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才是孫悟空真正的朋友？

文/格瓦拉同志

大人物的人生往往是寂寞的，作為《西遊記》絕對主角的孫悟空大概也是如此。號稱朋友遍天下的孫悟空，其實是一個孤獨的行者，這看似矛盾，但又委實如此。孫悟空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朋友？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有趣話題。下面，讓我們以劃圈的形式來考察一下孫悟空的交際質量。

取經團隊：表象下的殘酷真相

在取經團隊中，豬八戒絕對算不上是孫悟空的朋友，二者之間屬於互厭互用型的關係。孫悟空討厭豬八戒，是認為他又饞又懶又色，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基本上屬於取經大業的拖後腿者，「獃子」是他對豬八戒使用頻率最多的稱呼；豬八戒同樣討厭孫悟空，因為這傢伙不近人情，控制欲太強，總愛多管閑事，尤其是總是妨礙他享受，同時還喜歡捉弄人。

豬八戒稱呼孫悟空，基本上是不用「師兄」的尊稱，而是直呼為「猴子」，甚至是「遭瘟的猴子」，常常流露出憤恨的表情。不僅如此，豬八戒還經常利用各種機會，在唐僧面前打孫悟空的小報告，煽動師父的不滿情緒。可見，豬八戒絕對不會是孫悟空的朋友。

但是，綁在取經大業這根繩上，兩者之間畢竟還不能撕破臉，只能在互相彆扭中互相利用。孫悟空看中的是豬八戒的蠻力，所以常常迫使他干一些臟累重的粗活，比如七絕山八百里的稀柿衕就是悟空叫八戒拱開的；豬八戒則看中孫悟空的超強戰鬥力，在降妖惡鬥中，總是樂意讓猴子當擋箭牌，保護自身，這種例子舉不勝舉。

孫悟空跟沙僧的關係類似於黑道大哥之於馬仔、被崇拜者之於粉絲。自從經過通天河那場惡鬥，沙僧被收服之後，對於孫悟空的稱謂，永遠是「大師兄」、「大師兄」的尊稱不離口。妖怪來襲、悟空不在的時候，沙僧第一時間會喊：「快找大師兄」；八戒在師傅面前誣陷悟空的時候，沙僧總是會仗義執言「大師兄不是這樣的」，回護、辯解之情溢於言表。

總之，沙僧對於悟空，總是一種仰視的姿態，是望之彌遠、仰之彌高的態度。但悟空對於沙僧的態度比較隱晦，據我猜測，更多的時候應該是一種類似於忽視的態度。所以，沙僧應該也不是孫悟空真正的朋友。

悟空跟唐僧的關係最複雜，類似於一種被施惠者之於恩主、被迫害者之於加害者、依賴者之於被依賴著的混合型關係。當唐僧把悟空從五指山下救出時，兩者之間的關係應該是最融洽的，悟空此時把唐僧當做恩主來看；當唐僧給悟空帶上緊箍咒，逼迫他跟從自己走上取經之路時，兩者之間的關係明顯惡化，悟空此時一定對和尚恨之入骨。

隨著被壓迫的常態化，悟空開始變得對唐僧依賴起來，保護師傅、求取真經成了猴子生活的全部。按照醫學理論來分析，悟空之於唐僧，應該是屬於明顯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現象。我查了一下資料，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定義是：被害者對於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這個情感造成被害人對加害人產生好感、依賴心、甚至協助加害人。我覺得這很類似與師徒二者之間的關係。

如此看來，在取經團隊之中，悟空是寂寞的……

妖界圈：失落的哥們義氣

這裡要插入悟空未發達時曾混過的一個妖界圈。

當年孫悟空還叫美猴王、佔據花果山的時候，曾經和牛魔王、蛟魔王、鵬魔王、獅駝王、獼猴王、禺狨王拜了把子，號稱修羅七兄弟，冶遊山水、縱情天地，是何等的逍遙快活。只不過後來孫悟空厭倦了山野生活，有了更高的猴生追求，開始努力向上發展，逐漸的也斷絕了與妖界哥們兒的聯繫。以後相逢於取經路上，他這些曾經的拜把子兄弟竟完全不念及當年的結拜之情，全都翻了臉，成了兵刃相見的仇敵。朋友做到這個地步，也真算得上令人無語。

妖界圈的朋友，對於悟空來說，全都是真流氓、假仗義，不可信、不能信、不敢信……

佛界圈：五指山之恨猶然如昨

佛界圈之於孫悟空，大約是封閉、敵視的。

孫悟空早期的朋友圈，應該是不包括佛界人士的，即便是有，所交往的極有可能是不入流之士，關係大約也屬泛泛之交，對於佛界的名流高層，印象應該是模糊甚至空白的。因為，當孫悟空大鬧天宮，遭遇如來攪局時，竟然都不知道此君是何等人物！由此便可窺一斑。悟空在佛界朋友圈的交際短板，大約是自身條件受限決定的，因為在被打下五指山之前，猴子交際圈僅限於妖界和道界。如果說井底蛙的世界僅限於井口上巴掌大的天空，那麼猴子的世界僅限於玉帝治下。

自從踏上取經之路，悟空也正式開始接觸佛界圈，不過以如來、觀音為首的團體，對於悟空總體上來說是封閉、敵視的，對於這個道界來的異己，總是抱著輕視、玩弄的態度。對於悟空來說，取經好比是佛界聯手上演的迫害肥皂劇，這場劇，如來是最高決策者，觀音是具體實施者，而各相關諸佛、菩薩等可以看做是具體麻煩製造者。他們用九九八十一個雷同的坎，意在把一個本是逍遙自在、不死不滅的美猴王強行納入佛家私設的囚籠，被其馴化，受其驅使。

所以，孫悟空對於佛界圈應該是感到憤恨的、無力的。

道界圈：虛假的哥們義氣

孫悟空在道界圈似乎是一個很混得開的角色，這大概源自他在天庭擔任閑職期間四處遊盪、結交帶來的結果。在此期間，孫悟空的交遊確實是非常廣泛的，而且看上去能跟諸仙打成一片。見到三清，稱個「老」字；碰到四帝，道個「陛下」。同時與那九曜星、五方將、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漢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稱呼。

然而，等到孫悟空大鬧天宮事件一起，之前稱兄道弟的諸仙竟然無一例外的站在了他的對立面，無一人施以援手、抱打不平。如此看來，在諸仙的眼中，孫悟空不過是枯燥的天庭生活中用來解悶的一個玩物罷了，誰也沒真正的把他當根菜。

所以，孫悟空在道界天庭的交往，屬於明顯的「泡沫型」交際，四處混臉熟，然並卵！

太白金星與東海龍王

在天庭濃厚的「厭猴」氛圍中，唯一例外的人，可能是太白金星。兩次力主招安孫悟空，幫助他實現由妖成神的蛻變；在取經路上多次施以援手，暗中幫助戰勝黃風怪，掃蕩獅駝嶺，老頭兒從始至終都對這個遭萬神恨的猴子報以一種惺惺相惜的溫情。這確實是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或許是這老頭委實是一個宅心仁厚的善神，或許他被猴子身上光輝的性格所深深感染，總之，這是一個值得玩味的現象。

除此之外，要談一談東海龍王跟孫悟空之間的友情，這兩者之間屬於典型的不打不成交型友情。想當年，孫悟空勒索龍宮，搶走了東海龍王的定海神針，龍王一定恨透了這個潑猴，為此還上天庭向玉帝申冤。不過後來事態的發展出現大反轉，龍王最終卻成了孫悟空鐵杆支持者。但凡猴子惹下了麻煩，用得著，龍王絕對會不辭辛苦、慷慨相助。比如被紅孩兒三昧真火燒怕了的孫悟空，搬請龍王幫忙，老龍王竟然率領其他三位兄弟齊上陣，傾力相助。雖說於事無補，但這份為救濟朋友困難而兩肋插刀的義氣也算得上令人欽佩。

不僅如此，東海龍王還時不時地會跟孫悟空交心，做心理輔導。比如孫悟空剛剛跟隨唐僧之後，曾經殺了強盜，結果被師父趕走。悟空一氣之下想撂挑子，還是多虧龍王的良言規勸，用「圯橋三進履」的典故才說動猴子回心轉意、迷途知返。可見，龍王還算得上是猴子的諍友，為他的前程大計可謂操碎了心。

可見，大概只有太白金星和東海龍王才算得上孫悟空僅有的兩位真正的朋友，也許一想到這兩位，寂寞的悟空才會感到片刻的溫暖....

孫悟空為何如此寂寞

看似朋友遍天下的孫悟空，為什麼到最後僅僅收穫兩位真正的朋友？這大概跟他的性格缺陷不無相關。

因為，孫悟空太正直、太剛強、太沒上下級概念等，一句話，他看上去太完美、太洒脫了。而太完美的形象，註定也是最悲情的。

對於底層人士來說，他只是一個被膜拜、供養的神，崇拜心情大於平等交往；同級人士沒有人敢去真正的接近他、親近他，以防止自己身上的任何些小缺陷成為被指責、被嘲笑的靶子，背負上道德的包袱。同時，猴子也很沒正經，老愛捉弄人，開玩笑不分場合，常常搞得大家很是尷尬、狼狽。久而久之，與孫悟空關係的每一個深入，對對方來說都是一種強大而無形的壓力，直到壓力大到產生逆反心理，友情變了味；至於說到悟空的上級，更是沒有一個人喜歡他，因為這猴子目無尊長，還老愛揭領導的短處，讓他們恨得牙根癢。

所以，對於大多數天界諸神來說，最明智的策略，是敬而遠之、泛泛之交，卻絕對不能和孫悟空進行深入交、生死交。所以，孫悟空的朋友圈，大多屬於「泡沫」型交際、無謂型友情，真正的朋友少而又少，還有什麼值得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