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晞| 家門口的世界遺產（14.7.7)

◎ 黃宗晞

拱宸橋，京杭大運河到達杭州的終點標誌，杭州城裡我最熟悉的地方。西湖美景世界聞名，而拱宸橋離西湖很遠，遠得幾乎無人知曉它始建於明代崇禎年間、幾百年來幾度倒塌幾度重修的悠久歷史。甚至連許多杭州人都不認得「宸」字，常常會念成「震」。

當我還小的時候，這裡屬於杭州城區的最北邊緣。51路無軌電車在坑坑窪窪的麗水路上日日顛簸往返。麗水路的西側，就是京杭大運河。但我童年記憶中的運河只有河面上那些往來載著重重貨物的破船和幾近黑色的河水。一到夏天，河裡散發出的惱人氣味，很遠就能聞到。

不過，這一切如今都是歷史了。6月22日，在多哈召開的第38屆世界遺產大會上，中國大運河項目被正式列入2014年世界遺產名錄，成為中國第32項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範圍內的27個河段58個遺產點中，11個在杭州，拱宸橋就是其中之一。無論是古老的運河還是古老的石橋，面貌都已今非昔比。

這下子，各種運河游的信息，伴隨著申遺成功的消息鋪天蓋地而來。要說杭州也真的是人間天堂，因為它的兩處世界遺產都不收門票。我開始不太情願地想像將來拱宸橋熱鬧如斷橋……最近幾年，拱宸橋已變得讓我覺得有些陌生，但陌生中卻又帶來不少驚喜。於是，當各地遊客依然湧向西湖，湧向斷橋之際，我得以在每年回家時，在運河廣場、在橋西，度過許多美好的時光——不用奔波，不用忍受堵車與人潮，逛到吃飯時間，媽媽一個電話，我就可以掉頭走回家去。

拱宸橋東邊橋頭，原來的51路電車到此右轉，是終點站前的下客站。2005年，清康熙年間重建的拱宸橋，在經歷了120年的風雨之後首次大修，並在橋頭建成運河文化廣場。廣場上的大型浮雕講述著運河歷史，廣場一側則是2006年開館的中國京杭大運河博物館。門前古老的拱宸橋，穿橋而過的京杭大運河，融合成博物館活生生的一部分。

從這裡步行上橋（橋上不能通行機動車）來到對岸，也就是杭州人稱的「橋西」，從前的民房大都已經消失，但作為老杭州的一個重要工業區，集中在這裡的許多新中國成立初期建成的國營大廠廠房，不少被市政府列為工業遺產而得到保護。2009年開館的中國刀剪劍博物館、中國傘博物館和中國扇博物館，就分別由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原來的橋西土特產倉庫和杭一棉通益公紗廠的廠房改建而來。與扇博物館毗鄰的手工業活態展示館，也建在通益公紗廠的廠房裡；在杭州有著悠久歷史、產生了諸如張小泉、王星記等知名老字號的制剪、制扇、制傘等手工藝，就在這裡展示、傳承。

坐在昔日造船廠的河埠碼頭邊，眼前流淌千年的大運河，河道彷彿比記憶中更寬闊。河上運貨的船隻依然來來往往，卻不覺繁忙。對岸有沿河數公里的綠道，只是偶爾才有附近的居民散步經過。河水儘管不算太清澈，卻也不再有異味和漂浮的綠藻，水面上不時還有水鳥掠過。京杭大運河今日之生機，無疑得益於這些年申遺的努力。但願申遺成功之後，我還有機會繼續在拱宸橋畔的博物館群落里，在大運河邊的晨昏中，安靜地享受身在天堂的感覺。那麼，當我不遠萬里，為了觀賞世界各地的自然文化遺產而走過陌生的國家，也許最後，我最懷念的，還是家門口的這條河，這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