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橄欖油,再飲葡萄酒
在納夫普里翁小城的晚餐是這次旅行中的第一頓正餐,之前的進食都在奔波中完成。小城沒有中餐館,必須吃西餐,對此我極不適應。除了工作原因,我很少吃西餐,不是不能吃,而是不愛吃。偶爾和喜歡吃西餐的朋友為此爭論到激烈時,幾乎能導致文化決裂。為了抬杠,我甚至將麥當勞、肯德基奉為最好吃的西餐,而這種說法無疑是對正統西餐最大的侮辱,尤其是對歐洲飲食文化。如果退一步,我就說也許到了歐洲,入鄉隨俗,就會喜歡西餐。可是當我今天坐在環境如此純正的地方,一頓飯吃下來,依然找不到感覺,甚至起了反作用。一盤糊裡糊塗的熱菜,一碟沙拉,幾片麵包,一杯啤酒,除了那杯和全世界其他地方差異最小的啤酒之外,幾樣菜我的味覺都不能給出好的評價。看到別的遊客吃得津津有味,我只能用水土不服來解釋,寄希望於未來。
另外讓我更感覺不爽的是,一共花費21歐元,摺合人民幣210元,而在北京同等的錢能買21碗炸醬麵,夠我吃很多天的。我感嘆自己還是窮,要是特別有錢來歐洲旅遊,我也不以住五星級賓館、坐豪華游輪為榮。我就帶一個做中餐的廚師團隊,今天炸醬麵,明天餃子,後天烙餅,大後天……想到此,我都留口水了。胃裡的東西似乎也變成了炸醬麵。一種特殊的東西文化交流就這樣在我的肚子里進行著。我之前聽一位朋友說過,在國外對於中餐也不能抱有太大期望,因為很多菜都明顯加入了西餐的味道。我對此能夠理解,就像國內的某幾道川菜,各地的川菜館為了照顧當地客人的口味,就會產生差異,但是招牌還是要強調正宗。
吃完飯,盛沙拉的碗中只剩下一枚橄欖和少許的橄欖油。我之前嚼過一顆,沒有感覺,這顆就放棄了。橄欖體積小,在我看來屬於「食之有點味,棄之不可惜」的小食品。中國也有橄欖,名氣並不大。中國和希臘的橄欖是同一品種嗎?有什麼差異呢?
實際情況中國和希臘的橄欖不是一回事。中國的橄欖屬於橄欖科橄欖屬,主要產於福建,廣東、台灣等省也有種植,果實色青,可食用,味道甘澀酸,算是五味雜陳,所以有「愛像青橄欖」之說。而希臘的橄欖標準名稱是油橄欖,屬於木樨科木樨欖屬,廣泛產於地中海沿岸,果實除食用外,最重要的經濟價值是可以榨橄欖油。中國台灣作家三毛作詞的歌曲《橄欖樹》中所寫就是這種油橄欖樹,抒懷她和西班牙丈夫的一段生活,因為油橄欖在西班牙也廣泛種植。這首歌曲是電影《歡顏》的插曲,在華語地區廣為傳唱,經久不衰。歌詞中寫道「還有還有,為了夢中的橄欖樹,橄欖樹,不要問我從那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如此凄美的場景,令多少痴男怨女寄託情思。因為中國也有橄欖樹,一般不清楚這種差別,就將歌曲中的油橄欖當作現實中的橄欖。三毛作詞時可能是有意忽略,因為如果在歌詞中加入「油」字,這首歌就沒法唱了,油乎乎的愛情誰能忍受。但是希臘的油橄欖樹中如果沒有油,那影響可就大了。
左圖是橄欖,右圖是油橄欖。
油橄欖的栽種食用最早在公元前3500年的克里特島,逐漸擴展到愛琴海沿岸,之後是整個地中海沿岸,主要在北緯35-45度之間的氣候適宜地區。橄欖油在西方有「液體黃金」等諸多美譽,功效很大,是重要的經濟作物。現在西班牙、義大利是生產大戶,希臘僅佔1/10左右。近些年也進入中國普通家庭,引領時尚健康潮流,聽說評價是「涼拌最好,炒菜不香。」看來也有水土不服的問題。相比於在中國的拌冷盤功能,古希臘人可是將橄欖油用到了極致,除食用外,宗教祭祀、美容養顏,能用的地方和場合一個都不能少,有點揮霍的意思,連參加運動會的運動員也渾身塗抹橄欖油,展示健美的身材。橄欖油對於古希臘人來說自用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作用是出口,同其它經濟體進行商品交換。
與油橄欖具有同等地位的經濟作物是葡萄,產品不是葡萄乾,而是葡萄酒。
近些年,國內葡萄酒銷量大增,長期飲用能軟化血管的功效也為人所知。從宴會級別轉入尋常百姓家,成為佐餐酒。以前的糖水葡萄酒也被真正葡萄酒取代,質量提高,還打造出一些民族品牌。飲葡萄酒是一項很時尚和有文化內涵的活動,非常強調品牌、產地、年份,飲用時要注意場合、時間、舉杯的手法、入口的儀態等等,講究很多。總之,會喝葡萄酒與能喝葡萄酒是兩個級別的問題。葡萄酒從歐洲大量進口,幾百元到幾萬元,國人也見多不怪。在歐美,頂級葡萄酒的身影甚至出現在知名拍賣會上,一瓶幾萬美元也是常有的事。
葡萄原產於近東,後傳入地中海周邊。兩河和古埃及最先掌握葡萄酒的釀造技術,不過規模較小,僅供上層享用。古希臘人因地制宜,培育出優質品種,改進各種相關技術,在地中海北岸逐漸向西傳播,現在法國、義大利等都還是葡萄酒生產大國。在早期葡萄酒的產業鏈中,栽培技術、貯藏技術比釀造技術更為重要,否則不能滿足大批量生產和遠距離運輸的商業要求。古希臘人用特製的土罐裝載葡萄酒,銷往各地,因質量上乘,成為新寵。古埃及貴族對古希臘的葡萄酒非常痴迷,每年用大量的穀物進行交換,以便它能及時出現在法老的宴會上,而古希臘人的餐桌上則出現古埃及生產的糧食。這就像今天法國的葡萄酒出現在中國的宴會上,而同時中國的商品,比如廉價的衣服、玩具出現在法國人的家庭中一樣。
古希臘的儲存葡萄酒的雙耳細頸橢圓土罐,從約公元前2000年在馬賽失事的貨船上打撈上來
酒是全人類的最愛,酒精對神經的刺激和麻醉作用能讓人獲得深入心靈的快感。中國古人早期通過穀物和水果自然發酵,享受糧食酒和果酒,一般不超過20度。低度酒和現在的果汁飲料相仿,能夠多飲不醉,所以古籍中記載有些人酒量驚人。這些酒由於儲存和運輸限制,商業範圍不大,多是自產自銷。元明之際,蒸餾酒技術成熟,乙醇含量可達45%-65%,而且解決了存儲和運輸問題。白酒的商業化和名氣同步增長,至今酒文化的大旗漫天揮舞,似乎不一醉方休,都對不起祖先。不過隨著居住和工作條件改善,禮儀觀念進步,白酒的重要性正在下降,危害性上升。高度酒已經不符合時代潮流,消耗糧食不說,酒桌英雄變身酒桌狗熊的滑稽場面,越來越受到恥笑。
油橄欖和葡萄可能是人類最早大規模種植的經濟作物。與單純為了生存,而擴大糧食生產不同,經濟作物的出現讓人類生活變得豐富多彩,與手工業、商業結合後,在農業社會煥發出無限的活力。中國的桑樹、印度的胡椒也是同等重要的經濟作物,當它們變身為絲綢和香料,就具有了魔力。
(作者:丁不二方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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