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胎的糾結：戰勝自己才能戰勝一切

07-18

文 /李愛玲圖/來源網路

去年的某天，老公晚上臨睡前突然對我說起他的一個鐵哥們兒：「你知道嗎？某某鬧出人命來了！」

我嚇了一跳，腦中飛速閃過酒駕、砍人、綁票等香港警匪片鏡頭。

他徐徐道來：「他老婆又意外懷上了，這次決定留下。」

尼瑪，果然是一條人命。

作為一個正當年的育齡期婦女，近一年多來我悲催地發現，無論我是勤學上進還是邋遢懶散，無論我苦逼兮兮還是牛逼閃閃，無論我是一隻雞湯狗還是一枚段子手，我身邊的七兄八妹親朋好友，關心我的方式都被神一般的統一了：要二胎嗎？

這不能怪別人，我自己也time time again， I ask myself啊。

在劉小寶五歲之前，如果誰追在後面催我生二胎，我能啐他一臉：「你二胎！你二胎！你全家都二胎！」

老娘剛從一胎的屎尿屁里掙扎著熬出來，剛回歸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快意江湖，誰要毀了我的美好生活，我就跟他拼了！

可是有一天，閨蜜給我發來一段網路視頻，我看完之後就動搖了。

你一定以為是那種小Baby童真童趣童言無忌的視頻對不對？

真不是。

視頻中是一個中年女人，帶著大隊人馬奔赴酒店，將正在與小三廝混的老公捉姦在床。以我的管理經驗判斷，這是一個高效、有序的組織，一個經過周密布署和合理分工的團隊：虎背熊腰的兄弟一腳將門踹開，眾姐妹一擁而上，有人揪住小三頭髮直甩嘴巴，有人脫下鞋來抽打男人，有人負責開罵，有人負責拍攝，赤條條的偷情男女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分彆扭到角落如喪家之犬。

閨蜜問：這些中年老娘們兒生猛吧？

我顧不得那些，只在想：這樣的事，只有自家兄妹才能如此同仇敵愾挺身而出仗義出手吧。

這就是有兄弟姐妹的幸運，當你遭遇天大的變故，當你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難處，只有自己的血緣至親，才能真正相攜相扶。

那晚我賤兮兮地轉發了一條朋友圈：我真的想生二胎了。等你老得不能動的時候，一個孩子太孤獨，遇到大事也沒人可以商量，如果是兩個孩子就不一樣了，他們可以商量，比如，老大問：把氧氣管拔了吧？老二說：中！

轉完後心煩意亂，打開電視正熱播《羋月傳》，羋月正在說：「我想留下這個孩兒，不僅是與義渠君的情份，也不是要與那些假惺惺的人硬賭一口氣，我只是覺得，稷兒，他太孤單了」。

我去！人類在兩千多年前討論的就是同一個話題。

一臉愁雲的去跟老公商量。他一如既往，心態好得沒心沒肺：「就這麼個事，你至於愁成這樣？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唄！」

尼瑪，要是那麼容易我愁啥？根據他一胎的表現，二胎我也不指望他有什麼突飛猛進的進步了。

翻翻朋友圈，基本上是兩個極端，想生的，都在轉《用三年換未來的三十年》，不想生的，都在轉《我為什麼不生二胎》。還有人直接問：二胎很美，關鍵誰帶？

同事勸我：別猶豫了。一咬牙一跺腳，累上三年就熬出來了！

年齡正合適，一胎已基本能獨立，事業進入穩定發展期，公婆尚能幫把手，這一切公開信息都在顯示：我是多麼可以、多麼適合、多麼應該生二胎啊！

生與不生，一念之間。可我就是跨不過這一念。

如果生，就意味著，我的生活要發生巨大改變：

1、再一次變成豬。懷孕、產崽、下奶的基本流程重走一遍。

3、告別美容院，停掉舞蹈卡，從此不用惦記做指甲。

4、至少兩年內取消旅行計劃。世界那麼大，老實呆在家，守著尿布奶粉齊飛，瓶瓶罐罐成堆。

5、事業上的暫時止步。不能出差、停掉應酬，暫別崗位，交接工作，也有可能特殊狀況下提前卧床、靜養、保胎。

6、逃無可逃的熬夜。再次挑戰我的死穴。對一個每天需要睡足8小時的人，一覺不足，十覺難補。終日恍惚，慘烈程度不亞於大病未愈。

7、無可替代的操勞。養兒百歲，常憂九九。即使再小的感冒發燒拉肚子，也一樣操心上火，徹夜難眠。

這些已足以令我打退堂鼓了，更不要提以後的入學名額、升學考試、招工就業、女嫁男娶…..

再現實一點，房子不夠寬敞，兩室一廳遠不夠住; 車子不夠大，一家四口加老人根本坐不下; 多出一份固定支出，從月嫂到奶粉到早教到保姆到託管…….

可是看看身邊許多人，月薪只拿三千塊的也生了，在北上廣寸土寸金背著幾百萬房貸的也生了，一胎沒人看只能寄養到農村婆婆家的也生了，在五百強公司每晚加班到半夜全球滿天飛的也生了，怎麼人家都那麼有魄力呢？怎麼我就不能呢？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研究了那個名叫吉田穗波的媽媽，人家生五個孩子，還考上哈佛，還能出書，多麼勵志，多麼牛逼。但當我看到她「清晨3點起床，到孩子6點起床之間的三個小時，就是完完全全不被打擾的時間，可以集中精力做想做的事」的時候，我果斷點了右上角的╳。

臣妾我做！不！到！

因為我要！睡！覺！

有人說：為了孩子將來有個伴，吃點苦算什麼？忍一忍，一轉眼就長大了。

呵呵，看別人都容易，當我置身其中，當小兒啼哭夜夜不睡的時候，當咳嗽發燒整晚不退的時候，當蹣跚學步一眼都不能眨的時候，我分明感到長夜漫漫，度秒如年。時間和精力的總量就那麼多，要分出來給另一個小東西，就只能從工作、讀書、寫作、睡覺、陪大寶的時間裡擠，顧得了東，就顧不上西。

其實，我不怕十月懷胎辛苦，也不怕一朝分娩疼痛。

我也不是那麼在乎身材能不能恢復，妊娠斑能不能消除。

我真正怕的，是再回去過幾年沒有自我的生活。

二胎，成了我一個心結。拂之不去，如梗在喉。

後來有一次，跟兩個人聊天。

一個是朋友Lin。她曾經婚後十年不孕，看遍全國大小醫院，用遍中西醫各種療法，通輸卵管、測排卵、中醫一碗接一碗地灌，我從未見過她崩潰憔悴，她總是和顏悅色，永遠春風拂面。直到婚後第十三年，藉助試管技術，她終於在40歲做了媽媽。

她說：只要想做，就別怕辛苦別怕難。只要不甘心，就別給自己留遺憾。

另一個是閨蜜Nicole。她是兩個女兒的媽媽。生大女兒時剖腹產奶水不足，吮到流血。生二女兒再次剖腹，生完不到24小時要調換病房，她一手拎著尿袋，一手舉著吊瓶，自己走到隔壁房間。

我說：多疼啊！

她答：當然疼，忍著唄。

養育兩個孩子，忙著家裡的生意，不用保姆，親力親為，常常自己一天只能吃一頓飯。但我從未見她愁雲慘霧。事業步步發展，家事井井有條。

她說：這世上哪有什麼秘訣，戰勝自己就戰勝了一切。

終於明白，二胎，和從前任何一次抉擇一樣，是一場自己與自己的狹路相逢，結局同樣是勇者勝。

就像我曾為了要自由，放棄家鄉夢寐以求的報社工作。

就像我曾為了買房子，連續兩個月啃饅頭就紫菜湯。

任何一種選擇都沒有絕對圓滿，都有必須支出的成本。

生與不生，不在一念之間，而在於你是否為甘願，為你的決定付款買單。

我需要戰勝的，不是那些林林總總的困難，只是自己的內心。

生了又抱怨，不生又不甘。我不要這種可悲局面。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獨立定義。不因為別人生，就盲目跟風。也不因為種種難處，就將內心的渴望棄之不顧。

我敬佩所有敢於選擇二胎的媽媽，也敬佩所有敢於放棄二胎的媽媽。所有的選擇，只在自己，無關他人。

既然我暫時戰勝不了自己，那就以三年為期。不必勉強自己此刻做決定。

我只需過好今天，享受當下，努力健身，靜心讀書。

當有一天我真正下定決心時，我的身體能產出一顆健康的卵子。

當有一天我徹底決定放棄時，我的內心一樣坦蕩充盈無悔無憾。

願所有和我一樣糾結過的媽媽終能坦然。任何選擇都不求完美，只要能勇敢面對——

生了的，不怕受累。

不生的，不怕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