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是閃耀世界的華人，是世界電影史不可遺忘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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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世界電影史上位數不多真正被冠以「偉大」一詞的華人，也是革新攝影藝術將至弘揚光大的領路者，更是被谷歌連續多次紀念的亞洲面孔。

一次是在去年8月28日，Google塗鴉特此紀念他誕辰118周年。

第二次是在今天，同樣的塗鴉，紀念著他為電影事業所貢獻的成就。

每個喜愛電影或者學習電影專業的人，一定對他耳熟能詳，他便是黃宗霑（James Wong Howe）

黃宗霑是一個中國人，1899年出生在廣東省台山市，鴉片戰爭之後，香港淪為殖民地，國內局勢動蕩，一些華人取道香港移民海外。

黃宗霑的父親便是在那一次作為華工遠赴美國，他的父親參與了當時美國最為著名的施工項目—北太平洋鐵路，這也是美國歷史上第一條橫貫大陸的鐵路。

隨著鐵路完工，5歲的黃宗霑便跟隨著家人定居在華盛頓帕斯科市（Pasco, Washington）開始了新的生活，父親開了一家雜貨店，經營著小本生意。

在他7歲那年，他擁有了一台Brownie相機，這是柯達公司當時推出的一款簡易平價相機，黃宗霑對它愛不釋手，也是那一次他對攝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當時的美國，民眾對華人都戴有「有色眼鏡」，正是玩耍年紀的黃宗霑沒有多少朋友。為了用相機拍攝人物，拍攝同伴，黃宗霑總是會去家裡的雜貨店拿一些糖果來賄賂身邊的同齡人。

但是隨著父親的離世，十幾歲的黃宗霑只能投靠遠在俄勒岡的叔叔，在那裡他成為了一名拳擊選手。

但是作為拳擊選手的生涯很短，後來他又想成為一名飛行員，當時為了這個夢想，年僅19歲的黃宗霑帶著所有家當搬去了舊金山，在那裡人生地不熟，加上生活拮据，為了謀生，黃宗霑打了好幾份零工，做過酒店跑堂、做過送報員......

在一次打工途中，他偶遇了前拳擊選手同事，這位同事此刻是一位攝影師，為美國喜劇電影開創者之一的麥克·塞納特（Mack Sennett）工作。

在同事的牽線下，黃宗霑被介紹到了當時著名的導演阿爾文·威科夫（Alvin Wyckoff）的片場，在那裡他做著一份場記員的工作，就是拿著場記板喊「Action」的那種。

但是這份工作之外，聰明的黃宗霑勤學好問，借著接觸各類攝影器材的機會，便自我鑽研機器的結構功能，甚至一有空就不斷練習手搖攝影機的拍攝技巧。

這默默無聞自我學習的幾年裡，雖不是片場攝影師的黃宗霑卻對整個攝影過程和技巧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說他的才華和天賦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終於契機來了，黃宗霑被安排到無聲電影《小美國人》的片場，在那裡他與美國無聲電影的大導演塞西爾·布朗特·德米爾（Cecil B. DeMille）接觸，開始成為一名攝影助理，同時黃宗霑開也始為很多好萊塢影星拍攝宣傳照。

一次偶然，他為無聲電影女星Mary Miles Minter拍攝的一張宣傳照，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

在黃宗霑的回憶中「Mary Miles Minte有著一雙淡藍色的雙眸」局限於當時電影的攝影技術，黑白鏡頭之下，Mary Miles Minte的淡藍雙眼總是呈現出一種空洞無神的灰色調。

但是聰明的黃宗霑卻依靠一塊黑色天鵝絨布，遮擋著相機，利用光的暗影，將Mary Miles Minte的雙眼拍出了炯炯有神的效果，淡藍色的雙眼變得更加暗沉深邃。

當Mary Miles Minte看見黃宗霑拍攝出的照片時，毫不猶豫的邀請他作為自己的電影攝影師，這次機緣之下，黃宗霑的身份也從助理攝影轉變為片場的總攝影師。

隨後他為Mary Miles Minte執掌了《命運之鼓》(Drums of Fate)這部電影，在這部影片中，黃宗霑發明了一種頗為新潮的拍攝技術，就是將一大塊黑色天鵝絨布上挖取一個洞，攝影機鏡頭從洞中穿過去，隨著場景的需要，絨布背後的光再隨著增加或減少，也正是因為黃宗霑的新式技術，Mary Miles Minte那動人的雙眸為這部無聲影片增色不少。

影片的上映，也為黃宗霑贏得了眾多好評，甚至在當時被好萊塢譽為為數不多的能把女星拍得十分漂亮的攝影師。

黃宗霑的攝影生涯就此拉開，他不僅執掌攝影，也同時參與電影的執導工作，在他的事業生涯里，黃宗霑發明了眾多新鮮的攝影技術。

比如穿著類似溜冰鞋一樣的道具，這種帶有輪子的輔助器械，隨著片場演員的移動，黃宗霑也能靈活去捕捉肢體轉換的美感，同時他也是第一位使用手持相機拍攝電影的攝影師。

而他發明的這種輪滑裝置也正是今天攝影軌道車的早期雛形。

還有將魚眼鏡頭巧妙融入電影中，當這种放大壓迫式的鏡頭出現時配合著令人緊張的電影情節，可以說令觀影者身臨其境。

在拍攝《The Outrage》（1964）時，為了表現人物在樹林里緊緊追逐的畫面，黃宗霑讓演員圍成一個圈，自己在圓中間拿著攝像機轉圈拍攝，這種新穎的拍攝手法，最後出來的效果卻十分逼真。

除此之外，有一次為了拍攝金絲雀動人的鳴叫聲（歌聲），當時金絲雀怎麼也不肯發出悅耳的聲音，於是黃宗霑將一小塊口香糖放入金絲雀的喙中，頓時那咀嚼的聲音就如鳴叫般動聽。

「光」是黃宗霑革新攝影技術的偉大成就，他用光影推動著無聲電影乃至世界電影的創新。

在20世紀30年代他也是第一個在電影中運用深度聚焦技術（deep-focus techniques） 的攝影師。

深度聚焦意味著整個電影中那些前景（最顯著的地方）、中層和遠背景對象都是鏡頭焦點，並且用明亮的光覆蓋照耀這些場景，在拍攝中通過縮小鏡頭的孔徑，通過選擇小光圈來實現某一處的深焦點，使得畫面中的場景和人物變得銳利而清晰，創造出一種大景深（ large depth of field）的畫面感。

在他著名的代表作《The Thin Man》中，這種清晰富有張力的大景深畫面隨處可見，早期無聲黑白電影，都是以刻畫人局部表情或動作為主。

而黃宗霑卻賦予了黑白電影，豐富而精彩的畫面細節，這些效果的誕生為觀影者帶來無與倫比的視覺享受。

黑白電影也因為「光」而變得十分有趣，情節歡快時，光清晰而濃烈，情節壓抑時，光暗沉而神秘，一個光影讓故事變得生動有趣。

黃宗霑一系列的創舉使他成為了美國電影攝影師協會（ASE）第一位華人會員，他的攝影風格和技巧也影響和指導了眾多後起之秀，比如大家熟知的美國攝影大師約翰·阿倫佐（John A. Alonzo），他的手持攝影技術也正是拜黃宗霑所賜。

黃宗霑開始真正名揚海外，成為當時好萊塢收入最高，出場最貴的攝影師之一，但他卻沒有為此感到幸福，而是一輩子在與自己的「華人」身份做鬥爭。

黃宗霑從未忘記自己是中國人的身份，當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他與華納兄弟的合同也已到期。

於是他決定以自由之身前往中國去拍攝一部影片，這部影片就是老舍先生的代表作《駱駝祥子》。

他這一次回家，是為了實現自己多年來的宿願，要親自導演和拍攝這部中國影片。當時他請人來寫劇本，邀請著名的女星黎莉莉飾演虎妞的角色，到達北平時，還專門就地取材，專門到衚衕里觀察黃包車夫的一言一行。

但無奈的是，當時1948年，中國內戰動亂，根本無法安心去拍攝影片，最後他經過反覆考慮，決定先暫時放棄《駱駝祥子》的拍攝，本想把《駱駝祥子》帶回美國拍攝，但異地的環境很難拍出這部京味十足的題材。

這個未了心愿，也成了他一生的遺憾。

可是隨後當他回到美國時，卻發現好萊塢把他列入了黑名單（Hollywood blacklist）之中，禁止一切具有可疑身份的人參與影視製作。

黃宗霑對於這無中生有的禁令感到十分氣憤，但也無計可施，事業也隨之受到影響，沒有人再找他進行電影拍攝。

在這之前，黃宗霑也同樣面臨著另一個困境，就是無法與自己的美國愛人桑諾拉·巴布（Sanora Babb）結婚。

當時美國實施了極為嚴格的 pai hua 方案，這個方案的頒布，使得黃宗霑一直無法成為真正的美國公民，也同樣他們的婚姻不會被法律所保護和認可。

這一切都讓黃宗霑感到十分受挫，於是帶著愛人移居墨西哥，在那裡度過了一段平靜的生活。

但是黃宗霑並未就此消失，在1955年他憑藉拍攝電影《玫瑰紋身》重回影壇並斬獲了第28屆奧斯卡最佳攝影獎，這一殊榮將黃宗霑又推向了事業的高潮。

在隨後的七八年里，黃宗霑拍攝了眾多影片，並又憑藉電影《Hud》收穫了另一尊奧斯卡最佳攝影獎。

兩份嘉獎，這也是迄今為止華人在好萊塢得到的最高成就，而在這其中，黃宗霑曾入圍七次奧斯卡最佳攝影獎提名。

黃宗霑隨後也被時代周刊譽為世界十大最有影響力的攝影師之一，在他生前因其偉大的成就，好萊塢特此為他出版過三次以他人生為故事的傳記。

中國電影事業早期的發展，也離不開黃宗霑的指點，當時1933年中國第一次用完全國產的錄音設備拍攝了有聲電影《春潮》，這部戲當時由王人美，高占非，李麗主演。

1948年中國第一部彩色電影《生死恨》當時由梅蘭芳大師主演，在這背後都有黃宗霑的影子，當時為了鼓勵中國電影事業的發展，黃宗霑沒少把國外的先進經驗和寶貴文獻提供給中國的製片廠。

黃宗霑看似一路順利幸運，但又有誰知道，為了實現自己的攝影夢，為了成為好萊塢一線的大攝影師，在最開始的那幾年，沒少遭受西方世界的冷嘲熱諷，當時的好萊塢攝影師紛紛嘲笑他「哪有一個黃色人種會拍攝電影？」

但不屈不撓的黃宗霑硬是咬牙堅持，任勞任怨從片場的清潔工做到了攝影師職位，從一個被嘲笑的黃種人，成為了世界電影史上最耀眼的華人傳奇。

然而這其中的苦澀，只有黃老先生自己明白。

1976年黃宗霑因病去世，無數的海外華人為之悼念，可以說黃宗霑無論是過去還是今天，他都是華人心中的永恆驕傲。

而這份驕傲除了他的才華、除了他業精於勤的專註，還有他身上所彰顯的優良美德。

那是中華民族不可忘記，不可忽略，需要一代又一代傳承下去的精神所在。

今天他被Google所紀念，今天也依舊被所有華人所謳歌。

文 / F

文獻參考：

https://artsandculture.google.com/theme/DALS5WZQPEMDKg

How James Wong Howe Used Light to Revolutionize Silent Films

James Wong Howe - Wikipedia

PS：好萊塢最為著名的黃氏兄妹，一個黃宗霑，一個是他的堂妹黃柳霜，兩人的人生和故事卻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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