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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兩考(轉載)

《山海經》兩考賈雯鶴內容提要 《山海經》是我國古代一部重要典籍,其獨特的篇章結構和它最初是與圖畫-相配而行有關。《山海經》書名中的「經」字並非經典之義,而是經界的意思。《山海經》產生的時代大致是在戰國中期到戰國末期這段時期內,是名副其實的先秦文獻。 關鍵詞 《山海經》;篇章結構;經典;語言風格

一、《山海經》的篇章結構 《山海經》是我國古代一部重要典籍,班固《漢書·藝文志》著錄為「《山海經》十三篇」,並將其列為「數術略」中「形法」類之首。全書篇幅不大,不到3100字,包括《山經》和《海經》兩個部分。 《山經》分為《南山經》、《西山經》、《北山經》、《東山經》、《中山經》五個部分,故《山經》又稱作《五臧山經》(或作《五藏山經》,臧、藏為古今字)。 《海經》分為《海外經》、《海內經》、《大荒經》三個部分。《海外經》包括《海外南經》、《海外西經》、《海外北經》、《海外東經》四個部分;《海內經》包括《海內南經》、《海內西經》、《海內北經》、《海內東經》四個部分;《大荒經》包括《大荒東經》、《大荒南經》、《大荒西經》、《大荒北經》、《海內經》五個部分。 如果稍微留意的話,就會發現《山海經》的篇章結構與眾不同。除《大荒經》以下五篇外,其方位展開順序不是大家習知的東、南、西、北,而是南、西、北、東。這是怎麼回事呢?蒙文通先生曾經指出,《山海經》是古代南方(即古巴蜀和楚)人的作品,故在篇章安排上以南方為首。但是先秦典籍甚多,我們並未見到與此類似的事例,實難採信。 原來,《山海經》作為主記山川道里的地理書,其方位順序與我國早期地圖的方位順序是一致的。從出土資料來看,早期地圖的方向並非現在的地圖那樣「上北下南」,而是有「上南下北」的,「例如平山中山王墓出土的《兆域圖》,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地形圖》、《駐軍圖》、《禹藏圖》和《陰陽五行》的插圖等等,它們就都是以『上南下北』為正」。同樣,《山海經》的這種南、西、北、東的方位順序亦當與「上南下北」的地圖方位有關。 這種獨特的篇章結構安排,可能古經就是如此,劉秀校錄《山海經》時,遵依舊章,未作改動。劉秀《上山海經表》雲:「校秘書太常屬臣望所校《山海經》,凡三十二篇,今定為一十八篇,已定。」今傳本亦為十八篇,表面上看來,今傳本就是劉秀校錄本。實則不然。袁珂先生《山海經校注》於《大荒東經》下雲: 明《道藏》本目錄,《海內經》第十八之下注云:「本一千一百十一字,注九百六十七字。此《海內經》及《大荒經》本皆進在外。」「進在外」或作「逸在外」。疑此皆郭璞注語。畢沅雲:「郭注本目錄下有雲:『《海內經》及《大荒經》本皆進在外。』案此經末又無建平校進款識,又不在《藝文》十三篇之數,惟秀奏雲: 『今定為十八篇。』詳此經文,亦多是釋《海外經》諸篇,疑即秀等所述也。」郝懿行雲:「據郭此言是此以下五篇皆後人所述也,但不知所自始,郭氏作注亦不言及,蓋在晉以前,郭氏已不能詳矣。今考本經(《海外》、《海內》各經——珂)篇第,皆以南西北東為敘,茲篇以後,則以東南西北為次,蓋作者分別部居,不令雜廁,所以自別於古經也。又《海外》《海內經》篇末皆有『建平元年四月丙戌』已下三十九字,為校書款識,此下亦並無之。又此下諸篇,大抵本之《海外、內》諸經而加以詮釋,文多凌雜,漫無統紀,蓋本諸家記錄,非一手所成故也。」畢、郝之說近是。唯謂《荒經》以下五篇為詮釋《海外、內》各經文字,尚有未協。蓋茲五篇古本別行,成書當不在《山經》及《海外、內》各經之後。以未經整理,故文多凌雜無統紀。然乃愈見其古樸,確屬劉秀校書時「進在外」或「逸在外」者,謂為「秀等所述」則誣矣。 可見,《大荒經》以下五篇原本不在劉秀校進本《山海經》之列。因此《大荒經》的方位順序與其他諸篇不同,究其原因,應該是經過了後人的改動、調整。其改動、調整的時間,當是在劉秀之後、郭璞之前。 實際上,《山海經》不僅與地圖頗有關聯,而且與圖畫有關。根據文獻記載來考察,《山海經》最初是有圖的。 晉代詩人陶淵明《讀<山海經>十三首》第一雲:「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可見,陶淵明還曾看到過《山海圖》。為《山海經》作注的郭璞應該也曾見過《山海圖》,這從《山海經》的郭璞注中就可見出。 《山海經·海外南經》:「羽民國在其東南,其為人長頭,身生羽。」郭璞注:「能飛不能遠,卵生,畫似仙人也。」 《海外南經》:「箍頭國在其南,其為人人面有翼,鳥喙,方捕魚。」郭注:「畫亦似仙人也。」 《海外南經》:「厭火國在其國南,獸身黑色,生火出其口中。」郭注:「言能吐火,畫似獼猴而黑色也。」 郭璞引圖畫作注,可見其亦能見到《山海圖》。凡此都足以證明《山海經》最初是和圖相配而行的。正因為《山海經》是和圖相配而行,所以《山海經》的正文顯得十分簡略。古人可以見圖知意,今人見不到圖畫,難免有語焉不詳之嘆。 古本《山海圖》之所以失傳,可能與早期的圖畫大都繪製在帛上有關。帛為絲織品,不易保存,故而失傳。 下面再談談《山海經》的書名問題。 《山海經》的書名容易讓人產生誤解,以為是人們將它奉為經典,故有是稱,猶如《詩經》、《易經》、《書經》等稱「經」一樣。實則不然,《山海經》之「經」並非經典之謂。對此,袁珂先生《山海經校注》有詳細論證: 《山海經》之「經」,乃「經歷」之「經」,意謂山海之所經,初非有「經典」之義。《書·君爽》:「弗克經歷。」注:「不能經久歷遠。」此「經歷」連文之最早者也。《孟子·盡心下篇》:「經德不回。」注:「經,行也。」猶與「經歷」之義為近。至於由「常」、「法」之「經」引申而為「經典」之「經」乃較晚矣。《史記·大宛傳》稱「《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山海經》之名見於載籍者始此。以好奇如司馬遷者,尚以此書與《禹本紀》(已佚)同列而謂「不敢言之」,其在彼眼光中為過於荒怪之書可知。則《山海經》乃其固有之名,非後人亦非史公以其重要而特尊之為「經」也。考先秦典籍之稱經者唯墨家書,《莊子·天下篇》:「苦獲、已齒、鄧陵子之徒,俱誦《墨經》。」是其證。今《墨子》篇目中有《經》與《經說》,墨書之稱經蓋有由矣。然孫詒讓《墨子閑詁》猶謂此數篇為「戰國之時,墨家別傳之學,不盡墨子之本恉」。《管子》書前九篇亦稱「經言」,以下各篇,稱「外言」、「內言」、「短語」、「區言」、 「雜篇」等,似已具經傳並收之體例,然猶未徑以「經」名。儒家書如《詩》、《書》、《易》、《禮》、《春秋》等,雖後世均特尊之為「經」,而在稱引《山海經》之太史公書中,則尚未著「經」字(見《史記·太史公自序》)。《莊子·天運篇》雖有「孔子謂老聃日: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語,然說者多謂是後人所羼,殆不足憑信。觀乎此,則《山海經》尤以其中成書較早之《五臧(藏)山經》(約成於戰國時代)之稱「經」,其非「經典」而只是「經歷」之意,亦可以明矣。 袁先生謂《山海經》之「經」非「經典」之義,可謂確論。然謂「經」為「經歷」之義,作為書名,頗感不協。壹學誠《文史通義》卷一「經解中」雲: 《孟子》雲:「行仁政必自經界始」,地界言經,取經界之意也。是以地理之書,多以經名。《漢志》有《山海經》,《隋志》乃有《水經》,後代州郡地理多稱《圖經》,義皆本於經界。書亦自存掌故,不與著述同科,其於六藝之文,固無嫌也。章氏所說「經」為「經界」之義,作為書名,較之「經歷」之義,更顯允當。所謂經界,就是疆界、界限的意思。《孟子·滕文公上》:「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祿不平。」趙岐注:「經,亦界也。必先正其經界,勿侵鄰國,乃可均井田,平谷祿。」焦循疏雲:「趙氏以此經界即各國之疆界。」正經界之事歷來為治理國家之要務,即《漢書·食貨志上》所云:「理民之道,地著為本。故必建步立晦,正其經界。」這或許也是《山海經》、《水經》等地誌圖經產生的原因之一。 綜上述,我們可以明白,《山海經》書名的含義就是指山海的經界。

二、《山海經》的作時 對於《山海經》的產生時代,學者大都根據文獻本身和語言風格來判定。 蒙文通先生《略論<山海經>的寫作時代及其產生地域》是較早一篇根據文獻本身來探討《山海經》產生時代的論文。經過論證,他認為《山海經》並非一時之作,其中《大荒經》部分的寫作時代最早,大致在西周前期;《海內經》部分稍晚,在西周中期以前;《五藏山經》部分最晚,但也在公元前四世紀以前。 袁珂先生《<山海經>寫作的時地及篇目考》則認為《山海經》三個部分以《大荒經》四篇和《海內經》一篇成書最早,大約在戰國初年或中年;《五藏山經》和《海外經》四篇稍遲,是戰國中年以後的作品;《海內經》四篇最遲,當成於漢代初年。 蒙、袁二先生從文獻本身考察《山海經》的時代,得出的結論頗有差異。事實上,如果不是有意模仿的話,最能反映一個作品時代的應該是其語言風格。當然,《山海經》並不存在有意模仿的問題。假如能將二者結合起來進行考察,其結論應該更為可靠。衛聚賢先生《山海經的研究》主要就是從語言中的語法和文獻兩方面人手來考察《山海經》的產生時代。衛先生認為《山海經》的語法特點有二: (一)數目中無「又」字 「凡十山,二千九百五十里。」(《南山經》) 「凡十九山,二千九百五十七里。」(《西山經》) 「凡二十五山,五千四百九十里,」(《北山經》) 「凡十二山,三千六百里。」(《東山經》) 「凡十五山,六千六百七十里。」(《中山經》) 它裡邊不作「十又九山」「二十又五山」,作「十九山…『二十五山」,少一個「又」字,它是戰國中年的作品。 (二)介詞多一「以」字 「自太行之山以至於無逢之山。」(《北次三經》) 「自樕(朱蟲)之山以至於竹山。」(《東山經》) 它裡邊不作「自……至於……」,作「自……以至於……」,多一個「以」字。它是戰國中年的作品。 衛先生首先從《山海經》的語法特點判斷其是戰國中年的作品。其次,他再從《山海經》與同時期文獻遞衍借鑒之間的相互關係考察其時代,從而認為: 《山海經》的作期,在《穆天子傳》後,《魯語》《晉語》《周書》《莊子》《楚辭》《呂氏春秋》《淮南子》前。按《穆天子傳》是西元前408年後的作品,《魯語》《晉語》是西元前336年前的作品,是《山海經》的作期在西元前408後336年前這七十二年中間。折中計算是西元前372年左右,即戰國中年作品。 衛先生從語言和文獻兩方面都證明《山海經》是戰國中年的作品。 那麼,上面提到的《山海經》的兩個語法特點是否就是戰國中期文章特有的現象呢?著名語言學者洪誠先生《讀(周禮正義>》一文認為: 從語法看,文獻中凡春秋以前之文,十數與零數之間皆用「有」字連之,戰國中期之文耶不用。《尚書》、《春秋經》、《論語》、《儀禮》經文、《易·繫辭傳》皆必用。《穆天子傳》以用為常。《王制》、《莊子》不定。《左傳》、《國語》以不用為常。《山海經》中之《五臧山經》不用。《孟子》除論述與《尚書》有關之事而外亦不用。 可見洪先生亦認為戰國中期之文,十數與零數之間已不用「有」字連之。《山海經》中之《五臧山經》不用,則《山經》的上限當為戰國中期。 王暉先生《古文字中計數使用「又」字的演變及其斷代作用考》一文,詳細考察了古文字中計數使用「5L"』(或「有」)字的發展演變情況,認為:「凡是作品中均用『又』或『有』的,其時代不會晚於戰國中期前段(前390—340);凡是作品中全不用『有』的,其時代不會早於戰國前期。」從而印證了衛、洪二先生所說的正確。 此外,王建軍先生《從存在句再論<山海經>的成書》一文,主要從《山海經》全書所表現出來的鮮明而獨特的語用風格人手,全面考察了《山海經》的所有處所存在句的構型特點和分布情況。認為《大荒經》以下五篇產生時代最早,它和《海外》諸經大致成於戰國;《山經》部分內容成於戰國,大部分為秦漢人增補;《海內》諸經則為秦漢之作。王先生所論大致不差,唯謂「《山經》部分內容成於戰國,大部分為秦漢人增補」,則猶有可商之處。因為《山經》之文,先秦典籍已多所稱引。僅就《呂氏春秋·本味》而言,稱引《山經》之文就達8處之多: (一)《呂氏春秋·本味》:「肉之美者:猩猩之唇,貛貛之炙。」 《山海經·南山經》:「又東三百里日青丘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鳩,其音如呵,名日灌灌。」灌灌,郭注:「或作濩濩。」郝懿行疏:「《呂氏春秋·本味篇》雲:『肉之美者,貛貛之炙。』高誘注云:『獾獾,鳥名,其形未聞。獾一作獾。』今案:獾與灌、貛與濩俱字形相近,即此鳥明矣。」可知《本味》之「獾獾」即《南山經》之「灌灌」。 《山海經》兩考 □ 賈雯鶴 《中華文化論壇》 2006年第04期 3/4頁1 2 3 4 window.google_render_ad(); (二)《本味》:「醴水之魚,名曰朱鱉,六足,有珠百碧。」 《東山經》:「又南三百八十里,日葛山之首,無草木。澧水出焉,東流注於餘澤,其中多珠蟞魚,其狀如肺而有目,六足有珠,其味酸甘,食之無癘。」郝疏:「《呂氏春秋》作『朱鱉』,郭氏《江賦》作『赬鱉』,是經文珠朱、瞥鱉並古字通用。」可知《本味》之「朱鱉」即《東山經》之「珠鱉」。 (三)《本味》:「雚水之魚,名曰鰩,其狀若鯉而有翼,常從西海夜飛,游於東海。」 《西山經》:「又西百八十里,曰泰器之山。觀水出焉,西流注於流沙。是多文鰩魚,狀如鯉魚,魚身而鳥翼,蒼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於東海,以夜飛。其音如鸞雞,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見則天下大穰。」郝疏以「觀水」、「文鰩魚」即《本味》之「萑水」、「鰩」。 (四)《本味》:「菜之美者,崑崙之蘋。」 《西山經》:「西南四百里,日崑崙之丘……有草焉,名日黃草,其狀如葵,其味如蔥,食之已勞。」郭璞即引《本味》文以作注,可知郭氏以「黃草」即《本味》之「蘋」。段玉裁《說文解字注》於「黃」字下雲:「黃、蘋古今字」,亦可知二者實一。 (五)《本味》:「和之美者:陽朴之姜,招搖之桂。」 《南山經》:「《南山經》之首曰昔隹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於西海之上,多桂。」郭璞即引《本味》文以作注,可知二者為一。 (六)《本味》:「水之美者:……沮江之丘,名曰搖水。」 《西山經》:「又西三百二十里,曰槐江之山……爰有淫水,其清洛洛。」槐江之山,郝疏:「《呂氏春秋·本味篇》雲:『水之美者,沮江之丘,名曰搖水。』疑沮江即槐江。」爰有淫水,其清洛洛,郭注:「水留下之貌也。淫音遙也。」郝疏:「陶潛《讀山海經詩》雲『落落清瑤流』,是洛洛本作落落,淫本作瑤,皆假借聲類之字。陳壽祺曰:『淫無遙音,經文淫字必傳寫之訛。』當是也。瑤水即瑤池,《史記·大宛傳》贊雲:『《禹本紀》言崑崙上有醴泉、瑤池』,《穆天子傳》雲:『西王母觴天子於瑤池』是也。《呂氏春秋·本味篇》又作『搖水』,並古字通用。郭注『留』當為溜或流字。」淫水,《四部叢刊》本、畢沅校本、《百子全書》本《山海經》並作滛水,淫當為潘字之形訛,猶如《方言》卷十:「女、惕,游也。」戴震注:「娼多訛作娌,曹毅之本不誤。」堪為之比。潘、瑤、搖並音近字通。可知「媱槐江之山」、「淫(潘)水」即《本味》之「沮江之丘」、「搖水」。 (七)《本味》:「水之美者:……高泉之山,其上有湧泉焉,冀州之原。」 《中山經》:「又東南五十里,日高前之山。其上有水焉,甚寒而清,帝台之漿也,飲之者不心痛。」郝疏:「《呂氏春秋·本味篇》雲:『水之美者,高泉之山,其上有湧泉焉。』即此。泉、前聲同也。」《左傳·昭公二十二年》:「晉箕遺、樂征、右行詭濟師,取前城。」《水經注·伊水》引服虔雲:「前讀為泉,周地也。」可為郝說之證。 (八)《本味》:「果之美者:沙棠之實。」高誘注:「沙棠,木名也。昆崙山有之。」 《西山經》:「西南四百里,日崑崙之丘……有木焉,其狀如棠,黃華赤實,其味如李而無核,名日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郭璞亦引《本味》文作注,可知二者實一。 《山經》為《呂氏春秋·本味》所稱引者,幾乎遍及《山經》各篇,因此,《山經》成書至遲應在《呂氏春秋》之前。換言之,其下限當為戰國末年。 綜合諸家所論,我們認為袁珂先生之說最為可取。只是袁先生以為《海內經》四篇成於漢代初年,未免下推過晚。 張永言先生《訓詁學簡論》在論及《爾雅》采自書本的材料時說:「《釋水》雲『河出崑崙虛』,此取《山海經》之文也。」並於此下作注云:「《山海經·海內西經》:『海內崑崙之虛,在西北帝之下都。』《水經注·河水一》引《山海經》:『崑崙墟在西北,河水出其東北隅。』」《爾雅·釋水》此條采自《海內西經》,而《爾雅》的成書年代,據何九盈先生的看法,是戰國末年,則《海內西經》猶在此前。 無獨有偶,《呂氏春秋·本味》所謂:「水之美者:三危之露,崑崙之井」,實亦本之於《海內西經》之文。《海內西經》:「海內崑崙之虛……面有九井,以玉為檻。」郝疏即引《本味》作注,可知二者實一。因此,《海內西經》當在《呂氏春秋》之前。 雖然我們未能遍考《海內經》四篇被稱引的情況,但從《爾雅》、《呂氏春秋》已經稱引其中的《海內西經》來看,似亦足以說明《海內經》四篇成書的下限當為戰國末年。 上面我們對《山海經》的作時作了考察,知道《山海經》並非一時之作。其上限當是戰國初年或中年,下限當是戰國末年。要之,《山海經》為先秦文獻,可無疑矣。雖然《山海經》在流傳過程中,可能有後人的踵事增華,這在其他先秦文獻中,亦不鮮見,但正如《顏氏家訓》卷6《書證》所云:「或問:『《山海經》,夏禹及益所記,而有長沙、零陵、桂陽、諸暨,如此郡縣不少,以為何也?』答曰:『史之闕文,為日久矣;加復秦人滅學,董卓焚書,典籍錯亂,非止於此。……皆由後人所羼,非本文也。」顏之推以為「長沙」等地名為「後人所羼,非本文也」,甚是。長沙、零陵見於《海內經》:「南方蒼梧之丘,蒼梧之淵,其中有九嶷山,舜之所葬,在長沙零陵界中。」「在長沙零陵界中」一句,蒙文通、袁珂先生並以為是後人釋語羼人經文者。又《逸周書·王會解》:「路人大竹,長沙鱉」,可見長沙本為先秦地名。諸暨不見於今本《山海經》,徐鯤雲:「『諸暨』當為『余暨』,《海內東經》雲:『浙江出三天子都,在其東,在閩西北人海,余暨南。』」實際上,桂陽、余暨皆見於《海內東經》末尾「岷三江首」以下一段文字。這段文字與全書體例頗多不合,畢沅雲:「自『岷三江首』已下,疑《水經》也。《隋書·經籍志》雲:『《水經》二卷3,郭璞注。』《舊唐書·經籍志》雲:『《水經》二卷,郭璞撰。』此《水經》,隋、唐二志皆次在《山海經》後,又是郭注,當即此也。」畢說甚是,袁珂先生亦從之,則此段文字為羼入的郭注《水經》,可無疑矣。由此可見,《顏氏家訓·書證》所謂「長沙」等地名皆為後人羼入之文,亦可見顏氏所論極是。因此,《山海經》縱有後人羼入之文,仍無妨其為先秦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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