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當主刀

07-20

2000年暑假，我開始在山東大學第二醫院實習，那時叫山東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在濟南北園大街。

實習隊學風很好，當時醫患關係不那麼緊張，老師敢放手，實習生動手機會也多，我是唯一在手術室當過主刀的實習生。

當時，有本書叫《實用小手術學》，北京同仁醫院許懷謹主編，對《外科學》上不講，臨床又常用的小手術，寫的很詳細，我買了一本，奉為聖經，百讀不厭，勤學苦練。

臨床就這樣：You can，You up；你不行，歇著去。理論天天背，查房才長臉；縫合、打結天天練，打成一條條麻花辮；切開、穿刺、解剖結構，就按書上寫的，睡前在腦中過電影；遇到任何動手機會，都精心準備，認真完成。我絕不允許自己犯能避免的任何錯誤，只有帶你的醫生覺得你靠譜，才會放手讓你干。

在實習過骨科、胸外、急診、心外、泌尿外後，終於在小兒外，迎來了人品大爆發。那天下午，我在病房，當時小兒外的病房是在1樓東邊，護士站接電話說，急診有病號，我跟在張敏剛老師的後面，去了急診。張老師是陳雨歷主任的博士，長得帥，人也好。病號是一個11歲小男孩，右小腿外傷，傷口約15cm，皮下遊離，但傷口不深，X片未見骨折。通常這種情況，門診手術室清創縫合就行，但媽媽堅持要到病房手術室。打電話給手術室排手術，常規術前準備，麻醉師接病號。刷手、消毒、鋪巾，穿手術衣上台，張老師問：能行嗎你？我趕緊點了點頭。「那你主刀，我給你當助手」，張老師說。我不敢相信耳朵，這是有麻醉師、器械護士、巡迴護士的大手術室，我一個實習生，當主刀，開玩笑吧？「你能行，我在你旁邊」，張老師給我打氣。我在實習隊，基本功紮實，小有名氣，張老師也知道，所以對我很放心。在急診時，天天清創縫合，乾的多了，可無影燈下，還頭一回做主刀。有些興奮，也有些緊張，我用力咽了口口水，走到了手術台右側，坐下。這是多少年輕外科醫生都夢寐以求的位置：檯子的右側。張老師坐對面，手術其實不難，清創縫合，就是細心活，進入狀態後，我也就不緊張了。手術室暖和，無影燈又亮，額頭出汗，我轉過頭，巡迴老師給我擦，轉頭那麼自然，彷彿我早已習慣。最難忘的感覺，就是縫皮時，我伸出右手，器械老師把持針器乾脆打到我掌心裡，不偏不倚，不輕不重，好似我們早有默契。縫合、打結，張老師剪線；對皮、消毒，張老師貼敷貼。一切順利，一切完美，我也長長地舒了口氣。「縫的很整齊，不錯」，張老師最後鼓勵我。

十六年過去了，如果不當解剖老師，我現在可能是一名外科醫生。至今，上解剖實驗課，帶上手套後，我雙手從不下垂，會一直放在胸前，因為那是無菌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