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打過世界比賽，她卻被稱為走在世界冠軍前面的人！

07-19

1961年4月，中國男隊奪下第26屆世乒賽團體冠軍後，國家領導為鼓勵乒乓球隊再接再厲，特地在人民大會堂宴請全隊併合影留念。輪到女隊拍照時，兩個頑皮的小孩兒突然從旁邊鑽了過來。領導人看到後和藹地招呼她們：「快來快來，小鬼。快過來照相！」這樣，一張女隊全家福就此產生，照片上的「兩個小鬼」也成了受人羨煞的對象。她們倆，一個叫鄭敏之，坐在了開國元勛鄧小平的身邊；另一個坐在了全國婦聯名譽主席蔡暢的身旁，也就是本篇的主人公——林希孟。

「兔」「燕」雙飛的乒乓歲月

「其實，我不喜歡打乒乓球。」林希孟用這樣一句話作為開場白。接著，她說：「我父親是醫生。在我小時候，他喜歡打乒乓球。我們家有張乒乓球桌子。一到周末，父親就把老球友都請到家裡來一塊打球。那時，父親也想讓我和弟弟一起跟著鍛煉身體。這樣我才開始打乒乓球的。後來，父親知道從歐洲傳過來一種橫拍打法，他就讓我直接打大刀了。」正是因為林希孟平時打球的機會多，又有父親指導。所以在同齡孩子中她算是個「乒球高手」。而當時的福建省少年比賽冠軍也理所當然的都非她莫屬。

1959年，第一屆全國青少年比賽在北京舉行。林希孟代表福建省隊前來參賽。「那時福建派我和另一個人一起去比賽。大概也是這個時間段，天有些冷了。」林希孟邊說邊看向窗外，「當時我們打比賽的時候，就有國家隊教練在那選人。後來，我就被選到了上海集訓區。」這原本是一件光榮的事情，但從小受父母思想熏陶的林希孟卻認為只有讀書才能成才。所以在她看來，她的一輩子就要「斷送」掉了。談到這裡，林希孟笑著說：「學校就是死活不讓我念書。老師們都勸我，說念書全國都有的是人念，不缺我一個。但打球福建省就選我一個，我必須得去。後來輔導員乾脆就不讓我念書了。」就這樣，還是放不下學業的林希孟背著半箱書去上海集訓了一年。1960年，基本功不錯的她又被選入國家隊。

雖然人到了北京，但林希孟的心仍然牽掛著學業。「當時我想反正我讀書早，可以先打兩年球。但最後我還是要去上學的。沒準到時候國家隊保送我去北京的大學，那我豈不是更美！」抱著這樣的念頭，林希孟開始刻苦練習。除了教練安排的常規訓練時間之外，她還會和隊友一樣利用晚上或節假日期間加班加點。功夫不負有心人。在1962年的全國錦標賽上，林希孟獲得了單打季軍，雙打與鄭敏之合作摘得金牌。此外，在那幾年的比賽中，林希孟與鄭敏之的雙打一直都有不錯的戰績。兩人還因此獲得美名，一個是天上飛的「小燕子」，一個是地下跑的「小兔子」。可是，有了點成績的「小兔子」便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1962年前後，因為我不想干這行，那我打比賽時就不緊張，就能夠充分發揮水平。我的成績也還是不錯的。但之後我的想法變了。因為那時我在隊里年齡比較小，在橫拍選手中成績又比較好，所以我覺得隊里肯定不讓我走。那走不了，我這時候個人思想就比較多了。我想既然不能走，我就只有把乒乓球打好才行。如果乒乓球打不好，書也沒有念，那我不是兩頭落空嗎？所以我一比賽就想贏。而有了想法，我就會緊張，發揮就不如過去好了。」再加上網球肘的困擾，林希孟開始走下坡路。

這種低迷的狀態大概持續了兩三年。直到一次訪歐的比賽，林希孟突然明白過來，如果再這麼下去，她這輩子真的就毀了。所以打完比賽，林希孟就馬不停蹄地回國準備重新開始。但不幸的是，由於國內政治形勢的變化，歸隊之後的林希孟並沒有如願地繼續訓練，而是跟隨大隊伍搞起了「革命」。從1966年到1970年，所有的訓練都被終止。等到了1971年恢復訓練，此時的林希孟已經28歲。「假如我23歲時醒悟過來，還可以再搗鼓兩三年。可是我剛明白過來的時候就開始斗四人幫，停止了訓練。一下子從23歲到28歲，中間那麼長時間不練。等能訓練的時候再慢慢恢復，基本就沒什麼戲了。」所以，隊里決定讓林希孟留下改當國家青年隊的教練。

「小兔子」的後乒乓生活

國家青年隊的宗旨是培養年輕運動員，而只有遇到好苗子的時候才會招收新學員。當教練員培養完一批優秀運動員，並將他們送到國家隊之後，如果新一批的青年隊還沒有招來，那這一段時間教練員可能會比較清閑。就在這段空當期間，訓練局的軍代表在看了林希孟的簡歷後，決定讓她到訓練局的黨委部門去幫忙。「可能是因為我念到高二，文化水平在運動員當中算是高的。而且我寫字也寫得不錯，所以訓練局那邊就說讓我先過去幫忙。」林希孟說，「雖然當時名義上是『借調』，但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就不讓我回去了。後來我就不當教練了，直接在機關裡面發展。」就這樣，林希孟留在了黨委部門工作。她從科員、科長、處長、工會主席、紀委書記，到最後的黨委副書記。這一路上，她勤勤懇懇、兢兢業業，把工作搞得有聲有色。但林希孟卻認為這一切都是乒乓球隊給她的：「我從小就在乒乓球隊這個光榮的集體長大，那時候，我也很少回家。家裡對我的教育也是很少，所以我覺得我是乒乓隊教育成長的。」

林希孟邊說邊走向書櫃，她拿出了一份複印的《人民日報》，上面的時間是1965年7月23日。文章的大標題叫《走在世界冠軍前面的人》。林希孟用手指了指文章的中間部分，「這一塊就是寫我的——《摒除個人雜念》。」她有點愧疚地說：「以前我個人思想太多。1961年的時候，我在女子橫板當中算是較好的。那段期間，我單打、雙打都可以。就連邱鍾惠剛拿了世界冠軍，我在第二年的團體賽裡面就能把她給贏了。所以我成績方面還是不錯的。等到了1963年27屆世界錦標賽時，我想在當時的橫板裡面，我的成績不錯，如果選三個橫板去參賽肯定有我。最後確實選了三個，但卻沒有我，所以我就開始鬧情緒，撂挑子不好好訓練。」後來，隊里的領隊、教練都找林希孟談話，給她做思想工作。慢慢地，她自己想通了，她懂得了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所以就有了這篇報道。同時，也有了之後進步的林希孟。到現在，她還始終不忘這件事。「如果沒有乒乓球隊的培養，我哪能有現在這種高尚的世界觀、價值觀？黨的工作就是教育別人，我連自己都沒學好，還怎麼去說教別人啊！也因為這次思想教育，我後來才能做好黨的工作。」

除了黨委的工作，林希孟還負責管理工會活動。春遊、秋遊、看望生病的老幹部、組織運動員活動……她把工作整理得井井有條。其中，讓她印象深刻的還是對運動員的思想教育活動。「因為我自己是運動員、教練員出身。所以我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光是理論教育，他們是聽不進去的，而我搞的這些活動都是針對運動員心理特點的。比如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之前，我們辦了一個演講比賽。那些參加奧運會的運動員，像鄧亞萍、李小雙、伏明霞等各隊的尖子選手都來參加。他們在領隊的幫助下，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以演講的形式對外宣布自己的目標，怎麼拿冠軍，怎麼為國爭光。運動員上去表態，底下這麼多人聽。一旦運動員的決心一說出來，那就會促進自己去實現諾言。所以在最後總結反饋時，大家都說這個活動辦得好。」當然，每次活動的順利舉行都少不了訓練局局長、黨委書記李富榮的大力支持。

半路出家的黨委工作，林希孟做得十分出色，但她的老本行乒乓球卻被擱置一邊。她說自從去了機關以後就不打球了，因為要找場地和勢均力敵的對手很麻煩。她笑言：「打得差的人，我不願意跟她打。人家打得好，我又不願意到處撿球。而且總跟一個人打，也沒意思。我們訓練那時候都是練習不同的打法，今天打削球、明天打攻球、後天打弧圈球，這樣打才有意思！」無奈之下，找不到合適對手的林希孟就換了一種鍛煉身體的方式——走路。自從1996年初，林希孟升到了局級幹部，訓練局可以每天派專車接送。但林希孟謝絕了這個優待，她選擇每天花40分鐘走路上下班。就連司機班的班長都打趣道：「書記，您太棒了！您既廉政了，又鍛煉了身體。」林希孟也調皮回應：「我不是思想覺悟高，為國家節省汽油。我主要是為了鍛煉身體，順便就節省了汽油！」

採訪末了，當被問及是否後悔選擇乒乓球時，林希孟斬釘截鐵地說不後悔。雖然沒能讀大學有些遺憾，但從另一個角度想，就算是讀了大學，也不一定會有現在的成就。林希孟情真意切地說：「說實在的，我挺知足的。從偏遠的福州，到國家的首都。還跟這麼多優秀的運動員在一起訓練，接著留隊當教練，再從教練到機關工作。然後還能提拔到黨委副書記，當個官兒。所以我真的覺得自己是非常幸運的。當然，我的幸運主要是源於乒乓球隊的培養，從十幾歲到國家隊，還是不懂事的年齡。乒乓球隊就幫助我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使我這一輩子都受益匪淺。所以說我的整個成長都是乒乓球隊這個光榮的集體培養教育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