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書法女性的創作心態、 困境及其出路

當代書法女性的創作心態、困境及其出路陸祖鶴傳統的性別角色差異理論,往住使人們有意無意地慣用老框框去圈定人類之半----女性角色的褒貶，這註定給女性、特別是知識女性招致一個極其灰色的命運。這個命運是，性別角色極易使她們在成就事業的道路上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書法女性即知識女性的部分，其遭際亦難以避免。(一)心態,是指一定時代的社會文化心理及其反映的總稱。它構成特定的社會價值、信仰和行動體系。心態源於法文的「心理狀態」或「精神狀態」(《文化學詞典》)，創作心態是指指通過意向、願望、動機的形式，以某種需要為出發點而反映出來的創作行為的總和。它受特定的時代、環境、條件、心理等因素的制約。情況不民，其表現出來的創作心態也是不同的。當代書法女人除具有普通女人的共性外，又有其特別的氣質和個性。她們想像豐富,模仿力強；感情細膩，本質浪漫：外表孤傲，內心火熱，在社會生活中常常會產生無數的意願、情緒、痛苦和壓抑，形成內心深處的「暗流」，當這種「暗流」越積越多，成為強大的潛壓力時，她們開始竭力地尋找途徑和方式加以渲泄。這樣，書法創作就成了她們渲泄情感和實現意願的需要了。當這種需要成為書法女性內在「驅力」，足夠能激起和維持書法女性創作的某種動機時，便產生了書法創作行為。應該說，她們的某種需要越強烈、越迫切，層次越高，產生的書法創作效果就越掛，越能恰到好處，反之，則不然。書法女性因氣質、修養、年齡等不同，對書法創作需要在層次和內容上也有所不同，著重體現三個層次：——精神生活的需要。美國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人的需要是分層次並逐級遞升的，既有物質享受的愉悅，也有滿足精神生活的需要，當這種需要成為社會現實時，便會感到內心的安靜和暢快。書法女性中，這種需要為數不多，她們大多環境優越，家庭和睦，社會工作穩定順心。於是，她們引入書法藝術，作為家庭生活的重要補充，一則她們本身有此愛好，工作之餘搞搞書法，使人感到輕鬆愉快；二則書法乃陶冶情性之藝，通過筆墨情趣，可給人以美的享受。但這種需要決定她們沒有壓力、動力、毅力；少期望值和」成功欲」；不會投入書壇競爭。如果注意觀摩她們的書作，不難發現，她們具有共同的書寫風格：以工細秀麗的小楷為主，也有高雅柔美的行草，筆畫趨勢平穩有序，傳達出舒適環境條件、良好生活秩序下寧靜、嫵媚、明快、成趣的陰柔之美的審美感受。一一被尊重的需要。它是人需要動機結構中較高層次之一，是自尊心（或虛榮心）的產物。它行為上表現為喜歡獲得社會讚許，他人讚揚。書法女性中這類人為數最多，她們大多或家境不好，或工作不順，為此他們藉助書法藝術，以取得社會和家庭的尊重，她們思想往往比較保守，情緒變化幅度較大，經常處於極其矛盾的心理狀態之中：她們想取得書法藝術的成功，以滿足自尊的需要，避免社會蔑視；但她們又怕成功，因為成功會給她們遭致社會和家庭的非議和排斥。這種矛盾心理決定她們不會成功或很少成功。於是她們開始感到悲觀、失望，抱怨命定的女性角色。她們無法解脫這種心緒，促使她們在創作行為上起伏不定，猶豫不決，想成不敢，想敗不願。飄忽遊離的心理狀態，致使其書作在表現形式上時起時伏，時穩時疾，時奔走呼號，時沉默苦澀，昭示出她們不滿自己處境和地們，但又無奈屈服現狀的矛盾和痛苦的「審美感受」。從書法創作的質量上常常為此起伏瑜疵明辨，表現為創作的不穩定性。——自我實現的需要.這大多為中老年書法家，占書法女性中極少數，比之精神需要和自尊需要兩類書法女性，她們知識面更廣，修養更深。她們有很強的自尊心、自信心和對事業的進取精神，她們的毅力和意志不會任意動搖，確切他說，她們寧可讓藝術伴過漆黑的通宵，也不願抽出一點時間上街為己裝飾物色一番，她們性格大多不太開朗，不多與外界交際，但她們氣質堅毅，對人生有獨樹的看法和見解，對生活她們既認真，又固執，這決定他們容易釀致不快的經歷、遭遇或不幸，她們或婚姻受挫，或軀體殘缺，或知音不覓，或其他等等。生活讓她們磨練得特別剛強，時事業有更高的期望值或「成功欲」，她們多半已獲取成功或正在獲取成功。但成功中更多的凝結著她們的心血和淚水，或者說付出的要多於得到的。所有這些，使他們的書作表現得極其動人；有時痛苦，有時剛強勇敢，有時開朗超脫，有時壓抑沉悶。她們一般用筆或渾厚，或迅疾，或沉重；書寫不拘陳規，墨色變化多端，風格或剛決不滯，或雄強陽剛，氣勢不凡，富有丈夫氣。女書家蕭嫻幼失估恃，中年坎坷，一生清貧，其書作「雲龍」就是她人生經歷的反照，」痛苦」的審美感受，使人想到蕭嫻一定有個極其坎的人生道路。女書家周慧君，半身不遂，知音不遇，終日孤寂，其行草「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對聯，就是這種心緒下的產物，書寫富有氣勢，達到了「剛強超脫」的樂觀主義審美效果。當 代書法女性的創作心態、困境及其出路陸祖鶴(二)婦女的解放運動，開始將這部分女性推到了書法藝術的領域，這為書法女性自我實現、創造女性獨立的人格和意志，提供了一定的條件。但封建觀念象緊箍咒，使書法女性常常蒙難於社會、家庭等關係的種種社會角色之中。她們既要扮演家庭的、職業的角色，又要承擔書法或其他的更多的角色，多重角色壓力使她們憫然，無所適從。與書法男人比，顯然她們創作的難度更大，挫折更多，這很大程度上正是書法女性少，優質作品少的原因。書法女性的困境，有來自外部社會的歷史的和家庭的束縛，又有自身意志、觀念上的原因。總歸起來大致三方面：（1）來自社會的壓力。封建傳統迫使女性以《女誡》、《女訓》《女則》、《女孝》等作品為規範，誰衝破封建禮法，誰就可能被貶為「大逆不道」，今天雖說這種狀況有了改變，但「女子天才便是德」還不同程度地圈囿著書法女性對書法藝術的探索和創新。一方面她們盼望在書藝道路上獲取成功。但社會世俗的視角往往是「偏」的或「歪」的。審視者常常把書法女性頑強意志和毅力，拚命地追求事業成功看成並指責為「不象女人」「非男非如，在精神上給予她們以壓力，工作上予以指責和排擠。隨歲月的流失，她們的意志和毅力開始「褪色」，她們害怕起自己的成功，有的甚至躺倒再也不於了，以此避免引起社會的非議；另一方面，從書法女性來到世上這天起，社會和家庭就教育她們，要按傳統的約法和俗成的行為規範訓示和約束自己，為此，她們常常注意到要做附合性別角色的事，避免做不合性別角色的事。她們大多把書法藝術看成只是陶冶情性的途徑，而根本不會考慮書藝怎麼發展、如何發展的問題，她們似乎覺得那是書法男人的事，與她們毫不相干，因為社會、家庭歷來是這樣教育她們的，她們覺得女性過分追求事業，倒被貼上「男性化」的標籤，這不能不給書法女性打上深深的烙印了。一個從事特殊職業的法國女人說：「假如我是男人，我還應該繼續向前，表現的更好。由於法國只有一個女人象我居於這樣高的地位，目前表現已足夠了（見法國著名作家西蒙娜《第二性一—女人》）」。上述思想，書法女性中大多存在，所以她們根本不會與書法男性去競爭去奪冠。（2）來自家庭的阻力。在新觀念的影響下，書法女性也希望成為事業型、或事業型和生活型相兼的女性，然生活是無情的，性別角色使她們種起極其瑣碎、雜亂、永無止境的家務活。掘調查，這些書法女性在家務的花費時間上，每天要達到3個小時以上，等於職業工作時間的2/5。她們往往背著小孩，鍋碗瓢盆剛剛放下，還沒待拿起筆來寫字，便喘呼呼地汗流浹背了。常常這樣，她們怎麼辦？她們不得不妥協，要麼轉嫁家務負擔，要麼為丈夫、家庭作出犧牲，而且一旦哪天書法女性稍稍有些成功。 她們的丈夫們便氣憤地裝起臉，好象她們的成功觸犯了他們的自尊。這種多角色衝突，嚴重刺傷了書法女性的藝心。她們清楚，她們的結局只有兩個：或招來社會、家庭的冷落成排斥，陷入痛苦的婚姻悲劇之中，或轉嫁書法女性的角色，把希望寄於丈夫、孩子的成就事業上。然她們卻極其矛盾地履行著女性性別角色，「人生莫作婦女身，百年苦樂由他人」。白居易的詩深刻地勾勒出婦女在社會上的處境和地位：書法女性炸為知識女性的部分，要衝破世俗觀念、偏見，成就事業，她們的阻力和困難就更大。在書藝創作中，她們通常表現為困惑、猶豫、痛苦。做女人難，做書法女性更難。（3）來自自身的弱點。有人說：女性的歷史，是男性壓迫女性的歷史，我認為還不僅如此，還是一部女性自我奴役史，女性在「女性弱智論」、「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影響下，自卑、自賤意識伴著她們的一生。反映在書法界的女性身上，通常認為，自己不負有對繼承和發展中國書法藝術的責任，從智力看也負不了這個責任。她們往往過低地估量自己的智力，對自己沒有正確的評價，常常把自己的某種成功（初步），看成是外部環境條件。即運氣、照顧的歸屬。而不會看作是自己能力（水平）提高的歸屬（見美國j.A.謝爾曼，F.L.·登馬克《婦女心理學》）。於是她們不會有書法男人那樣的期望值，更不會象書法男人一樣化更多的精力，更堅強的毅力去探索書藝發展，她們在困難面前被怕得畏葸難前。因為如此，她們的知識面和修養狀況被限定在一定的區間里，使書法創作很難有所突破。她們的思想和行為決定她們在書作中存在3個弱點：一是保守。我們可以視全國性的大型書展，一些書法女性的作品總是停留在往年的面目上，她們沒有勇氣，她們寧可穩穩噹噹地沿用老套套，在各種書展中留有一席之席，也不願去冒險探求書法創作的新路子。假使她們還可能安於原狀的話，她們絕不會去承擔風險。這便是她們常常失去成功機會的原固之一，就象十九世紀工人解放運動，婦女膽怯地懇求自己的丈夫不要去冒險，害怕選擇可能是個錯誤一樣。這種古老的傳統意識和保守思想捆住了書法女性的手腳，捆住了她們創作思想和創作靈感。二是模仿。因為女人的致命弱點一一保守、依賴性，使她們在書法創作中常常陷於迷惘之中，她們無法衝破書藝道路上的清規戒律，也不能找到現代書法創新的突破口，所以，為在全國書法大賽和書展中取勝，她們只能千方百計靈市面，收集書法信息，什麼字體行俏，什麼風行易中。她們便撿起她們特有的模仿技巧，湧向那裡。是的，她們的作品有時被錄用了，這樣輕而易舉的被用，她們當然高興，他們成功人她們找到了成功的捷徑。她們開始更依賴於模仿，總也拿不出獨特人性的作品來，這種狀況可肯定，在書藝的競爭中書法女性不會與書法男性們開展競爭，也不會有書法男人那樣的成功：三是缺意。即書法的墨象趣味上缺生動、缺情感。書法創作受人們知識結構、心理結構和形式構成制約，三者缺一不可，它通過人生活的日積月累培養和造就起來的，具備了一定的知識結構的書法女性。缺乏對形式結構的敏感，即使有很激動的創作情感，也不能很確切地表現出她特有的個性和風采來。書法女人作書時，其本身不是少感情，她們往往激動不已，或傷感，或憂鬱，或興奮等等，但恰恰找不到激情與形式構成的結合點和聯繫點，她們手足無措，她們缺少形式結構的敏感，不知如何確切表達情感，於是她們只能要麼模仿別人的東西，要麼沒用原有的風格或字體不可能有新突破。就是說，她們對書法形式的細微變化缺乏良好的辨別能力和表達能力，所以拿不出能表達意願和情感的書作來。 當代書法女性的創作心態、困境及其出路陸祖鶴（三）那麼,書法女性的出路在哪裡?法國著名女作西蒙娜說：要成為一個創造性的藝術家，靠舉辦展覽、收集資料、做培養工作是不夠的，一定要透過蛻變期間的自由行動去理解文化，……以自由的精神走向天堂（法國西蒙娜《第二性一女人》）。這個自由的精神來自兩方面，即客觀的外界方面和主觀的內在因素，這個外界是社會和家庭給她們創造條件，這個內在是自身的意志、毅力和信念。至此，中國書法女性的出路八個字：覺醒、自立、探索、趕超。覺醒，即書法女性時書法藝術的覺醒和全民族對知識女性（書法女性）看法的覺醒，正確評估書法女性在書藝發展中的地位和作用；自立，是書法女性要掌握自己的命運，甩掉性別角色包袱，為社會盡責；探索，要不惜犧牲自己的精力、舒適、感情，用驚人的意志和毅力探索書藝發展之路；趕超，勇於與書法男性媲美，證實女性與男性比在智力上並不存在根本差異。要真正履行這8個字，還需來自外界的配合和支持，來自主觀意志上的努力。具體說：一、引入輿淪機制。角色壓力和傳統的性別智力差異觀念一直阻礙著女性成才，前面說過，它有歷史的原因，又有社會的原因和家庭的因素，雖銳中國婦女解放運動已有70多年的歷史，但它的觀念遠禁銅著十億中國人民，形成了「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性別分工，在人們眼裡，男子不搞家務理所當然，而女子不搞家務可能貶為天理不容，因此，書法女性的創作道路是極其狹窄的。西方心理學家提出「女性化一—成就」不相容定律，用大量的數據說明女性化過程和獲取成就之間完全不相容。當然，事實證明，不是一概而論的，書法女性的成功志向不會被扼殺，但社會要為她們的成功創造條件，引入輿論機制，書法界的各大報刊、雜誌要為她們大喊大叫，一方面讓社會、家庭都來重視書法女性的成功，合理地為她們分擔一些家務；一方面迫使書法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自我價值的實現。自我塑造的成功，自我意志的確立；另一方面採取切實措施，將家務勞動向機械化，社會化過渡。引入輿論機制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意義是，幫助全社會和書法女性理清女性智力結構，增強書法女性的自信心。二、克服自卑心理。自卑心理始終是書法女性成才的病因或說病根，她們常常自暴自棄，認為女人不如男人，體力不如男人，智力亦不如男人，一旦女性成家，就把對社會做貢獻的責任推給丈夫。美國心理學家吉爾福特提出了「智慧三維結構」理論，剖析男女智力結構並沒有本質上的差異。他認為，如果說男女智力結構存在差異，也只能是由於男女生理心理發展的不同狀況造成的思維形式上的差異，並不存在女人「弱智」。這個意義上，書法女人該正確地評估自己的角色，在書藝創作過程中自覺運用「紫肌克效應」（指總有一種出於未完成感的心態，竭力尋求終結途徑，並獲取心理上的滿足。高慎盈《社會效應透視》）對「心理張力」（自然傾向去完成一個行為單位）予以恰當調整，有意識地培養意志力和「完成欲」，真正實現非達到較完善而無更大遺憾的書藝創作目標為止。三、發揮「遞進效應」。這裡「遞進效應」有三層含義：一是指當滿足了某個層次中的有關需要後，就考慮向下一個更高層次的需要遞進。比如，書法女性的創作現只停留在滿足精神需要的層次上，但當這種需要得到滿足後，可以向更高的自尊需要、自我實現需要遞進；二是指當書法創作在一個較小的範圍內展出或獲獎後，就考慮向更大更高層次的展覽中邁進；三是指對書法藝術創作達到一個較穩定的水準底後，向更高的水準遞進。固為認識是不斷完善和發展的，藝術的發展也是無止境的。當然，「遞進」還包含持續和不間斷自己行為的意思，如果對書法創作搞了一段時間後，間息半年再搞，就不能稱遞進。「遞進效應」的運用，如其方式不當，很有可能會在競爭中受挫。為此，書法女性要根據自身的特點和能力，在創作「目標階梯」的設立上，儘可能更實際，在目標實現的時間上，要符合本身書法藝術水準，「抱負水準」不要放得過高。另外，要提醒，角色目標的遞進，是建立在今日努力的基礎上…文章結束了，用一句1919年諾貝爾生理學獎及醫學獎獲得者雅羅的話作全文歸納：「要解決我們感到困攏的許多問題，就不能容忍地把世界上有才華的人之半束之閏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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