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缺失的 能在孩子身上補回來嗎？

　 文/木鈴

我認識艾平十五年了，他是我的對門鄰居。那天，我突然聽到有「叮-叮-咚-咚-」按琴鍵的聲音，聲音是從艾草家傳過來的。我心想，對門那個漂亮的大眼睛小姑娘開始學鋼琴了，真好啊！小孩子剛開始學琴還不會彈，準確地說那動作是按。不到十分鐘，琴聲停了，不一會就聽到艾草尖利的哭聲。我緊張地跑到門外，艾平正在大聲訓斥艾草不好好彈琴。我因為剛搬過來不久，不好意思貿然敲門進去勸解，聽著艾草的哭聲心裡很難過。

　　半年後，我跟艾平熟悉了。那時候艾草已被管得服帖了，每天練琴一小時。有一天，艾平到我們家還工具，我正在包餃子。我們剛說兩句話，艾草彈琴的聲音從原來的連續有序變成了丟沙包似的，有一下沒一下的。艾平從我家桌上順手拿起擀麵杖就向外沖，我趕緊起身追過去，差一步，沒抓住他，艾草的額頭就起了一個大包。我的心猛地發痛，我一向看不得孩子挨打，何況孩子也沒犯什麼大錯。

　　我後來問艾平，你怎麼下得了手啊？

　　他說，我小時候家裡窮，別說學鋼琴了，想穿一件新衣服都是奢望，全是穿哥哥們穿過的舊衣服。要是有艾草這樣的條件，我做夢都能笑醒了。我一心想讓她得到我沒能得到的良好教育，不想讓她在經濟上受半點委屈，她竟然不知道珍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對她是恨鐵不成鋼啊。

　　可是，被逼著學琴，被逼著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對艾草來說，是福嗎？

　　同學賀蘭小時候家境困難，住校時捨不得買菜吃，總是吃自家腌制的鹹菜，這是她多年的隱痛，每次同學聚會她都會提及，以激勵自己更加努力賺錢，不再受窮，起碼保證她家牛曉不會受她當年的苦。其實不管怎麼樣，牛曉都不會受她當年的苦了。再說，賀蘭現在開著一家大型連鎖超市，在我們這裡也算是個富婆了。

　　牛曉今年十歲，身高一米四，體重已經達到七十公斤了。五年前，我就勸賀蘭，不要把孩子喂成胖墩，將來想減肥都難。孩子的營養夠長個子長智力就行了，五穀雜糧吃飽了就成，不要過分講究精細，也不要大魚大肉堆積高蛋白高脂肪。

　　賀蘭說，那哪行啊？想我當年看到人家吃肉，饞得直咽口水，腿都邁不動，就想多聞聞肉香味。我希望牛曉吃我當年想吃吃不到的，只要他喜歡，一切好吃好喝的我盡足了供應。看到牛曉吃得香，我就覺得自己這輩子吃的苦，都抵消了！

　　我在賀蘭家做客時，見她家有一個超級大的食品櫃，裡面什麼牛奶、薯片、蛋撻、餅乾、果凍、乳酸飲料、碳酸飲料等等等，跟超市食品部似的。我在她家不過兩小時，牛曉一會這樣一會兒那樣就沒停口。賀蘭還叮囑保姆說，中午給牛曉炸些雞翅中，再做些醬排骨，還有他愛吃的熗蝦仁、爆豬肚……

　　我問賀蘭，你是催肥豬呢還是養孩子呢？

　　賀蘭說，其實我看到他那麼胖也特煩，但他吃慣了，食量減不下來了。吃就吃唄，反正也吃得起。

　　我無語了。

　　我們這一代人被稱作70後，我們的孩子被稱為95後或者00後，兩代人身處環境不同，人生當然不一樣。我們年少時雖然缺吃少穿過，但我們有自由快樂的童年；現在的孩子每天背著沉重的書包面對沉重的課業也有自己的煩惱。

　　我們小的時候羨慕別人會彈鋼琴，現在恨不能倒退二十年用現在自己掙的錢買一架鋼琴送給自己。時間是回不去的，那滿心想買的鋼琴給誰呢？自己的理想還欠在那裡呢。父債子還，只有硬攤派給孩子，讓孩子替我們實現自己不能實現的夢。這看起來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孩子能有鋼琴彈，比起自己，多幸福啊！可是這對孩子來說，公平嗎？我們的想法不是孩子的想法，孩子自己想要什麼，應該讓孩子自己說。

　　艾草七歲那年，我曾悄悄問過她想要什麼。小人兒楚楚可憐地說，我想做個隱形人，讓爸爸再也看不到我，不能再抓我去彈鋼琴。

　　前幾天我去參加牛曉的生日宴會，問他想要什麼？他低著頭難為情地說，我特別想瘦，這樣就可以和同學一起打籃球了。我特想打籃球，但是同學們都不帶我，說我跑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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