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問「中等收入陷阱」

　　「中國在未來的5年或10年，有50%以上的可能性會滑入中等收入陷阱。」財政部部長樓繼偉日前在清華大學舉行的「清華中國經濟高層講壇」上做出前述警示。

　　樓繼偉認為，這是因中國太快進入老齡化社會而引起的。現在中國關鍵的任務是要跨過「中等收入陷阱」，實現6.5%-7%的經濟增長速度。

　　那麼，何為中等收入陷阱，如何產生，有什麼表現，會產生哪些後果？哪些國家、地區曾經落入中等收入陷阱，有什麼經濟特徵，中國當下與這些國家和地區曾經的經濟特徵，有哪些相似之處？中國又有哪些手段可以避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

　　Q1什麼是中等收入陷阱？

　　「中等收入陷阱」這個概念最早出現於世界銀行為總結亞洲金融危機十年來東亞經濟表現的一份研究報告中，報告題為《東亞復興——關於經濟增長的觀點》，於2007年出版。

　　報告認為，中等收入陷阱，是指一個國家或經濟體的人均GDP達到世界中等水平後，由於不能順利實現發展戰略和發展方式轉變，導致新的增長動力特別是內生動力不足，最終出現經濟停滯。

　　對於造成「中等收入陷阱」的原因，國務院參事、前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林毅夫曾表示，最主要原因是產業結構沒有升級以及勞動生產力沒有提高。在這種狀況下，又有大量人口流入城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機會，出現了過度城市化的問題以及收入分配差距擴大等問題。

　　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主任祝寶良對新京報記者表示，造成中等收入陷阱的原因有五個：過度城市化，內生動力不足、收入分配差距擴大，激化社會矛盾、金融等資本資源分配不足、勞動力成本升高以及研發能力不足。

　　Q2哪些國家曾陷入？

　　當時世界銀行列舉的例子中，包括一些拉丁美洲國家，也包括日本、韓國、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在內的一些東亞、東南亞國家和地區，當人均GDP達到4000-5000美元左右的時候，經濟往往停滯不前，出現了過度城市化，人均GDP增速顯著下降，陷入了「中等收入陷阱」。

　　世界銀行按人均GDP高低把各國分為低收入階段、中低收入階段、中高收入階段和高收入階段四類。按2012年各方面數據折算，大體是1000美元以下為低收入階段，1000～4000美元為中低收入階段，4000～12500美元為中高收入階段，之後則為高收入階段。

　　中國社科院副院長蔡昉表示，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拉美典型國家都是收入分配不平等的國家。如果以0.4基尼係數作為安全警戒線的話，這些國家都大大高於0.4。因此，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中，經濟不再增長的情況下無法做到收入均等化。

　　在此之前，二戰以後的很多拉美國家經濟發展迅速，人均GDP到了5000多美元就停滯不前了。而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等國家也曾發展迅速，在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之後，一直未走出中等收入經濟陷阱。

　　不過，同樣曾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日本、韓國、中國台灣、新加坡等東亞經濟體，已經從中等收入陷阱走了出來。

　　Q3中國有陷入跡象？

　　與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和地區類似，中國經濟目前正從超高速增長「換擋」至中高速增長。國家統計局發布的經濟數據顯示，2015年一季度的中國GDP增速為7%。同時，此前國家統計局數據表明，2014年我國人均GDP為7575美元，顯然中國屬於世界銀行劃分的中等收入階段國家。

　　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主任祝寶良對新京報記者表示，中國也面臨類似的經濟特徵，比如經濟增長放緩、收入分配差距擴大等問題。

　　不過，祝寶良認為，中國雖然存在那些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東南亞、拉丁美洲等國家的問題，比如經濟減速、收入分配差距擴大等問題，但是，中國具備上述國家不曾有的優勢：中國的新型城鎮化是人的城鎮化、勞動力素質較高、儲蓄率較高等。

　　祝寶良說，當前中國政府的執行力極強，反腐、依法推進各項改革的決心很大，這都是上述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和地區所不具備的政治保障。

　　「中國未來依靠稅收政策去調節收入分配不均問題，市場化配置資源、依法治國等，保持新常態下的經濟增速7%左右，加快改革創新，完全可以跨過『中等收入陷阱』」。祝寶良說。

　　Q4中國是否會掉進「陷阱」？

　　中國是否會「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蔡昉表示，雖然中國經濟已經開始減速，當前經濟增速在7%左右，同時，也處在中等收入階段上，但是，還沒有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且距「陷阱」還很遠。

　　樓繼偉近日表示，過快老齡化會導致中國在未來的5年或10年，有50%以上的可能性會滑入中等收入陷阱。現在中國關鍵的任務是要跨過「中等收入陷阱」，實現6.5%-7%的經濟增長速度，這就要求我國在未來的5至7年的時間裡，做好全方位改革，解決市場中仍然存在的扭曲。

　　不過，著名經濟學家華生對新京報記者表示，中國不存在「中等收入陷阱」。理由是世界銀行提出該理論的資料庫時，晚於當時的經濟增長近十年，同時，事實上處於低收入階段的國家，經濟未必比中等收入階段國家更快的增長，而處於中等收入階段的國家，也未表現經濟出比高收入階段國家更慢的增長。因此，中等收入陷阱的假設並不能成立。

　　4月29日，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盧鋒對新京報記者表示，樓繼偉之所以談及中國未來5年或10年有可能滑入「中等收入陷阱」，主要是強調中國當前經濟的風險。他認為，中國經濟在減速，同時面臨結構調整、改革不到位等一系列問題，中國需要抓住改革的機會，全方位改革，依法治國，才能解決當前的問題。

　　Q5如何避免落入「陷阱」？

　　對於中國跨過「中等收入陷阱」的措施，樓繼偉給出五個措施：農業改革，減少對糧食的全方位補貼，鼓勵農產品進口；戶籍改革，要從法律的角度，打破遷戶口的障礙，讓各地允許租房落戶；在勞動關係上，增加就業的靈活性；四是土地改革，農村建設用地像城鎮土地那樣流轉；在社會保險的問題上，要劃撥國有資本充實社保基金，以適當降低社保費率，真正建立「多交多得」的機制。

　　樓繼偉認為，如果完成三中全會、四中全會關於2020年的任務，我國將繞開「中等收入陷阱」，但同時他也提出其中最大的難題是去槓桿化的問題。他提出不能再積累槓桿率了，否則高槓桿爆發之時無法收拾。

　　林毅夫稱，要克服「中等收入陷阱」，就要不斷地技術創新、產業升級，利用國家的後發優勢，提升經濟競爭力。如果競爭力提升了，就業機會多了，在城鎮化的過程中就不會出現貧民窟等問題，也不會出現過度城市化問題。

　　著名經濟學家李稻葵則稱，如果不出重大意外的話，到2021年左右中國一定能夠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在今年3月5日的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開幕式上，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作政府工作報告時也表示，化解各種矛盾和風險，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實現現代化，根本要靠發展，發展必須有合理的增長速度。

　　此前，國家主席習近平強調，對中國而言，中等收入陷阱過是肯定要過去的，關鍵是什麼時候邁過去、邁過去以後如何更好向前發展。我們有信心在改革發展穩定之間，以及穩增長、調結構、惠民生、促改革之間找到平衡點，使中國經濟行穩致遠。

　　本版采寫/新京報記者金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