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輕輕就成了萌系鼻祖,後來又總是在搞笑中落淚
究極漫畫家高橋留美子的 200000000 部歷程
白日夢中,讀者與作者
微博轉發量、討論話題熱度、上沒上過新聞……說一個人是「人氣作家」,有很多牛皮可以吹。但些頭銜與虛名,都比不上結結實實的銷售數字有說服力。大多數漫畫或輕小說,銷售量超過 10 萬的時候就會給自己打上「熱銷」標籤並大肆宣傳,30 萬以上更是時刻準備動畫化的級別。然而,最近有一位日本女漫畫家的單行本銷量超過了 2 億……
16 年大熱作品《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動畫化後書籍銷量急速增長,總銷售量超過了 200 萬——但這個數字只是兩億的百分之一。
她就是小學館這個出版社的台柱——高橋留美子,她畫過《亂馬 1/2》、《犬夜叉》等多部超人氣作品,創作幾乎從未間斷,是不折不扣的常青樹作家。為了慶祝她漫畫單行本全球銷量超過 2 億,小學館旗下漫畫雜誌《少年 SUNDAY》專門用了一期來紀念:
《少年 SUNDAY》高橋留美子 2 億冊紀念號,這些角色也只是高橋留美子漫畫世界的一小部分。
這期雜誌上,不少深受影響的漫畫家專門繪製了賀圖:
漫畫家賀圖與高橋歷年作品列表
同為成功女性漫畫家的荒川弘(代表作《鋼之鍊金術師》、《銀之匙》)與大高忍(代表作《MAGI 魔奇少年》、《地上最強新娘》),評價高橋留美子是「女性漫畫家金字塔」、「富士山般的偉人」。就她的地位與影響力來說,這評價並不過分。在此筆者按照幾部重要長篇作品的連載順序,為大家綜合介紹一下高橋老師的作品與創作歷程。
年紀輕輕成了萌系鼻祖
高橋留美子從小時候就是個重度漫畫迷,在學生時代也組織過漫畫社團。大學期間,她受筒井康隆的科幻小說很大影響,並參加了小池一夫的「劇畫私塾」。最終在大學入學期間,在《少年 SUNDAY》以《任性的傢伙們》這一科幻短篇漫畫出道。
出道漫畫宣傳——「20 歲女流作家」
短篇漫畫受到讀者好評後,順勢更改部分設定、在雜誌上繼續連載的作品就是影響一代人的《福星小子》:
《福星小子》最初只預定連載 5 話,第一話是好色的諸星當與外星美女拉姆賭上地球的命運決鬥,然後最後拉姆意外愛上阿當的短篇故事。改為長篇之後,各種奇特的角色接連出現,人氣也水漲船高。
《福星小子》初期受手塚治虫與永井豪影響,與他們畫風相近。隨著連載進行,高橋留美子的漫畫畫風開始變化。尤其是畫風越發成熟的後期,被岡田斗司夫稱為「現代萌系作品的基石」。
前後期畫風對比,右邊的後期畫風,更接近現在的主流畫法
隨著《福星小子》漫畫連載與動畫播出,作品影響力越來越大。比如說當時「御宅族」的代名詞,變成了「那些穿著拉姆 T 恤的傢伙」。描寫 1980 年代御宅族生活狀態的動畫《御宅族的錄像帶》,就出現過 COS 福星小子的角色:
80 年代的「你們這些高端宅」
《福星小子》影響力巨大,模仿者眾多,當時阿當這種色狼型角色幾乎可以說是量產。日本 2CH 創始人西村博之就說,因為年輕時讀了很多遍高橋的漫畫,她的作品幾乎是自己精神世界的基礎。
雖然高橋的成功,表面看起來像是「萌角色加色情服務就受歡迎」,但那些跟風漫畫的低層次模仿,大多成了很快被人忘記的過眼雲煙。實際上,高橋花了很大心力去認真描寫,《福星小子》第一話草稿就重畫了 7 次。並且在連載中,高橋留美子受落語影響的獨特搞笑方式,也隨著連載漸漸成熟,同時《福星小子》的劇情設計也變得越來越精妙。
《福星小子》18 卷短篇《最後的約會》,這種溫情細節是把阿當與其它跟風的色狼型男主角區分開的關鍵。
不過在初期,高橋留美子還是被很多人小看了。比如漫畫家島本和彥,年輕時就這麼想:
高橋留美子,只靠追時代流行生存!!
改變這一認識的作品,就是 1980 年,高橋留美子大學畢業後創作的青年漫畫《相聚一刻》。這個學生與年輕寡婦的感情故事,突破了人們對高橋作品的固有想像,角色的嫉妒心與細膩心理刻畫,給人新穎的觀感。
青山剛昌覺得《相聚一刻》這一格最牛逼,萌到要死(笑)。
《福星小子》周刊連載,《相聚一刻》最初是月刊,中間變成半月連載一回,最後也變成周刊。兩部作品同時連載,這工作量非同小可。據高橋本人說,連載《福星小子》時,畫的實在是累了就去畫《相聚一刻》來休息,然後畫《相聚一刻》畫累了,就去著手《福星小子》。
明明作品這麼多,還不時發表短篇作品,承擔如此工作量的她,卻是業界著名的不拖稿作家。支持這一切的就是她驚人的作畫速度了,據說《福星小子》第一話的最終稿,高橋留美子只用了 27 個小時就畫好了。除了大學畢業前的不定期連載時期,《福星小子》正式連載後沒有休載過一期,也讓《福星小子》成為《少年 SUNDAY》當時最長的連載。
她一直也在挑戰嚴肅題材與成人化內容,代表作品之一就是 1984 年開始連載的《人魚》系列。這個圍繞人魚不死傳說展開的一連串詭譎神秘傳奇故事,後來獲得了 1989 年第 20 屆日本星雲獎漫畫獎。
變身搞笑引發熱潮
《福星小子》與《相聚一刻》相繼連載結束後,高橋開始連載第二部搞笑長篇《亂馬 1/2》(以下簡稱《亂馬》)。
故事開頭,小茜碰到了修行歸國的未婚夫亂馬。然後小茜發現他在隱藏一個秘密——原來亂馬不幸掉入女溺泉,變成了被冷水淋到就會變成女孩子的體質……
從這部漫畫開始,高橋漫畫里開始加入大量戰鬥,女性讀者也變多了。本作品讀者年齡定位變低,也更偏重於搞笑。戰鬥與搞笑並行的《亂馬》,雖然各種變身設定雖然極其出挑,但表現上卻一點也不重口。
主角可男可女的設定,仔細一想其實相當厲害
本人也說自己雖然喜歡看黃段子,但卻不擅長畫黃段子,再加上女性作者的身份,雖然這部作品少有地在公共電視與少年雜誌上露點,卻被大眾接受並引起大範圍的熱潮。高橋留美子標誌手勢也變成流傳久遠的搞笑動作。
偶像動畫《Love Live!》里也有模仿高橋手勢的場景。
《亂馬》連載時,也是《少年 SUNDAY》與《少年 JUMP》競爭最激烈的時期。其實高橋留美子與《少年 JUMP》也有一些淵源——在出道前,高橋留美子曾拿著漫畫到《少年 JUMP》投稿。然後《少年 JUMP》編輯看走眼,把她淘汰掉了。《少年 JUMP》編輯鳥島和彥為放跑這位作家懊悔不已,因此奮起圖強,找到的漫畫家就是畫了《阿拉蕾》、《龍珠》的鳥山明。之後鳥山明與高橋留美子兩人各自成為兩家雜誌台柱,相互競爭了很久。然後《亂馬》連載到 1995 年,高橋留美子單行本總銷量超過了 1 億:
放過能賣一億冊的金蛋母雞,換我也得把腸子悔青了……
《亂馬》熱潮中,她也沒有放棄青年漫畫創作,同時期連載的漫畫就是這部《一磅的福音》。這部漫畫的主角是為減重煩惱的拳擊手與修女安潔拉,講述了兩人的戀愛故事,劇情輕鬆搞笑:
除了上面這種長篇連續作品,其實在整個職業生涯里,高橋留美子還一直在創作各種短篇。從家長里短的鄰里故事,到恐怖的詭異鄉村傳說,科幻色彩濃厚的時空穿越劇,種類繁多。這些短篇不但題材多變,對人物的刻畫也是饒有味道。安達充評價「短篇集最有味道的就是那些不起眼的上班族大叔,漫畫界里沒人比高橋留美子畫得更好」。
這些短篇明顯與少年漫畫不同,能讓人強烈感覺到作者冷靜客觀的態度。一則軼事或許可以說明這種視角的來源——某次採訪,她被問到自己最像自己作品中哪個人物時,她的答案居然是光頭和尚「錯亂坊」……雖然這個回答出乎意料,但看這些短篇故事就知道,高橋描繪這些作品時,那種冷眼旁觀世態炎涼的態度,確實與一直板著臉的錯亂坊很像。
高橋留美子自畫像與高橋筆下的錯亂坊,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這些短篇產生了很大影響,比如高橋留美子首次嘗試創作短篇恐怖漫畫《偷窺鳥》(出自短篇集《高橋留美子的奇想世界》),就對當時的讀者造成巨大衝擊,藤田和日郎也是讀了這篇漫畫後才下決心要當漫畫家。
藤田和日郎筆下的高橋留美子短篇人物,最上邊的男女出自《偷窺鳥》
熱門漫畫很容易被動畫化,經常創作熱門作品的高橋留美子也不是例外。到目前為止,高橋留美子的所有長篇漫畫都有動畫,就連短篇集也以《高橋留美子劇場》的名義動畫化過,動畫化比率極高。
為亂馬配音正式出道的聲優山口勝平,後來也被高橋留美子指名為犬夜叉配音。《境界的輪迴》動畫化,山口勝平繼續為主角父親配音。他為高橋留美子作品配音的時間跨度,幾乎等於整個職業聲優人生。不論聲優界,還是漫畫家,這兩個職業的淘汰速度都很快,但兩人一直站在第一線。山口勝平感嘆,這種隨漫畫家一起成長的例子實在是太特殊了。
山口勝平:如果高橋老師接下來還有作品,我要努力爭取為八寶齋那種有精神的老爺子角色配音。
尋求突破,三角關係下的奇幻史詩
《亂馬》將近 10 年的連載結束後,高橋留美子開始嘗試一直想做的傳奇故事,創作了歷史奇幻漫畫《犬夜叉》。這部作品減少了搞笑要素,主線變成了嚴肅展開。由於在《亂馬》里的鍛煉,高橋對戰鬥場景的描寫愈發成熟。這個光怪陸離的妖怪世界,與裡面發生的傳奇故事吸引了很多人注目。
現代少女戈薇偶然從古井中來到戰國時代,遇到被封印的妖怪「犬夜叉」,發生一連串意外後,他們與夥伴踏上尋找「四魂之玉」的旅途……
高橋留美子師從小池一夫,她繼承了小池一夫從角色出發的創作方法,作品經常由個性強烈的角色推動。同時這些角色會超出作者預想,自己行動。「雖然是自己的角色,但只有等角色真正出現在紙上,才會發現角色是什麼樣的人。當角色與其他角色交錯,提出自己主張,相互說服的時候,故事才會有方向性」。比如說殺生丸這一角色就很好地「脫離了作者掌控」,這個冷峻的角色後來不但大量參與主線,也吸引了大量女粉絲。
另一個典型例子就是《福星小子》裡面的拉姆,她原本預定只在最初出現一回,但隨著故事推進,出場次數越來越多,後面直接取代阿忍成為了作品的女主角。同時,讀者對《福星小子》里三角關係的強烈反應也出乎高橋預料,讓她發現角色之間的感情糾葛能夠吸引讀者。這部《犬夜叉》里,戈薇、犬夜叉、桔梗的三角關係,就是這種手法的集大成。
為「戈薇、桔梗,犬夜叉該選誰」吵個天翻地覆的讀者,其實你們一直在高橋掌心之中~
高橋留美子依賴角色推動劇情的創作方式,會在她不知不覺間加入大量角色。前幾年出版《高橋留美子 ALL STAR》時,書中統計的角色數量就超過了 1500 個。
按安達充的說法,「在漫畫界里,這是非常異常的現象」。儘管擁有如此強大的角色創造能力,《犬夜叉》後期依然感染了模式重複這一長篇戰鬥漫畫通病。好在漫長的戰鬥結束之後,大多數角色依然安穩地迎來了各自的結局。
說到故事結尾,她堅持少年漫畫最終一定要 Happy End。與在最終話超展開,就是要「嚇你一跳」來表現自己的作家不同,她的創作目標始終是「畫讀起來開心的漫畫」——「人生不全是開心事,就算是孩子也一樣。至少能讓他們在讀漫畫的時候稍微開心些就好。」就算是《犬夜叉》這種,註定不可能讓所有人都獲得圓滿結局的嚴肅題材,她也注意讓角色有自己的光輝,不要死得毫無意義。
《犬夜叉》神樂逝去的片段
回歸原點的搞笑輪迴
《犬夜叉》結束後,她已經著作等身。按理說應該有很多老本可以重複利用、輕鬆賺錢。但她卻沒有把人氣角色拿出來炒冷飯,而是選擇創作《境界的輪迴》這部全新作品。
CLAMP 新連載《魔卡少女櫻 CLEAR CARD 篇》——讓經典作品角色重新登台是聚攏人氣的常用手段。雖然看起來狡猾,但比起讓其他人畫外傳躺著賺錢,這種續作其實已經算良心了。
真宮櫻幼年偶然進入冥界,獲得看到幽靈的能力。有一天,她在學校里遇到擁有一半死神血統的同學六道輪迴,之後與他一起經歷諸多事情……
《境界的輪迴》是她回歸搞笑原點的作品。與以前作品相比,搞笑段落變得更加悠閑與收斂。另外,她的分格與構圖技術已經爐火純青。主次分明、轉換流暢,哪怕是同業者,也經常讚歎她的漫畫分鏡容易理解。動畫當中經常直接出現與漫畫一樣的分鏡,但這種跨媒體套用,卻不會讓人感覺奇怪,這從側面說明了她分鏡構圖的實力之高。
網友整理的《境界的輪迴》動畫與漫畫場景對比
雖然高橋的少年漫畫作品,一開始就確定要 Happy End,但奔向結局的過程中依然需要保持緊張感。為了完成這個目標,高橋作品裡經常出現一些個性極其糟糕的傢伙——比如《境界的輪迴》,主角父親六道鯖人,就是一個賣兒子(確確實實地賣人換錢)的慣犯,哪怕在人渣特別多的高橋作品裡,人渣程度也首屈一指。
對這些糟糕的角色,高橋本人認為他們並不值得愛。
17 年 3 月 17 日,《境界的輪迴》發行到第 35 卷時,她的作品全球銷量超過了 2 億部。和以往一樣,這部漫畫也被動畫化。最新第三季動畫也已經在 4 月 8 日開播,有興趣的話正好可以實時追這部動畫。
人們經常好奇熱門漫畫家業餘幹什麼,高橋留美子也不例外。曾經有人問她有什麼業餘興趣,她反問:「還有什麼比畫漫畫更開心的事嗎?」。和很多畫完後就再也不看自己作品的漫畫家不同,她也會作為觀眾欣賞自己的作品。高橋留美子把畫漫畫與看漫畫看成自己的興趣,這是她在功成名就之後依然繼續創作的原因之一。
《龍珠》後期鳥山明畫得相當痛苦,完結至今他都沒有再去畫這種長篇作品。
創作態度上,她另外一個讓人佩服的地方就是對「獲得人氣」的執著。日本評論家唐沢俊一,在她剛出道的時候寫過粉絲信:「接下來你的作品會越賣越多,大概會越來越沒法畫自己想畫的東西吧,但還是要注意身體」。高橋留美子如此回信:「我本來就是想要大賣才進入這個業界,所以請放心,我絕對不會垮掉」。
高橋留美子:同樣創作作品,當然是讓更多人看到比較好——對不好賣的漫畫家而言,這句話簡直就是嘲諷。
她最初的信念就是創作大熱作品,然後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的成果也與計劃一致。有信念、有本事、還拿得出成果,最終一切還源自興趣。對於大多數漫畫家來說,這是不可企及的高度了吧。2018 年,她將迎來出道 40 周年,到時應該也會有一些活動,高橋老師的粉絲可以繼續關注接下來的進展。如果大家對這些作品有什麼回憶,或有想說的話,也歡迎一起留言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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