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人物 | 詹天佑：我要築起中國鐵路的脊樑

詹天佑是中國近代公費留學美國幼童一百二十人中，在美國大學畢業的僅有兩人之一。他學習土木及鐵路工程。回國之初被分派在海軍服務及學堂任教，六年後才進入鐵路界。當時，中國初築鐵路，全賴借用洋款及洋員。1902年趕筑西陵鐵路完成，其姓名才為滿清內延外朝知曉。

1904年，清廷決定興築自北京至張家口鐵路，自籌築路經費，由本國工程師負責建築，詹天佑奉派為此路會辦兼總工程師。1905年10月2日，京張路正式開工。其中山洞四處，山路崎斜，石工最多，艱巨前所未有。詹天佑使用人工及炸藥同時自兩端開鑿。1908年4月，山洞鑿通，與測見南北直線及平水高低，未差秒黍。京張鐵路興築之初，外人譏議「中國人絕無此能力」。1909年7月通車典禮時，中外來賓則莫不驚嘆與敬佩詹天佑與全體員工的偉大成就。

詹天佑，字眷誠。1861年4月26日（清咸豐十一年3月17日）在廣東南海縣出生。先世為安徽徽州府婺源縣人。曾祖文賢，乾隆朝太學生，以當時廣東與海外通商，茶葉貿易漸廣，因經銷茶葉始到廣東，祖世繼承經營，遂遷居廣州。父興洪仍承舊業，但當時外銷小商已漸不如前，興洪只得自廣州城遷居南海縣鄉間，生活較難。母陳氏，廣東肇慶人，生二子二女，詹天佑居長。

1888年，鐵路公司總理伍廷芳聘詹詹天佑北上任工程師，詹天佑即離粵至天津，這是詹天佑置身鐵路之始。

1900年，詹天佑得湖廣總督張之洞之聘：南下主持萍鄉至醴陵三十八公里鐵路工程，次年竣工。詹天佑仍回京奉鐵路任事。

1902年，中俄交收東三省善後公約簽訂，詹天佑奉派辦理關外段鐵道接收事。詹天佑眼見俄軍於已成鐵路橋樑車輛大部攘奪北運，在其佔領期間，鐵道收入為數甚巨，而俄人反向我要求賠償及維護費用。詹天佑辦理接收時與俄人力爭，備極辛勞，一面整理殘局，恢復關內外通車，一面進行溝幫子以北一段新工程。不意，又奉調趕修高碑店至易縣達梁格庄鐵道，以便慈禧光緒往謁西陵。冬季興工，施工困難，詹天佑仍不得不努力趕修，在這數月中，日夜工作達十五小時，卒如期完成通車。這是詹天佑初次擔負一段路工的全責，其姓名才學遂為清廷所知曉。

查勘京張鐵路路線

自1903年，三商人先後請求集股承修北京至張家口鐵路，均被當局議駁不準後，官辦之議遂興。督辦關內外鐵路大臣袁世凱以關內外鐵路盈利甚豐，擬即撥出一部分盈餘作建築京張路費用。英人以與關內外鐵路有借款關係，堅持如將盈利移築他路，必須用英國人為總工程師。俄國人聞悉，又以清廷曾允由北京向北築路，如借外款，須先向俄商。交涉經年，英人允於備付關內外鐵路借款六個月本息以外，任由中國政府提用，不堅持用英人主持路工要求。清廷當決定由中國人擔負工程責任，不僱用洋員。俄人因此也無辭可借。而外國人又懷疑中國沒有這項築路人才，且有著論於報紙，指出京張鐵路工程困難，中國人能建築這路的工程師還沒有出生，引為譏誚。

當時，袁世凱以詹天佑昔年建筑西陵支線具有豐富經驗與能力，即委詹天佑前往京張路重勘。

詹天佑於踏勘京張路完畢後，製成報告內容八要項：①京張全路里程按驛站計四百二十里，按測量路程計三百六十里。中隔高山峻岭，石工最多，橋樑約有七千餘尺。路險工艱，是其他各路所未有。估計建築費每里約銀二萬兩。②第一段由丰台至南口，長一百零四里，如從速動工，約一年余可竣工，即先行開車售票，可便利運輸材料，亦可稍有收入。③第二段由南口至岔道城，長三十三里，擬俟第一段開工後即派工程師分駐關溝地方詳細勘測比較，趕緊動工。④第三段由岔道城經懷來、宣化達張家口長二百二十三里。因關溝山洞短期必難以竣工，所有此段材料可先用騾車由大道轉運，陸續興工。一俟山洞鑿通，此段工程亦將完成。若兩端同時並舉，期以三年，約可全路通行。唯鋪墊碎石以及零星工程尚須一年之久，方可一律完善，約計四年余，若款項應手，即全路可以告成。⑤全路商務，據查每日用馬騾駝轉運貨物經過居庸關者，有二萬擔之譜。由京往來張家口貨物現在每擔約需銀一兩二錢，每人約需車價三兩五錢。將來由火車裝運：每擔車腳以二錢五分核算，全年三百六十天約可收貨票銀一百八十萬兩。客座每里以制錢五文計算，每日以五百客座計之，全年三百六十日約可收客票銀二十五萬九千二百兩。統計貨票客票每年約有進款二百零五萬九千二百兩。⑥全路養路費每里每日約需十兩，以全年三百六十天核算，共約需銀一百二十九萬六千兩。此路之外，無河道及別路可以轉運，且車馬騾駝運價亦昂，火車價稍為增加原未嘗不可，但創辦伊始，車價愈賤，招徠愈廣，則進款亦愈多，俟第一段路工告竣，當即妥定章程，庶幾運務日盛，利源日溥，即京榆（榆關即山海關）進款亦可藉此日增。⑦宣化府屬雞鳴山煤苗極旺，已有土法開採，其煤質甚佳，或可適用於機器火車鍋爐。若遣礦師赴當地查勘，果可適用，再行開採，京張全路藉以利用，即有轉運費用，取值亦廉，並可遠銷各處，全路進款亦可日益增加。⑧懷來縣屬新保安山，素產硬煤，如遣礦師查勘，如煤苗果旺，似宜與雞鳴山煤礦一併開採。就地銷售或由火車運銷各處，京張路進款更多。

詹天佑這一報告不但對於建築這艱巨路工有周詳計劃，即於鐵路的經濟價值也有縝密的研究分析。對於促成決策當局的批准，大有裨益。

1905年3月，詹天佑率工程員等由丰台起再施細測，至7月測竣。5月，袁世凱為京張路事奏報清廷：「經派候選道詹天佑前往查勘估修。以關內外鐵路進款目前頗有盈餘，擬就此項餘款酌量提撥開辦。查京張一路長約三百七十餘里，中有數十里山路崎嶇，尚須開鑿。綜核全路工程共約需銀五百餘萬兩左右。若從速動工，四年可成。此路即作為中國籌款自造之路，亦不用洋工程師經理，自與他國不相干涉。是月15日，清廷核准後，袁世凱即派補用道陳昭常為京張鐵路總辦，詹天佑為會辦兼總工程師。是中國工程師負責築造鐵路之始，設總局於天津，分局於北京。

京張鐵路總工程師

京張鐵路由丰台起，經北京西直門，沿大道至張家口，中經關溝及蛇腰灣、老龍背等處，坡度峻陡，施工艱難以關溝為最。會測有數線比較，以圖繞避：①由西直門西行四十里，繞石景山，經三家店，沿永定河；坡度雖可勉強作二百分之一，然由青石山口至與沙城附近之豬河口出山，計程二百餘里，山路崎嶇，較經關溝線工程尤感困難。②繞青龍橋之東西兩溝越黃上樑，沿明十三陵出小張家口，經延慶州到達懷來。所勘路線都是陡坡，更難施工。③由南口經得勝口，過山達延慶州，以避免關溝，路程繞越，其工尤巨，最後由詹天佑研究決定：採用關溝線。

是年7月10日，陳昭常、詹天佑會銜，將建築京張路辦法附具圖表說明，送袁世凱等審查。其報告有云：「遍考各行省所修之路，以此（京張路）為最難。即泰西鐵路諸書亦視此等工程至為艱巨。」「今擬分三大段興修：①第一段由丰台經彰儀門，仍擬就原勘開築之路修至南口，長一百零四里，施工尚易。②由南口至八達嶺，高低相距一百八十丈（約合五七六公尺），形勢崔嵬，難安軌道。按照歐美鐵路辦法，必須開山鑿洞，長六千餘尺。若兩面以人力開鑿，日夜兼程，各通三尺，約計三年之久始能開通。總之此段之路，無論軌道繞越何處，斜度均屬至高。計由南口修墊每四十尺即須墊高一尺，形勢過斜，俟路成開車，所有南口、岔道城兩處須各備機車一輛，以便上下斜坡，用兩機車推挽，幫助壓力以昭慎重。③由岔道城經懷來、宣化，達張家口，長二百二十三里。中間之上花園距雞鳴驛二十里，地名蛇腰灣、老龍背等處，下臨羊河，發源渾水。平時淺涸，一至夏令，山水漲發，河流奔涌。現擬依山沿河，取石墊高，長約六七里，冀免開山鑿洞，以省繁難。由此至半坡街、石崗欹斜十餘里，高低不一，彎曲又多，石質又極堅硬。必須逢曲取直，就低培高。」

這一報告結論指陳：「此次勘路所過大小集鎮均不寂寞，沿途民戶亦繁，口外貨車更源源不絕。此路早成一日，公家即早獲一日之利益，商旅亦早享一日之便安，外人亦可早杜一日之覬覦，而路工之難，亦為向來所未有。」

袁世凱當即據以轉奏清廷，在這一奏摺中同時陳明全路需銀估計：測量費，地畝土方，開山鑿洞石工等費（二百三十四萬餘兩，佔全部建築費三分之一強），橋樑水溝等，鋼軌、房廠等，電線等，購置及轉運材料費七項共計五百七十二萬九千三百六十兩。又購置各項車輛費一百十三萬五百兩，四年內員工薪水雜費等四十三萬二千兩。總計七百二十九萬一千八百零六十兩。此項路工需用各款統由關內外鐵路餘利項下提撥，將勘定各路趕速開工。

是年（1905年即清光緒三十一年）10月2日京張鐵路正式開工。翌年（1906年）1月6日（依舊曆是光緒三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在丰台開始鋪軌前進，以便運輸材料，由詹天佑釘下第一口道釘。

1906年5月3日，京張鐵路開工後，詹天佑曾給其在美國求學時的監護人諾索布夫人去信：我現任京張鐵路會辦兼總工程師，本路長約一百二十五里，將鑿隧道三處，其中最長的為四分之三里。本路為第一條全由中國工程師興建之鐵路，企望吾人能順利築成。」諾索布夫人因又於6月3日及9月9日致信詹天佑祝賀。9月30日，京張路第一段丰台至南口鋪軌竣工，試行列車。

10月24日，詹天佑再次複信諾索布夫人：

「最近忙於我的工作，因而忘卻我的老朋友，敬請原諒！

「誠然，我很幸運被任命現在的工作。中國已漸覺醒，而且急需鐵路，現在全國各地都徵求中國工程師。中國要用自己的資金，來建築中國自己的鐵路。

「好像我成了中國最佳的工程師，因此全體中國人和外國人都密切注視著我的工作。如果我失敗，不僅是我個人的不幸，也為全體中國工程師和所有中國人的不幸，因為中國工程師們將不會再被人們信賴！

「在我受命此工作前，即使出任之後，許多外國人公開宣稱：中國工程師絕不可能擔當如此艱巨的重任，因為要開山鑿石，並且修建極長的隧道！

「但我全力以赴，至今已修成一段。特附上剪報一份，使你知道當年在西港在你監護下的一位中國幼童，現在已完成和將來繼續要完成的任務。他（詹天佑自稱）早期的教育完全受惠於你！

「過去幾天，我協助學部（教育部）考選由美國、歐洲及日本回來的學生。共有四十二名應考，錄取三十二名，其中最佳榜首是陳錦濤，他是1906年在耶魯得的博士。

「這是開中國考試的先河，過去注重的中國八股文終於廢除了。此次考取者一律均授予中國學位（即進士舉人）。按照各生所學，考外國語文和學識，也是中國有史以來的創舉。各生依其留學國語文作答，例如德文、英文及日文等，使各生都有公平機會展示所學，這次我擔任副試官，也深感榮幸！」

這是詹天佑對於京張鐵路興建的重任，充滿「只許成功不容失敗」的決心和信心，為中國工程師和全體中國人爭榮譽，全力以赴的衷心話，是對他幼年監護人說的。自然不容有絲毫矯飾和誇張。只可惜1909年10月2日，京張鐵路建成舉行通車典禮時，諾索布夫人似已逝世，未能見其成功。翌年3月14日，詹天佑將全路工程照片寄贈諾索布夫人之子威利，並手翰威利有云：「請你接受這個相片簿，裡面全是第一條由中國工程師自建鐵路的有趣工程照片，而這條鐵路的總工程師，就是你的朋友......」

（本文編選自《民國人物列傳》 吳相湘著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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