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偏愛打油詩
魯迅先生一生中寫了大量的雜文、小說、散文,是中國現代文學的奠基人,這是人所共知的。然而,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魯迅先生平時還十分愛寫打油詩。
魯迅曾多次自稱「不懂詩」,是「外行」。他說:「我其實是不喜歡做新詩的——但也不喜歡做古詩——只因為那時詩壇寂寞,所以打打邊鼓,湊些熱鬧,待到稱為詩人的一出現,就洗手不作了。」即使這是自謙之詞,仍然捎帶著把那些無病呻吟、自命不凡的所謂「詩人」調侃了一把。事實上,魯迅以打油詩這種信手拈來的體裁,妙趣橫生卻又入木三分地諷刺、批判了種種社會醜惡現象,可以說,在魯迅筆下,打油詩依然是「投槍」和「匕首」。
清朝末年,日本東京有一所中國留學生學習陸軍的預備學校,名叫成城學校,其學生多為清廷選派的皇親國戚,其中不少紈絝子弟,每日花天酒地,不求進取,只等混滿時日,回國投機鑽營撈個軍官職位。這些保皇派,還裝出「大將軍」派頭,嘲笑「自由平等」,向要求革命的留學生示威。1903年,魯迅在日本東京弘文學院學習,看到這些情況心中極為憤慨,於是寫了多首打油詩諷刺、批評這些有負於國家的留學生。其中有一首為寶塔詩:
兵
成城
大將軍
威風凜凜
處處有精神
挺胸肚開步行
說什麼自由平等
哨官營官是我本分
這首打油詩排列似塔,韻腳工整,入木三分,刻畫出了保皇派留學生可憎的嘴臉。
三國時期曹植寫過著名的《七步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1924年,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校長楊蔭榆依附北洋軍閥政府,對進步學生的愛國運動進行殘酷鎮壓。魯迅怒火中燒,於是仿照《七步詩》寫了一首打油詩:「煮豆燃豆萁,萁在釜下泣。我燼你熟了,正好辦教席。」一針見血地批判了楊蔭榆等人鎮壓學生運動,犧牲青年學生的鮮血來舉辦「吃人筵席」的無恥作法,讀來令人義憤填膺,產生了極強的諷刺效果,在當時引起了較大的社會「地震」。
上世紀三十年代,魯迅先生目睹南京國民黨各路「專員」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現狀後,憤然寫了一首《南京民謠》:「大家去謁陵,強盜裝正經;靜默十分鐘,各自猜拳經。」用俏皮、詼諧的語言,對那些「大人物」的偽君子形象進行了辛辣的嘲諷!
1933年初,日軍侵佔熱河省,逼近京津,華北危急。國難當頭,北平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鏡頭:一方面是達宮貴人倉皇出逃;一方面是北平的大學生集體請願,為民族存亡而奔走呼號。魯迅目睹此狀,仿照唐詩《黃鶴樓》寫了一首打油詩:
闊人已騎文化去,此地空餘文化城。
文化一去不復返,古城千載冷清清。
專車隊隊門前站,晦氣重重大學生。
日薄榆關何處抗,煙花場上沒人驚。
全詩對「不抵抗派」置民族危亡而不顧,依舊在「煙花場上」醉生夢死的做法,進行了痛入骨髓的批判、嘲諷;以憐惜的口吻對大學生的報國行為進行了「點贊」。此詩不啻一記重拳,打疼了一批,打醒了一批。
上世紀三十年代,魯迅還寫過兩首善意批評好友的打油詩。
北大教授錢玄同曾著文提出,人超過四十歲就應該死掉,從而實現社會年輕化。他還揚言,北大若開設辯證法課程,除非砍掉他的腦袋。魯迅認為錢玄同的想法既偏激又保守,寫了首打油詩委婉地批評錢玄同:「作法不自斃,悠然過四十,何妨以肥頭,抵當辯證法。」
著名編輯趙景琛是魯迅的好友,也翻譯過外國文學作品,但其譯文時有錯誤,如將「銀河」譯成「牛奶路」,將「半人半馬怪」譯作「半人半牛怪」。魯迅批評他治學不嚴謹,有誤人子弟之嫌,便作打油詩加以批評、規勸:「可憐織女星,化作馬郎歸,烏鵲疑不來,迢迢牛奶路。」讓人發笑之餘,也可窺見魯迅治學嚴謹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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