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0萬留守兒童的那聲聲號啕 撕裂了母愛與鄉愁

按:這樣的發展方式,早該好好反思;這樣的致富模式,早該果斷放棄;這樣的摧殘人性,早該批判;這樣的蹂躪兒童,早該鞭策;6000萬兒童,不健全的生活導致不健全的心理,成長為何以狀態,不敢想像,不敢想像,對個人、對家庭、對社會、對國家,又是何等的心酸與不安、不穩,這,也是改革開放留下的巨大隱患,不擇手段、不計後果的發展,遺患多大,痛徹心扉! 6100萬留守兒童的那聲聲號啕 撕裂了母愛與鄉愁我要評論2016年02月18日 07:38:08來源:華西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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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7日,植大姐說到兒子不禁淚濕眼眶。

      17日,邛崍老家,媽媽已返城,峰峰只好與動畫片為伴。

      16日,峰峰不舍母親離去。

      春節開始進入尾聲。短暫的熱鬧過後,鄉村開始恢復冷清。父母返城,孩子繼續留守,親情再次被撕裂。2月16日,成都邛崍臨濟鎮瑞林村,小峰追著即將返城務工的母親,哭喊著「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喊聲撕心裂肺。記者吳小川正好在場,他用手機定格了畫面。這一幕,成為這個新年最揪心的一刻。畫面在網上迅速傳播。它擊中了無數人內心最柔軟的部分:被撕裂的母愛,被撕裂的鄉愁。次日,記者再訪這對分離兩傷的母子,還原出6100萬農村留守兒童背景下的「成都鏡像」……

      被定格的鄉愁

      2月16日,大年初九,成都邛崍臨濟鎮瑞林村。40歲單身媽媽植紅玉返城復工,不得不與7歲的兒子峰峰又一次短聚長離。這一母子兩傷的離分,濃縮並定格了中國農村留守兒童的現狀。

      被撕裂的親情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峰峰一直試圖拽住媽媽,他的聲聲號啕,甚至嘶吼,不啻於鞭問。

      然而這淚水浸泡的吶喊,似乎很難破涕為笑。

      被凝望的歷史

      2月17日,夜深,成都營門口與邛崍瑞林村。華西都市報記者先後回訪了這對已為世人焦點的母子。他們尋常又異乎尋常。他們的生活境遇,讓人唏噓凝噎。

      生計艱難的母親兒子襁褓時,便成了單親媽媽

      昨晚11時,營門口。出租屋不足十平方米,進門就是左邊一張簡陋的床,床頭是台老舊的14英寸電視,旁邊放著一張簡易的桌子,桌子上還放著剩飯。屋裡到處堆放著報紙和衣服,雜亂而瀰漫著霉味。

      這裡,就是40歲的植紅玉在城市的寄身之地,也承載著小峰的城市記憶——那些跟母親相依為命的歡笑,和城市人不足為道的快樂。

    生子

      25歲之前,植紅玉一直在邛崍平樂的老家務農,農村的生活,單調而清貧。這年,懷著城市夢,她跟人來到成都,經人介紹,成了一名報紙投遞員,曾經在多家報社的發行公司輾轉。

      後來,她認識了男朋友李俊(化名),後來,就懷上了小峰。2008年5月,她跟隨李俊到了貴州貴定縣待產。地震後不久,小峰降世。滿月後,她跟李俊再次回到成都,繼續賣報紙。後來,她跟李俊分手。大約在小峰四個月的時候,她又開始送報紙。

      一邊要完成每天的投遞任務,把報紙送到每家每戶,另一邊,小峰還小,需要照顧。怎麼辦?好的是,這個時候,小峰已經能坐起,她買來一塊布,做成襁褓,把小峰裹起來,把襁褓纏在身上,放在胸前。然後,騎上電瓶車,到分發報紙的地方,領取了自己的報紙,然後再騎上電瓶車,到投遞報紙的區域,停了電瓶車,一隻手抱著孩子,一隻手抱著報紙,爬樓、投送、爬樓、投送、爬樓、投送……日子就這樣過著。

      養娃

      只是小峰越來越重了,這位瘦弱的母親,覺得爬樓越來越吃力。一歲零四個月的時候,李俊把孩子帶走,帶了兩個月,植紅玉覺得不放心,又把小峰接回來。隨著訂戶越來越多,報紙也越來越多了,200份、300份、400份、500份,電瓶車一次拉不完,同事看到她帶著孩子,覺得有些心酸,主動幫她把報紙拉到投遞區域。

      生活在城市,就應該有城裡人的樣子。2010年6月,小峰兩歲生日。這天,植紅玉征訂報紙回來,特意去了蛋糕店,買了蛋糕,在家裡打開盒子,擺上簡陋的摺疊桌,插上兩根蠟燭,蠟燭映紅著小峰的臉蛋兒,在黢黑的眸子里閃亮,兒子叫著媽媽,媽媽開心地笑著,然後吹了蠟燭,切了一塊蛋糕,餵給兒子……

      過了第三個生日,植紅玉把小峰送到附近的幼兒園上學。但植紅玉總被幼兒園老師埋怨,因為她總是不準時接娃娃,這時,她只能賠著笑,想解釋,卻最終沒能開口。

      離別

      除了幼兒園,母子倆形影不離。在這個城市裡,母子倆相依為命,孩子不能離開她一步。

      偶爾,征訂任務不緊張的時候,植紅玉帶著小峰,去金牛公園,在池子前,拿起小販的釣竿,帶著兒子釣金魚,金魚釣起來,兩塊錢一尾。這時,母子倆覺得城市真好。

      很快,小峰到了讀小學的年齡。但小峰是非婚生育,連戶口都沒有,不能上學。植紅玉決定把他送回邛崍讀書。

      兒子走了後,她覺得很不習慣。早上起床,還是輕手輕腳,掀開被子才想起,兒子都不在身邊了。然後等送完報紙,天亮的時候,打個電話給邛崍的爸媽,可孩子已經上學去了。

      去年暑假,植紅玉把小峰接到成都。6月間,小峰的生日,植紅玉請了些客,在外邊撮了一頓火鍋,很鬧熱,小峰也很高興。暑假裡,小峰照舊跟著媽媽送報紙、訂報紙,讓他留在出租屋裡看電視,他不幹。早上他睡著了,植紅玉送報紙回來,老遠就聽到屋裡號啕大哭,哇哇哇哇地不停,開了門,小峰猛地撲進她懷裡,扯著她的衣服……

      開學了,小峰又被送回邛崍,植紅玉給他買了輪滑鞋,心想孩子有個玩的,不會那麼想她。送走那天,她說了好多好話,她承諾過年一定早點回邛崍,早點回去陪他,陪他久些……就是在2016,這個猴年。

      這一刻錐心,何止6100萬人

      我國留守兒童的統計口徑、最新數據,目前尚無官方說法,被普遍引用的是全國婦聯在2013年發布的有關留守兒童報告中的統計數據:全國共有農村留守兒童6102.6萬人。

      鹿痴M鹿:作為一個從7歲就開始留守的我來說,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哪怕已經高三了,每次父母走的時候都還會難過好幾天!

      阿龜別鬧:前幾年哭得撕心裂肺,後來站在樓上望他們背影默默哭,再後來躲在被窩流一滴淚,快成年的前幾年看得很淡。成年後覺得離開便離開,再見,會努力賺錢贍養你們的,更多的(譬如陪伴和愛之類的)給不了了。現在閑時看心理書籍解決童年留下的心理問題……

      xianli198502:我們這一代80後共同的感受!古驛子:其實最難過的是父母,我可以放聲大哭,卻看見爸媽偷偷抹眼淚。

      美麗的宿命_42326:多麼希望世界上沒有留守兒童美妞玫妞:我小時候也是這樣,追著大巴車跑,爸媽上車就不敢往後看,怕忍不住。長大後聽爸爸說,他和媽媽每次過完年進城,都是在車上哭得稀里嘩啦,但是迫於生活,沒辦法……

      溫柔地扁我:孩子在孤獨中長大,父母在孤獨中老去。

      孤獨留守的兒子

      一年之中,只能見到母親一次

      邛崍臨濟鎮瑞林村,沿著鄉村公路一直走,一座毫不起眼的兩層農家小院便是峰峰的家。

      17日晚10時,華西都市報記者踏進捲簾門,屋子裡放置著鋤頭、農藥打藥箱等各類農具,幾籮筐剛從地里採摘的蘿蔔和紅薯。角落裡的一張小方桌上亂七八糟地堆著寒假作業、學期試卷。

      此時,峰峰在二樓看電視。陽台沒有安窗戶,一陣風過來,峰峰不禁打了個冷顫。他黢黑的小手長了凍瘡,有皸裂的傷口。

      離別後,只說「我想見媽媽」

      對於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峰峰顯然不太願意多說。「我想見媽媽。」他眨巴著眼睛,重複著這句話。隨後,頭扭向了電視那端。

      他最喜歡看的節目是《花千骨》和《熊出沒》,常常在電視機前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他幾乎沒什麼朋友。

      班裡41個同學,大多數孩子的父母都在鎮上。上學的出行方式各不相同,開車來的,坐車來的,走路來的,旁邊往往有母親牽著。峰峰都是一個人乘坐班車上下學。那天,放學後,末班車已經走了,他只好走路回家。一路上,沒有人同路,他就這樣走啊走,40分鐘後,他終於回到家裡……這些,遠在成都的媽媽並不知道,可他也沒有告訴媽媽。

      一年之中,他只能見到母親一次。擔心峰峰弄壞新手機,外婆幾乎從不讓他給母親打電話;母親打回家的電話也少得可憐,偶爾外婆讓峰峰接電話,他卻故意躲到一邊。「我什麼都不想說。」峰峰的行為讓外婆覺得「脾氣古怪」。

      重聚時,與母親寸步不離

      小峰一直盼望著媽媽。終於過年了,媽媽回來了。小峰一頭撲進媽媽懷裡。峰峰高興壞了,他不再出去找小夥伴玩,寸步不離母親。看電視、吃酒碗,無論幹啥,峰峰那幾天的話都特別多。母親早年買給姐姐的電子琴,峰峰也偷偷學了《兩隻老虎》,趁媽媽回來的時候表演了一番。「兒子真棒!」母親的誇獎讓他美滋滋的。

      晚上,母親抱著峰峰睡在一張用親戚的舊沙發改造的床上。那幾晚,峰峰睡得特別心安。

      前天,植紅玉去平樂,帶著小峰一道去玩,給他買了一隻15塊錢的手錶,被他當成珍寶,「以後上學不得遲到了。」

      從小到大,他沒有買過一件玩具。沒去過動物園、沒去過遊樂園,只是跟著媽媽去平樂古鎮玩了半天。出於一個孩子的好奇心,當時他特別想玩划船項目,但是強忍著沒跟媽媽說。「過場多(麻煩多)!」峰峰的語氣儼然一個小大人。

    離開那天

      媽媽含淚「逃走」兒子追了一里路

      朋友的順風車在屋外等候。16日下午3點,植紅玉準備出門了。

      小峰在一旁,沒說話。植紅玉拉著兒子:「你在屋裡要乖,要聽外公外婆的話。」小峰木著,不說話。

      植紅玉出門,小峰也跟著走出門。車就停在屋前的馬路邊上,植紅玉拉開車門,坐上了車,回過頭朝向兒子:「媽媽上班去了哈,你在屋裡要乖,暑假媽媽帶你上成都來。」說著伸手拉車門。

      這時,一直不說話的小峰,突然撲過來,拉媽媽的手,哇哇哭起來。外公植茂林跟外婆謝忠瓊趕緊去拉,小峰掙扎著,哭著喊「不要恁個!我要去,我要去!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哽咽而凄厲。

      小峰最終被老人拉住。植紅玉趕緊拉上車門,司機一腳油門逃走。

      看到車走遠,植茂林跟謝忠瓊放開小峰。沒想到小峰朝著車的方向,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植茂林趕緊朝路邊的人喊:「快幫我攔到!」小峰跑得飛快,跑了一里路,最終被大家攔下來。

      車上,植紅玉紅著眼睛,眼角濕潤,可她卻笑著說起話來:「我們這地方還是好」,「空氣比成都好」……整晚小峰都不說話。很晚了,植茂林喊小峰睡覺,小峰不跟外公睡。他跑到之前媽媽呆過的房間里,他要一個人睡。「這樣很安靜,我可以專心地想媽媽。」峰峰說,他現在特別想給媽媽寫一封信,不過擔心不能寄到她手裡。信里只有一句話:「媽媽,你能回來嗎?」

      這些話,峰峰從來不跟外公外婆說,也從不跟小夥伴說。他寫在紙上,寫進作業里。

      在揉皺的一張試卷練習上,閱讀文章《小布頭奇遇記》要求仿寫「小布頭還可能變成什麼?」

      橫線上是峰峰歪歪扭扭的鉛筆字跡——「小布頭變成了一輛汽車在公路上跑呀跑,小螞蟻豆豆和爸爸媽媽一起,坐著汽車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過著美好的生活。」

      沒有一種童年必須經歷分離

      邛崍距成都,其實不過百公里。但就是這麼一段兩小時內車程的距離,卻不得不令峰峰過早地承受與母親分別的淚水,也讓其成為中國當前6100萬留守兒童中的一分子。短距離都如此,更遑論其他動輒跨區域、省際,分別時間以年計的留守之痛。或許他們現在還無法真正理解或辨別這「無可奈何」的分離的複雜緣由,甚至也會對父母的「狠心」心生抵觸,但峰峰們每一聲分離時的哭嚎與那希冀的眼神,已經無法讓人真正轉過身去。

      父母在外謀生,孩子在農村留守。這早已成為這個流動時代的另一種「鄉愁」。我們尚且不知道,這樣的留守經歷會如何影響峰峰的人生軌跡,長大後他又會以怎樣的心態來看待這種過早的分離?而當這樣的留守童年的淚水與苦楚乘以6100萬,在若干年後又將「回饋」給社會怎樣的重量?或許還沒有人能夠給出具體的答案,但這終將為所有人所不得不直面。

      漂泊與留守的原因很多,具體到每個家庭自身的原因、生活的艱難,子女隨遷的種種有形或無形的門檻與阻力。但不管是哪種「苦衷」與「身不由己」,這些以億計人口離別、團聚中的喜怒哀樂與不確定的命運,其實都深嵌於當前仍處於轉型期城鄉二元社會的黑白底色之中。

      或許也正因為如此,就在4天前的2月14日,國務院發布《關於加強農村留守兒童關愛保護工作的意見》,明確提出加強農村留守兒童關愛保護工作,維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是各級政府的重要職責,也是家庭和全社會的共同責任。

      沒有一種童年必須經歷分離;也沒有人會在像峰峰發出的哀嚎聲中仍選擇無動於衷。但僅僅有情緒的感動與感染,依然只能是無濟於事。所以,峰峰那一聲,「你們不能這樣對我」的責備或說乞求,其實是為更多和他一樣的留守兒童所說的,也更應該讓更多的人所聽到,並被更多、更大、更積極的聲音更快的回應。(記者苟明張元玲 攝影吳小川文/朱昌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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