻年終獎並不罕見。

有人告訴我,辣媽和她們的丈夫之間簽署了婚前協議或婚後協議,具體內容包含了賢妻獎金。這筆獎金不僅取決於丈夫的基金的盈利情況,還要看妻子持家是否得力——例如她是否有效地管理了家庭預算,孩子是否得到了好學校的錄取——這一整套家庭內部的考核體系跟投行對「主外」的丈夫們的考核辦法沒什麼兩樣。如果做得出色,辣媽們可以換來一點財務自由,可以在自己的社交圈裡展開活動——這裡所謂的社交活動不是指單純的吃飯,而是花10000美元出席朋友舉辦的慈善宴會之類的活動。

沒有領到賢妻獎金的辣媽們自嘲說自己可能性生活方面沒達標。領到獎金的辣媽們則多數保持沉默。她們不願繼續討論這個話題,恰恰證明這是個禁忌話題,個中複雜的文化背景耐人尋味。

然而,賢妻獎金究竟意味著什麼?只有在女性性別角色僵化的背景之下,賢妻獎金才有意義。世界人種學給出的大數據非常明確:在階層化和等級化越清晰的社會,性別隔離現象越突出,婦女地位就越低。

曼哈頓的成功男士們通常身居要職,例如擔任醫院或大學的董事,只有貢獻15萬美元以上才能進入董事會。而據我觀察,他們的妻子往往在小型機構里擔任董事,或婦女委員會和郊縣博物館,每年只需籌集5000或1萬美元即可。作為頂尖私立學校的校董,丈夫們可以在招生過程中為「關係生」作擔保,為自己積累文化資本;而他們的妻子多數只能到孩子的班級里去當家長助教,這個無薪崗位是所有母親們的交流平台。

當丈夫們在外賺大錢的時候,享受特權的太太們在策劃晚會、編輯簡報、經營圖書館和組織烘焙義賣,通過這些活動,她們毫不吝嗇地與彼此免費分享從研究生課程中習得或在專業崗位上練就的技能。在男主外、女主內的「辣媽經濟」中,女性發揮著不可或缺的輔助作用,這也成了她們炫富和吹噓的談資:「我以前工作過,我可以做到,只是沒有這個必要罷了。」

人類學讓我們學會對貌似顯而易見的不同情況進行長遠比較。在所有靈長類動物中,智人分享食物和資源的舉動最為常見,女性可能完全依賴男性為她們提供庇護所和食物。雌鳥和雌猩猩一刻不停地為自己和幼崽尋找食物。不管是與男性花幾乎同樣多時間搜集食物的坦尚尼亞哈扎族女性;還是參加狩獵的菲律賓阿埃塔婦女;或是挖掘塊莖和根莖,在獵獲不足補充口糧的非洲南部!Kung族婦女,只要女性為集體或家庭福祉作出了貢獻,她們相應的權力與地位就比較高,而在女性貢獻較少的社會中,女性的權力與地位就比較低。在曼哈頓上東區,資源的重要性不亞於在沙漠或雨林地帶,如果你不帶點塊莖根莖回家,那麼你在婚姻關係中的權力地位就在下降,在家庭之外的社會地位也在下降。

在經濟地位不平等的婚姻里,有錢有權的男人們可能會遵循伴侶關係,許多男人在言談舉止中確實是平等對待妻子的。但在這種婚姻安排之下,婦女完全依賴於她們的男人——丈夫隨時可以拒絕履行他對一個抽象概念許下的諾言。他可以給你發獎金,也可以不發。從丈夫那裡拿錢的感覺可能真的很好,但這樣的錢永遠買不來真正的權力——女權是婦女們靠自己的雙手去掙、去捕獵、去採集來的。

我逐漸發現,對這些掌控世界的男人們來說,做他們的妻子跟做情婦差不多——都是無力的依賴者、攀附者。一個有思想的女性,只要感受到這種不平衡,感受到夫妻權力間的天淵之別,夜裡必定輾轉難眠吧。

(觀察者網楊晗軼譯自《紐約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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