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深愛，所以沒有怨天尤人

07-18

是日去參加了第六屆「紅樓夢獎：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獎」盛大的頒獎典禮，今次的獲獎者是著名小說家閻連科老師。「紅樓夢獎」被譽為「華語諾貝爾文學獎」，絕對是華語長篇小說的最高獎項，每兩年一屆，在全世界範圍內評選出最佳的長篇小說，各地華人均有獲獎者。而閻連科老師獲獎，當然實至名歸。頒獎禮上，各路大神雲集。像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前主任鄭培凱教授、天地出版社社長顏純鉤先生、香港作家潘國靈先生等等。在下忝陪末座，實在不好意思。

為時不長的頒獎禮，給我帶來的感慨卻頗多。首先，感覺時間如白駒過隙真是沒說錯。我知道「紅樓夢獎」，是它第一屆的時候。你想，每兩年一屆，今年第六屆，話說也有10年了。10年前我在幹嘛？似乎是在梁文道的文章或者節目里聽到這個獎的，當時只覺得很牛逼，沒有想過會跟自己有半毛錢關係。

而我認識閻連科老師，是2011年。但是我作為《明報》記者，去採訪浸會大學文學工作坊的駐校作家閻連科。當時我才26歲，一晃5年就過去了，今年我竟然已經31歲，真是可怕。前幾天和香港作家袁兆昌兄小聚，他倒是以為我才不到30歲。我說開什麼玩笑，他和我認識的時候，就是在《明報》工作，當真以為時間不會過去的嗎？但是我也承認，我看上去是比26歲是「年輕」，主要是因為減肥瘦了將近50斤。這個扯遠了，趕緊拉回來。

第二個感慨，是在閻連科老師接受獎金的時候。「紅樓夢獎」雖然名氣很大，但獎金並不高。莫言當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獎金兌換成人民幣是750萬。而「紅樓夢獎」的獎金，則是港幣30萬。當然不能說少，怎麼講也是商人張大朋先生的捐贈，功德無量。不過，一想到閻連科老師的小說寫得那麼好，堪稱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作品，然後與30萬的獎金相比，實在覺得文字真是不值錢……

我在現場就發了一條朋友圈說：「如此偉大的作品，也不過30萬港幣獎金……我一定要努力賺錢，支援文化事業！」有位浸會大學的小董同學留言說：「希望有一天你能贊助300萬。」我回復：「我的目標：1000萬起跳！」他大概以為我是開玩笑，其實我是認真臉。很多人知道我在做金融，我大概是全香港唯一辦公桌上放著文學獎盃的金融從業人員。去年我們圈子裡有個大新聞，說有個年輕人簽了張上億的大單子。換算下來，這人可能一天就賺了幾千萬。對某些人來說，賺錢是如此容易。你真的覺得一個1000萬獎金的文學獎，算是很多嗎？

昨天和媒體大神賈葭老師午飯，他誇我，說我是公認新來港文字工作者中最勤奮的一個。這讚賞我還是接受的。你看我，正常情況下每天工作16小時，有時候20小時。以前通宵達旦地寫作，現在一大部分精力給了金融，以收入計，早就可以放棄寫作了，但完全不敢停筆，幾個專欄以及著作計劃仍然堅持。為什麼？一方面因為我知道，筆一放下就拿不起來。另一方面我對文字的愛之深，以及我更更大的理想與抱負，絕大多數人肯定都不知道。

我不討厭文青，但是很討厭一種「文青病」。什麼是「文青病」？簡言之即：怨天尤人。我是個極度聽不了抱怨的人，更加受不了做事情的時候摻雜情緒。「文青病」總是覺得自己寫的東西不被歡迎、賣不出錢，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時代的問題，是受眾的問題，是讀者的審美能力不夠。埋怨寫作養活不了寫作者，充滿怨懟。你說「文青病」是真的愛文字嗎？我看不是，他們其實是借著愛文字來愛自己。看那種自戀自憐，自怨自艾，好像全世界都欠他們一樣。

其實愛文字和愛一個人是一樣的道理，如果你真的那麼愛文字，能不能為和它廝守在一起做出改變呢？但有的人會擔心，自己去賺錢了，會不會讓夢想變得不純粹，甚至一下子經不住誘惑，就拋棄夢想了呢？對於這個問題，回答也很簡單。第一，如果稍微分一點心，就讓你像脫韁的野狗一去不復返，那麼你根本就不是個有毅力的人。這不是錢的問題，問題自己自己。第二，假如一個夢想是如此容易放棄的，它就根本不值得堅持。就這麼簡單，不是嗎？很多人以訛傳訛地說什麼「金錢是萬惡之源」，從古至今，金錢都是中性的，「惡」的只是人。

好吧，那麼我的夢想是什麼呢？（汪峰上身）很簡單，就是要賺很多、很多、很多錢，然後來反哺文化事業。為了我所深愛的文化事業，我是願意這麼做的。我的寫作量下降，閱讀時間也急劇減少，每天只能拼了命地擠時間學習。雖然不止一位朋友說，覺得我挺可惜的，浪費了這麼好的才華。首先，我不覺得自己有才華，比我有才華的人滿大家都是，所以沒什麼浪費。其次，就算我有才華吧，這個世界上總需要有才華的人，放棄自己的才華去賺錢，然後資助更多有才華的人去發揮他們的才華，不是嗎？正所謂「沒有君子不養藝人」。我多麼希望有像李嘉誠這樣的富豪，能夠來幫助我呢？我一直苦苦尋覓。但在這樣的人沒有出現之前，我就先自己來吧。等不起，正如地藏王菩薩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一樣。強者進取，弱者等待。

閻連科老師今天的獲獎感言叫《因為卑微，所以寫作》，講得真好：「當下，中國的文學——無論是真的能夠走出去，作為世界文學的組成，還是雷聲之下，大地干薄，僅僅只能是作為亞洲文學的一個部分，文學中的不少作家，都在這種部分和組成中，無力而卑微地寫作，如同盛世中那些『打醬油的人』，走在盛大集會的邊道上……因為卑微，卻還要寫作；因為卑微，才還要寫作；因為卑微，卻只能寫作……一百部長篇也難有多少現實的豐富、扭曲、複雜和前所未有的深刻與荒誕。這就是我們的卑微。是卑微的結果，是卑微的所獲。所以，我們為卑微而活著，因為卑微而寫作，也必將因為卑微而死亡。」

人生在世，卑微地活著，卑微地死去，做著一點卑微的努力，收穫卑微的果實。我不知道自己卑微的夢想，什麼時候能得以實現，乃至是否能夠實現。我只想專心行路，莫問前程。心中銘記胡適先生的三個字：不苟且。

最後，我提出一個卑微的請求。在過去的半年多時間，我一個人單槍匹馬出版了一本雜誌。功夫不負有心人，得到不少朋友的喜歡，銷量不錯，竟然加印了，讓我有點信心在此做廣告。看過的朋友說，這是近年難得的一本沒什麼「功利味」的文化雜誌——但是名字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就對了。懇請慧眼識金的朋友，願意為理想的小火苗添一把柴，踴躍購買雜誌，或者轉發這篇文章，讓更多人知道。相信我的文學獎、文化基金會，將在不遠的將來成立——1000萬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