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進籠子，更需權利出籠子

導語：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里

習近平先生22日在中紀委全會上強調，要堅定決心，有腐必反、有貪必肅，不斷剷除腐敗現象滋生蔓延的土壤，以實際成效取信於民，提出了他的反腐具體設想：懲治上，「老虎」、「蒼蠅」一起打；抓作風上，要踏石留印、抓鐵有痕；長效機制上，要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里。

其言鑿鑿，其情切切，深慰民心，但鼓與呼為時過早。權力進籠子之前，務必先將屬於民眾的權利放了出來，讓民眾有言論的自由，有監督政府的權利，這個籠子才真正地關得住權力！反腐若是沒有民眾參與，始終是走不出權力反腐的怪圈。

一、權力與腐敗

絕對不能說中國不適合現代化的政治體制：要說民主不行，民主在台灣可以有；要說自由不行，自由在香港可以有；要說法治不行，法治在新加坡可以有。眾所周知，這三個地方，台灣和香港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至於新加坡是華人為主的國家，所以，說民主自由法治不適合中國，拿國民的素質來說事，那麼這三個地方可以啪啪啪打過三個巴掌來。

中國的特殊，與其說特殊的國情，不如說特殊的官情。特殊的官情，源於特殊的權力。

1、中國腐敗是系統性的腐敗

可以毫不留情面地說：我們的政府，面臨著體制本身導致的腐敗，可以說是自身的系統性腐敗。

所謂系統性腐敗是指只有以腐敗作為潤滑劑，政府部門才能提供「正常」的公共服務，在這種系統性腐敗中，腐敗實際已經成為官員行事的常例，成為他們的一種生存手段，久而久之內化一種不會引起內心道德衝突和愧疚感的規範了。也就是說，在這個圈子裡，他們已經承認這種腐敗，甚至為這種腐敗尋找理論依據，比如適度腐敗理論、禮節性受賄論調等等，不一而足。而那些不同流合污者反而會受到這個系統的排斥，官場出現嚴重的「逆淘汰」現象。這樣又反過來使腐敗更加嚴重、更加猖獗、更加全面，更加根深蒂固。

更可怕的是，他們又拉攏了另一批人，主要是官商，紛紛竊居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的位置，以顯示自己是民眾意願的化身，所以既操縱了權力本身，又扮演起權力的監督者。他們已然不想聽到異議，只想聽獻諛的聲音。

如果這個時候，這個官場突然想自上而下來一場「自潔」運動，即反腐，那就勉為其難了。因為這個體系，鑄造和維護就是一個龐大「共腐體」，並且牢牢地政治資源、經濟資源、自然資源，甚至還想控制民眾的言論，就是以確保自己能夠長期腐蝕這個國家。因此，就不難理解諸如公車改革、收入分配改革、官員財產公示等等各種改革，只有改革練嗓子的聲音，沒有改革實際的行動。因為改革最大最大的障礙，正是這些權力，而權力是不會向自己開刀的。

當然，中國腐敗已經嚴峻到非常恐怖的境地，不僅僅在官場，已經擴散到了整個社會。因為權力過於強大，控制一切，權力就有尋租的可能，於是權錢交易、權色交易泛濫成災。官場腐敗就像病毒一樣，擴散到了教育、醫療、企業等諸多領域，達到了全民腐敗的程度，整個社會的體系也極度地腐敗了，社會的癌化，呈現積弊難返的危勢。

正因為如此，嚴肅查處個別貪官根本無濟於事，因為僅僅孤立地處理一個又一個貪官，並不能遏制日益嚴重的系統性腐敗，更不能從根本上清除腐敗的基因。

2、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

「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里」的高調提出，說明權力兇猛、恣意、傷人，差不多惡貫滿盈了，到了非關不可的程度了。

當人們無比痛恨房價飆升，表示奮鬥一生難買一套房，但是掌握著權力的官員，又有多少個經得起圍觀，又有多少敢主動進行財產公示？一旦貪官落馬，這個房叔房嬸的，那個房姐房妹的，據說房爺即將橫空出世了，個個都有房無數，十套以下已是毛毛雨，十幾套大有官在，幾十套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人們表示生活鴨梨山大，更悲催的是，無數適婚男女白領和已婚的進城民工，基本上處於無性生活狀態。但是破壞三觀的是，掌握著權力的官員個個都過得活色生香，家裡的那個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外面都是彩旗飄飄。就最近的貪官落馬幾起，雷政富區長的12秒見證奇蹟，衣俊卿局長的滿嘴馬列滿腹盜娼見證虛偽，張民強局長性侵民女自演AV見證無恥，似乎每個貪官都能與多名女性發生或保持不正當男女關係……

人們驚呼，房產資源、性資源給權力侵佔了。而官場儼然成為「罪惡的製造所，淫蕩的發源地」。

其實，也怪不得這些貪官，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這只是權力在作怪。人是動物的高級形式，與身俱來帶著獸性，如果沒有把自己獸性關起來，就會比動物還兇猛，而權力恰恰能誘發人的獸性。所以，觀整個文明史，人類一直與權力在作鬥爭，想方設法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里，使權力抑惡揚善，真正地實現權民所用。

但是，問題的關鍵，還是什麼制度把權力送進籠子里呢？回答這個問題，其實並不複雜，權力無法無天，就是因為沒有民眾參與監督，沒有法律設置邊界，沒有將分權相互制衡，權力自然會獸性大發。

我們國家，司法獨立，新聞自由，輿論監督，這些屬於民眾的權力不釋放啊；財產公示、行政透明等等這些義務不履行啊，權力還是處在無法無天的狀態！

二、權力與籠子

「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里」——這個真的可以有，而且必須有，因為再不有，權力嚴重綁架中國，把中國夢給「庹閹」盡了。

認識是有了，而且非常深刻了，但「知易行難」，還沒有到狂歡的時候，必須聽其言，觀其行。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還必須回答以下幾個問題：

1、誰來把權力關進籠子里？

既然要把權力關進籠子里，那麼必須先解決誰來把權力關進籠子里。

如果不讓民眾參與進來，繼續將《憲法》賦予民眾的權利關進籠子里，不給予新聞自由、言論自由，甚至將民眾的權利關進另一個更小的籠子里。僅僅是權力把權力關進籠子，起作用的依然是大魚吃小魚的「權壓」法則，與「民意」和「法治」無關，最終還是關不住權力的這隻野獸，註定淪為一場權力遊戲。歷史一次又一次證明，這種權力反腐的方法，從朱元璋到毛澤東，都屢次試用而最終失敗。

要想把權力真正關進這籠子，必須走上這個路線：自由、民主、法治。先給人民自由，把《憲法》賦予民眾的權力放出來，給他們自由之身；再還人民以權力，讓民眾成為權力真正的賦予者（必須是真正），並且成為權力的有效監督者（必須有效的），給他們以「主人」的身份；最後形成一種制度或者說一種政治常識，以法律的形式加以確立。

為什麼加括弧說明呢？其實，「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里」，僅從制度而言，制度並非處空白狀態，恰恰是存在的，而且是規定了民眾才是權力的賦予者。中國《憲法》明文規定一切權力屬於人民，人民代表大會最高的權力機關，政府對人民代表大會負責。至於對權力的監督，《憲法》也有規定的，而且保障民眾的有言論自由。

但是在實際操作過程中，有制度未必能執行，而且執行起來，也會走樣。我們的執政黨嚴重地越俎代庖，替民眾履行起憲法規定這兩項民眾權利，死死地抱著「黨管幹部」這條老路，又將反腐懲貪盡量納入自己的體系，又表現出先黨紀而後國法。

權力是遵循「誰賦予就對誰效命」的原則的。在皇權之下，落馬貪官就覺得是對不起皇帝，而非黎民百姓；在政黨社會，落馬的貪官覺得是對不起是組織的培養，而壓根就不對供養他的民眾有一絲愧疚感。

由於腐敗侵害的直接利益人，是13億之眾的廣大民眾，而非一個政黨團體。況且，從法理上講，執政黨能夠執政，也只是獲得了民眾的執政許可。

正因為如此，無論從法理上講，還是從道義上講，都應該將權力的賦予權和監督權真正還權於民。況且執政黨如此大包大攬，自然就包攬了導致腐敗的責任，也是陷自己於不義之境。

可以這麼說，能不能讓民眾來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也是檢驗真假反腐的試金石。

2、籠子用什麼來設計？

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關進去的目的是什麼？權不傷民僅是初級目標，權為民所用才是終極目標。正因為如此，籠子誰來設計？這非常重要。如果還是由權力來設計，那麼即使形成了制度的籠子，那也是為權力服務的，到頭來，很有可能權力依然自由出入，關進去的是誰，還真不知道！

要設計好這個籠子，讓老虎跑出不來，蒼蠅飛不出來，那必須以法律「經」，以選舉為「緯」，省得讓籠子里的權力逾越雷池半步！

如果你進了這個籠子，就必須在規定的範圍內做規定的動作，這是最起碼的要求。如果你目無法紀，搞起小動作了，想破壞這個籠子，干起咬人的勾當了，你無法無天，那就對不起，請君入甕，有一個更沒有自由度的牢籠為你準備著！

如果你進個這籠子，就得認識到是民眾給你進來的，是民眾給吃給喝。如果你忘恩負義，壓根不把民眾當作施主，那就好，對不起，請你滾蛋吧。這個籠子不是豬籠狗籠，豬狗終了可以貢獻一身肉，你連豬狗都不如，根本不值得豢養！

籠子設計好，還要制定好管理方法。如果管籠子和進籠子的是同一權力，要麼監守自盜，要麼繼續賊喊捉賊。能把權力真正關進籠子的前提，只能是管籠子的和進籠子的權力必須分立。數千年來，中國反腐反到現在的地步，就是因為權力一直吆喝著左手管右手——結果管不住，那簡直是一定的！

早在上世紀40年代蔣經國先生上海打虎，決心之大，一點都沒有比現在小，但也最終是虎頭蛇尾，只打了70天就半途而廢了，而後國民黨很快失去了大陸。

不過，過了40年，蔣經國先生終於找到了打虎的好辦法。上世紀80年代，他宣布開放報禁、黨禁，憲政民主逐漸建立之後，如今即使出現「總統」級別的大老虎，最終也會成為關進籠子里的紙老虎。蔣經國的打虎經驗值得借鑒。

台灣、香港、即使新加坡的反腐都可以借鑒，但是這些經驗的共同點，就是依靠民眾，讓民眾參與進來，進行官場的潔化運動。

沒有民眾參與的反腐，運作的還是權力，就是腳痛醫腳，頭痛醫頭，根本沒有把腐敗的根子——專制剷除，就會徒勞，就跳不出這個怪圈。

三、打老虎蒼蠅，更要打體制

就像開篇，筆者談到中國的腐敗是系統性腐敗，所以中國官場，特別是基層的官場，已然像個糞坑，成為繁衍滋生蒼蠅的最佳場所。你揚揚蒼蠅拍，蒼蠅「轟」地拍翅膀，散開了。但是蒼蠅拍一移開，又嗡嗡地聚集在一起。即使打死幾隻蒼蠅，這些逐臭之夫，依然前腐後繼。

這個時候，最先該考慮治理環境了。所以，官場潔化才是關鍵。畢竟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蒼蠅最愛是糞坑。如果不去治理這個糞坑，就會滋生出更多的蒼蠅，到時候你連打都來不及。是糞坑就有蒼蠅，不是糞坑，蒼蠅想滋生都不行！

習近平先生提出「老虎、蒼蠅一起打」，誰來打，這又是個西西弗神話了。

民眾來打？打老虎要掂量自己，一來你沒有武松的身手，二來你沒有打虎棒，三來你沒有打虎的許可。如果你這樣的「三無」人員貿貿然上山打虎了，那麼完全有可能打虎不成，反被虎噬。

你要打蒼蠅，我覺得，不見得好打。

一來蒼蠅多，你根本打不過來，體制促腐，在官場的人誰都不能保證自己有個乾淨的身子，誰都可成為蒼蠅。

二來蒼蠅是為虎作倀的角色，蒼蠅往往是停在老虎頭上，打了蒼蠅驚了老虎，即使你手中有個蒼蠅拍，拍死了只蒼蠅，惹惱了老虎，你能保證你這蒼蠅拍拍得死老虎？

事實讓，蒼蠅老虎太強大了，民眾的力量很難與權力進行公平較量：

當神木縣「房姐」和鄭州「房妹」被網路舉報、紙媒跟進，記者都掌握了部分證據，但是，當地官方都採取「鴕鳥政策」——裝聾作啞，假裝這事根本沒有發生，假裝公眾不知道。不知「房姐」、「房妹」背後，藏著多少「老虎」與「蒼蠅」？

當美女市長被網路曝光，先是質疑其成績，再是質疑其政治身份造假。當地官方的態度卻是沒有必要回應網友的質疑，甚至人民日報來搖旗挺美女市長。當一個謊言揭穿了，又用幾個謊言來掩蓋，試問，沒有老虎沒有蒼蠅，誰有這麼個膽子？

當巧家縣公安局長楊朝邦用局長名義和前程來擔保趙登用就是此案的嫌疑人。結果趙登用被證明是被利用的「肉彈」，而非犯罪嫌疑人。這隻蒼蠅言而無信，民眾就沒有拍走他不成？當三鹿奶粉事件落馬的官員紛紛復出時，這些官員難道都是打鐵的，自身非常硬，甚至個個謝安轉世，「安石不出，奈蒼生何？」民眾需要這些蒼蠅和老虎不成？

其實，像老虎一樣兇猛的蒼蠅很多，而像蒼蠅的一樣嗡嗡的老虎也很多，老虎的勢力太大、蒼蠅的繁殖能力很強，而且這個滋生蒼蠅、養成老虎的體制根本拒絕民眾的監督。現在反腐的路線，很可悲，倒是民眾通過網路和媒體製造輿論壓力，反逼當地紀檢部門介入調查，即使調查也調查得言不由衷，一副花枝亂顫的樣子。老虎蒼蠅一起打，可笑的老虎棒和蒼蠅拍都拿在老虎和蒼蠅手中。

「老虎蒼蠅一起打」，當作政治任務來打，那當然可以應景地自打一氣。無非就是狠一點的虎咬弱一點的老虎，猛的蒼蠅讓弱的蒼蠅受拍，也有可能，是以打蒼蠅拍打老虎，以老虎棒來打蒼蠅，最後，成果斐然，展示幾隻蒼蠅，或者幾隻死老虎。這種打法，還是不科學，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根本不是長久之計。

關鍵的問題，是這個體制在滋生蒼蠅，又是這個體制把蒼蠅喂成了老虎。所以打之前，務必先把這個體制修補修補，要不然，老虎蒼蠅還是打不完的。

結語

如果繼續以中國特色的材料來製造籠子，那麼這個籠子，即是制度製造，也只淪為權力的工具。

權力式反腐，永遠走不出權力的怪圈。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