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周末的12小時可以這樣度過｜文藝生活指南

2666與波拉尼奧

波拉尼奧曾說，「我的名聲在死後」，的確。《荒野偵探》的出版對拉美世界的震撼不亞於《百年孤獨》的問世，但《2666》震撼了整個世界。

「超越《百年孤獨》的驚世之作」，「長篇小說的里程碑」，「波拉尼奧將長篇小說提高到一個令人感到眩暈的新高度」——2008年，《2666》英文版一出，即包攬當年度全部讚譽，美國全國書評人協會最佳小說獎、《紐約時報》年度十佳圖書之首、《時代》周刊年度最佳小說、25年來百部最佳西語小說；更有蘇珊?桑塔格、約翰?班維爾、科爾姆?托賓、斯蒂芬?金等人的全力鼓吹。

在紐約有東村街角排起的長隊，那是去參加《2666》讀書討論會的讀者；在上海，五個年輕人為波拉尼奧與2666建起一座私人圖書館——2666圖書館；在全球，波拉尼奧被熱情的網友、愛好者們描畫成各類卡通人物，要麼狂亂的線條勾勒他的頭髮臉頰，要麼瘋狂的黑髮、深邃的眸子木刻般立體，甚至在庭院的磚牆、木籬笆上噴塗上一幅黑白影像，沒有哪個作家會有這麼多瘋狂的同好為一張肖像著迷，以各種方式來表達愛意。

翻譯家趙德明，在他四十多年的翻譯生涯里，已問世八九十部作品，而且越到最後越是大部頭，比如《2666》。這也讓趙老在比對了一眾拉美作品後，果斷地給出如下結論，「他超過了我看過的西語世界很多大作家，包括加西亞·馬爾克斯和巴爾加斯·略薩。」

巴爾加斯·略薩本人對《2666》的評價是：「它革新了拉美小說的敘事藝術，是典型的全景小說。思想深刻，挖掘出了人性複雜的變異。」

巴爾加斯·略薩一直想實現但未能實現的全景小說，被波拉尼奧實現了。

巴爾加斯·略薩

他是當今世界文壇碩果僅存的小說大師之一。六十年代，巴爾加斯·略薩和馬爾克斯、富恩特斯等人引領了影響深遠的拉丁美洲「爆炸文學」運動。因「他對權力結構描繪，以及他那反抗、起義、失敗的犀利印象」獲頒2010年諾貝爾文學獎。

著名戲劇製作人牟森在《2666》中文版出版之初就難掩對這本書的喜愛，自作者的第一部作品《荒野偵探》出版後，他已成為波拉尼奧的書迷。 「中譯本太漂亮了，愛不釋手。」他尤其提到了作品的結構， 「這部作品架構太棒了，具有氣象學的結構。」「故事也極其現實，簡直寫的就是中國。」

他正期待著12小時《2666》戲劇的上演。

牟森老師談《2666》

即將上演的12小時超長戲劇，並不是《2666》第一次的舞台改編。2016年2月，美國導演羅伯特?福爾斯（Robert Falls）花10年時間編導而成的話劇《2666》在芝加哥首演，劇長5個小時，由15個演員出演80個角色。

《2666》戲劇舞台搶先看

戲劇的開頭出人意料。

劇場的擴音設備播放著一段帶有雜音的錄音音頻，聽上去顯然出自一個電視節目。這個聲音的主人是有先知能力的弗羅里達?阿爾梅塔，她情緒激動地回憶著她腦海中曾預知到的慘烈情景——成百上千女子被殘忍謀殺。這些慘案正是《2666》故事陰鷙色彩的中心。

原著中，讀者要到後來才會和弗羅里達相遇，在作品中，418頁，「女聖人」出現了。

也是在那幾天里，索諾拉電視節目上出現一位有特異功能的女人， 她名叫弗羅里達?阿爾梅塔，她的追隨者不多，都稱她為『女聖人』。弗羅里達?阿爾梅塔七十歲，大約十年前得到上帝的啟示。她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她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聽見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她能給種種發生的事情找出內在聯繫。

朱利安?戈瑟蘭在細節上加以創意，但波拉尼奧的虛構世界也得到了高度還原。戈瑟蘭在處理故事結構上忠於小說，將原著的五個章節化為五幕，讓故事呈現的節奏平穩而扣人心弦：

第一幕：《文學評論家》。這一部分中，四位學者尋找作家阿琴波爾迪無果，悲劇性的探求和曲折的三角戀在糾結中添加了荒誕和諧謔的色彩。而最後一幕中對於作家阿琴波爾迪的失蹤以及接二連三謀殺事件的交代更是一個特別的亮點。

在這裡，戈瑟蘭放棄了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以符號和象徵作為主要描述手段，演員們從一片濃霧中陸續走出，講述作家的生活和戰爭經歷，以極富詩意的方式恰切地展現了這一段回憶。

而這部小說的戲劇改編最大挑戰之一來自第四幕《罪行》。小說中，波拉尼奧用300多頁的篇幅以紀實報道的筆法講述了一樁樁邊境小鎮聖特萊莎的姦殺案例。

這是原著中的核心，也是最為殘酷的一節。戈瑟蘭採取簡單卻又別出心裁的方式，再現了波拉尼奧冷靜而殘酷的敘述。他直接將波拉尼奧的文字投映在背景，給觀眾以粗暴直觀的衝擊。

這部劇還大量使用了現代技術，台上大部分活動都通過視頻畫面同時進行播放，以此反映波拉尼奧本人享譽世界的前衛的後現代風格，儘管這種大膽也可能使觀眾目眩失措。

不止如此，這部劇配合的電子器樂有如脈搏般跳動的低吼。配樂風格使表演充滿氛圍感，時而又極具感染力，譬如夜總會場景中強勁的浩室音樂（House music）。它更是波拉尼奧的小說中隨處縈繞的戲劇化詭異氣氛的體現。

作品的第四部分《罪行》是整部小說也是戲劇的中心。我在這部分冒著風險做了最大膽的選擇。這一刻的戲劇形式最能和我產生共鳴，也是我一直希望做到的……

我選擇讓演員隱藏在文字和音樂背後，讓文學對於觀者觸手可得，就像是兩人間的密談一樣。就是這樣，我想創造的是演員和戲劇以及原著間的張力。我個人感覺我做到了。

不過就算《罪行》是整部作品最戲劇化的中心，因為這時整部劇已經進行了一多半，而另一個我覺得非常有張力的部分是第二部分，關於哲學教授《阿瑪爾菲塔諾》的部分。我覺得我沒有完全抓住第二部分原著敘事的方式和所表達的感情。這個事實是我在和演員及技術人員合作之前沒有想到的。這毫無疑問是因為這部分是整部小說最隱秘且親密的部分。我很高興我做了這次改編，我沒有想到我會這麼享受和表演者一起創造的過程。

總的來說，我沒想到我能如此享受『電影』的模式，在這個藝術形式中我找到了能讓我放任創造的東西。這對我來說真的是很大的發現。

這笑容，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