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看曾國藩，除了愚笨，還有勤奮

咸豐七年（1857），曾國藩父親曾麟去世。正處於攻戰維艱、諸事不順的曾國藩奔喪回到湖南湘鄉荷葉塘守孝。期間他親手營造了思雲館，每日望雲思親，讀書寫字，反己躬身。就在這段時間他大徹大悟，完成了人生的一次大轉折，最終得以從一個默默無聞的農家子弟成就名垂青史的千秋功業。

現在思雲館中，懸掛著這樣一幅對聯：「戰戰兢兢，即生時不忘地域；坦坦蕩蕩，雖逆境亦暢天懷」，依然昭示著他為人處事和為官為政的一種平和、達觀、剛柔、精謹的思想。

思雲館中，也有同鄉至友何紹基的一幅撰聯：「花箋茗椀香千載，雲影波光活一樓」，對曾國藩這一段時日的精進頌讚有加。何紹基可謂與曾國藩在書法的見解上十分之投契，何曾讚賞說曾國藩「真知大源」，並叮囑說「斷不可暴棄」。的確，曾國藩從未放棄對書法的追求，並在書法上用力極深。

毛澤東說「愚於近人，獨服曾文正」。作為這麼一個完人，曾國藩在書法上的著力，又有哪些值得我們學習呢？

我想，首先是他的勤奮和持之有恆。有句話說「最可怕的是，比你聰明的人還都比你勤奮」，用在曾國藩身上，這就不可怕了，更可怕的他不但不聰明，而且還勤奮，寫起字來還有恆。

曾國藩在當時的諸賢傑中，梁啟超稱他最鈍拙，左宗棠說他「欠才略」、「才藝太缺」，他的學生李鴻章也說他「儒緩」，甚至曾國藩自己都說自己太過愚笨，他從16歲開始參加科考，考了七次科考只中個秀才，還是倒數第二名，足以說明他資質尋常之平庸。

可他卻異常之勤奮，他用銅盆、秤砣、繩和香自製一個神器，香盡繩斷，秤砣砸盆，「黎明即起，絕不戀床」，起後便點燈讀書。他的讀書方法是「看、讀、寫、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寫」，就是寫字，真行篆隸，一日不間斷。

他規定「早飯後定字半小時，凡筆墨應酬，當作自己課程」，雖歷百千艱阻而不挫屈，銖積寸累，並「行之有恆」。用梁啟超的話說「受之以虛，將之以勤，植之以剛，貞之以恆，帥之以誠」，勇猛精進，而堅苦卓絕。他告誡子弟說，習字「須有恆，每日臨帖一百字，萬萬無間斷，則數年必成書家矣。」所以，他重視書法，勤寫書法。

雖然他自己評價自己，作字的功夫比之於古文和詩，用功最淺，到晚歲時才有介入處，但他發誓以楷書寫日記為終身不間斷的三件事之一，真就堅持用楷書或行書寫日記、書信以及奏稿和批複對下屬的呈文。他從道光十九年（1839）正月到同治十一年（1872）去世前，寫下了近130萬字的《日記》，可稱是一部罕見的書法巨制。

在他手書的《日記》中，有很多這樣有關寫字的記載：

夜寫零字甚多。近來軍事無利，諸務廢馳，作書法略有長進。

夜寫零字頗多，悟孫過庭《書譜》稍得王大令之法。

近歲在軍，不甚思索，但每日筆不停揮，除寫字及辦公之外，尚習字一張，不甚間斷。

是日，習字二紙，一摹《書譜》，乃知藝之精，其致力全在微妙處。

初二，早寫扇一把。初六，寫對聯10副。十六日，寫對聯7副。已午刻，寫匾字20餘。十七日，燈下，寫對聯約20副。十八日，旋寫對聯數副。

……

這樣的夜寫零字，筆不停揮，每日寫得多，筆法自然精熟，書法日益精進。相信，如果沒有堅持不懈，持之有恆的書寫訓練，他恐怕就難以練就剛健凌厲的筆力。

其次，曾國藩十分重視結構。「吾自三十時，已解古人用筆之意，只為欠間架工夫，便爾作字不成體故」，作字不成體，他覺得是間架工夫下得不夠，就每日用油紙摹帖，下苦工夫，也是不甚間斷。並認為，寫字結體要字字一律，「如或上松下緊，下松上緊；或左大右小，右大左小，均須始終一律，乃成體段」，由此協調一律，書法才能有所成就。

再次，他有自己堅定的學書目標。曾國藩認為，「作字之道，剛健、婀娜二者缺一不可」，生平欲將柳公權、趙孟頫兩家合為一爐，致力於創作正健挺拔之剛蘊含婀娜嫵媚之柔為一體的風格，而後「奉歐陽率更、李北海、黃山谷三家為剛健之宗，又參以褚河南、董思白婀娜之致」。

尤其是到了末年，他更是把書法當作修身養心一個手段來對待：「寫字時，心稍定，便覺安恬些。可知平日不能耐，不能靜，所以致病也。寫字可以驗精力之注否，以後即以此養心。」更認為雄奇加上淡遠是書法藝術的最佳境界，「看劉文清公（劉墉）《清愛堂帖》，略得其沖淡自然之趣，方悟文人技藝佳境有二：曰雄奇，曰淡遠。作文然，作詩然，作字亦然。若能含雄奇於淡遠之中，尤為可貴。」最終也找到了自己的書法審美風格，寓沉雄於靜穆之中。

曾國藩秉性端重，他的書法以剛健為勝，風格端整，雄直之氣正如他守正不阿的忠勇氣概，是清代書法舉足輕重的人物。

書法在今天，已經從實用性轉移到其藝術的功能上來。如果，拋去急功近利的功利觀念，每日寫字，勤學苦練，年復一年，在創作符合自己心性的風格的同時，涵養性情，不失為一件精進事。

在曾國藩的書法學習路上，今人學書可以從中得到這樣的啟示：

第一要勤奮多練，第二要堅持有恆，第三要有自己的書法風格的注力點，同時，還要有超然淡遠的書法學習心態。「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以上這些也許是我們從曾國藩書法學習上的一點收穫吧。

杖藜書院，聘請肖文飛、陳忠康為教學導師，倡導「學書循理、回歸常識」，注重培養書寫技能和藝術創作能力，致力於將傳統書法與日常生活、互聯網、視頻影像等領域技術相結合，開創一種全新的書法普及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