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選瑋教授針灸經驗輯要

黃選瑋教授針灸經驗輯要王 強1 治神為先 經云:「粗守形,上守神。」對於一位優秀的針灸醫家來說,治神很關鍵。初學者在下針時,精力往往過多地集中於施術部位,為求病人速得針感,常會重施手法,待病人急呼「酸脹」時,便竊喜——自以為形神俱備,針刺到位。殊不知,人之神氣在面部便可一覽無餘。黃師多次提醒我們,穴位定位、皮膚消毒後,便可抬頭挺胸,沉肩垂腕,刺、押手配合進針的同時,目光應集中於患者面部,從其一顰一舒、一言一行中去察神,《靈樞》將其高度概括為「神在秋毫,屬意病者」。所謂「過猶不及」,無針感或針感太強都不可取,稍稍得氣即可。這樣,察神與候氣、行針、補瀉一氣呵成。為達到這一境界,施針者下針後須聚精會神,仔細體會針下感覺,密切觀察患者的反應,同時可稍加詢問病人的感受,以促其集中思想,密切配合。黃師對治神的重視正合《素問·寶命全形論》所言:「凡刺之真,必先治神。」 2 行氣為重 行氣亦稱運氣法,即下針得氣後,使針感向上下傳導或向四周放射。《靈樞·官能》曰:「切而轉之,其氣乃行。」採用捻轉等法,促使針感傳導,亦可採用調整針尖方向與提插等法,使針感傳導,目的是調節針感,充分發揮針刺作用,以提高療效。 黃師在針刺操作時,十分強調針刺得氣的調節,對於同一穴位,適當調節針感,使得氣方向不同,可以產生不同的治療效果。例如秩邊穴,治腰腿痛時,黃師要求針感向下肢放射,且以有放電感至足趾尖者為佳;治療婦科病時,針感要上傳至小腹;治療陽萎或慢性前列腺炎時,則要求針感向前陰部放散[1]。針感須直指病所,方顯銀針之妙。黃師對針刺行氣運用自如,其臨床療效自然如桴鼓之應。 除醫者行氣調節針感外,黃師還摸索出患者自我行氣的一套理論[2-3],這樣既能避免醫者行針時針感強烈,患者難以忍受,又能類似反覆行針,保持並加強針感。這種謹遵《素問》「經氣已至,慎守勿失」之古訓,又能在臨床中大膽創新的行醫理念是很值得推崇的。 3 長於透刺 透刺法是將毫針刺入穴位後,按一定方向透達另一穴(或幾個穴)或另一部位的一種方法,其具有精簡用穴、擴大針刺效應、增強刺激量等優點。透刺在臨床針灸治療中應用廣泛,但黃師繼承李老透刺之長[4],並予以極度發揮,可謂其針刺操作中的一大特色。 《玉龍歌》中提到絲竹空透率骨治療偏正頭痛,「一針兩穴世間稀」。但黃師透刺時常一針多穴,如治療中風後遺症下肢不遂時,取125 mm毫針於足陽明經合穴足三里向下斜刺,可透上巨虛、條口、下巨虛等穴,病人如有針感並向踝足部傳導則效佳;手指屈伸不利或廢痿不用,取手陽明經輸穴三間透勞宮、少府甚至透到後溪。黃師大膽透刺,不僅合前人「治痿獨取陽明」之說,更擴大了主治範圍,提高了臨床療效。 諸如肩臂不利取肩髃透極泉、膝股頑痛取犢鼻透委中,即使此類二穴透刺,黃師亦用125 mm長毫針,遊刃有餘地行於骨骼、肌肉、筋膜等組織之間,有些「針游於巷」的味道,如是透刺讓痛者快之,觀者驚之,習者佩之。 4 擅用對穴 黃師對於針灸治病,強調精簡疏針,認為取穴少則針力專,奏效迅速;取穴多則針力散,甚至相互抵觸,影響療效。筆者在隨師學習期間,發現他在臨床辨證施治的基礎上,常運用對穴組方。如治療頭痛、目眩時,除取奇穴印堂外,必配膽經之陽白以清利頭目。此外,作為異病同治,此二穴亦可用於面癱、鼻淵等病症。 筆者在侍診中常見黃師以太沖、內庭相配,用於偏頭痛、腰腿痛、口面疾患或絕經前後諸症等,初看有悖岐黃之理,時日漸久,終於為其臨床效驗所折服。蓋太沖乃肝經之輸、原穴,長於疏肝理氣、通絡活血;內庭為胃經之滎穴,優於瀉熱除滿、理氣止痛,一臟一腑,一血一氣,一陰一陽,加之黃師以二穴透腎經之湧泉,則水木土相生相製為用。如是太沖、內庭相配,兼透湧泉,既能相輔相成,優勢互補,又能升降開闔,相互制約,從而在取穴精簡的同時,使得適用證群更為廣泛,臨床療效也大大提高[5]。 四關、八邪,實為12穴,但黃師唯賢是舉,亦將其作為對穴使用。雖取之稍加繁瑣,但每遇中風後遺症者,黃師必用之。細想,兩者合用,內通臟腑啟九竅,外絡肢節達三關。此等對穴,確實精妙。 中醫治病,貴在辨證論治。臨診詳審病因病機,方能立法處方論治,明代李中梓說:「病不辨則無以治,治不變則無以愈」,針道亦然。黃師選穴施術時反對單純的「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強調「經絡所通,取穴所在;臟腑所屬,主治所為」,臨床上多精於辨證施治,循經遠取。如風寒侵襲所致的落枕、頭痛、「項背強NFC4C]NFC4C]」等,取大椎一穴,留罐10分鐘,病人頓感輕鬆;證屬肝膽火旺之脅痛、邪滯肝絡之蛇串瘡,治宜通絡活血止痛,穴取陽陵泉向上透委中,對穴太沖、內庭佐之;證屬肝腎陰虛的絕經前後諸症則取三陰交透懸鐘、太沖透湧泉,以平肝潛陽、益精填髓。 6 多法合參 雖坐針灸門診,但黃師施治時常不拘一法,或針或葯,或推拿或拔罐,均以病患為出發點,以提高臨床療效為核心。例如頑固性失眠患者,黃師針取中渚透少府,太沖、內庭二穴透湧泉,以交通心腎,平調肝胃;藥用鬱金、百合、枳殼及珍珠母之類,以行氣解郁,重鎮安神;耳穴則取肝、腎、心、神門、皮質下等。如是綜合調理,相互輔佐,相得益彰,療效倍增。 對於常見的腰椎間盤突出症,黃師先予手法拔伸牽引,以拉開椎間隙,利於突出物回納,同時可於L3-L5椎體兩旁放鬆局部肌肉,然後以銀針點刺雙側大腸俞和秩邊穴,得氣後調以針感,不留針,加之於腰陽關及阿是穴拔罐以疏通氣血,最後用TDP照射命門和腰陽關等部位,以溫腎壯陽、強筋健骨[6-7]。 7 身心俱治 黃師見多識廣,為人謙遜,風趣幽默,言談間總能給病人以愉悅的心情,常可聽到診室傳出爽朗的笑聲,對於飽受病痛折磨的患者來說,治療的同時無疑也是一種心靈的撫慰。一些植物神經功能紊亂、神經官能症患者常伴有一定程度的焦慮或抑鬱,黃師對此往往不急於診治,總能於三兩句間與患者攀談起來,在了解其內心世界後,輔以心理疏導,稍加寬慰,以使之堅定康復之信心,待病人建立起信任後,方予施針用藥。黃師治病兼調神,身心兼治,不僅為病癒創造條件,更顯其大醫風範,德藝雙馨,實乃我輩學習之楷模! 8 小結 作為針灸醫家,黃師理論紮實,經驗豐富,為我們講起選穴組方時,常引經據典,針灸歌賦信手拈來;臨床中辨證論治,靈活多變,所用不但有前人所授,更有自身所創。然李老終身所驗,黃師四十餘載所悟,決非本文所括。醫道無窮,非用心用身而難成建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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