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帝王野史故事大全
07-18
一代名主李世民 李氏家族是世代盤踞在隴西的望族。李世民的曾祖父李虎追隨宇文泰創立了關中的政權,因輔周代魏有功,成為著名的「八柱國」之一,位極榮貴,死後追封唐國公,李世民的祖父、父親均世襲封號。「李氏家族昔在隴西,富有龜玉。降及祖禰,姻婭帝王。」李家憑藉財富和權勢在關中一帶盤根錯節,爭霸一方。其祖祖輩輩為武將,家庭的傳統教育是騎射征戰。李世民少年就學習騎殺射箭,弄刀舞棒,而讀書甚少。這就形成了他豪放、英武、粗獷的氣質,是一位強悍驍勇的貴族子弟。他出生時正逢隋末大亂之際,農民起義、軍閥割據此起彼伏,戰事頻仍。李世民就是在這樣的政治、軍事複雜的形勢下成長起來的。 隋朝自大業九年後,農民起義遍及大江南北。隋煬帝坐鎮江都,調兵遣將鎮壓起義,但已不能挽救滅亡的厄運。大部分郡守都擁兵自保,靜觀勢態的發展。李淵是山西、河東的撫慰大使,一個重要的職責就是率領河東兵馬討捕群盜,鎮壓地方農民起義軍,李世民在連年隨父征戰中,看到了隋朝大亂不可挽救的現實,曾私下對父親說:「現今盜賊日盛,遍於天下,大人受命討伐能誅滅盡嗎?一旦不能完成皇上的詔命將獲罪矣。」他以敏銳的觀察力看到隋朝已無力駕御天下,必將壽終正寢。這時的李世民已有起兵的念頭。 在不斷的戰事中,李世民有意結交了一批英雄豪傑,為日後的發展打基礎。長孫順德是李世民的妻叔,為逃避遼東戰亂來到太原,李世民經常與之來往,相處親善。劉弘基是雍州池陽人,因逃避抓丁也到太原安身,他是一個仗義豪爽的武士,看到李世民是一位有宏大氣度之人,有意與其結交,李世民也佩服他是一位豪傑,二人成為莫逆之交。當時身為晉陽令的劉文靜,善於審時度勢,他見李淵握有重兵為一方郡守,地位顯赫,同時,也深知李淵父子有「四方之志」,於是特意結交,特別注重與李世民交往。他曾在裴寂面前讚賞李世民:「非常人也,大度類於漢高,神武同於魏祖,其年雖少,乃天縱矣。」二人交談投機,彼此都有相見恨晚之意。 二十多歲的李世民政治上已顯得比較成熟了,他預料到隋王朝很快會滅亡,心中先立下了平天下的壯志。於是,他廣散錢財,招賢納士,結交知己。這些文人豪傑,成為他政治上、軍事上的幫手。 大業九年六月,隋朝開國功臣楊素之子,禮部尚書楊玄感公開起兵,許多官僚、貴族紛紛響應、歸附,一時間,大有群雄蜂起,天下大亂之勢。 晉陽一帶的官僚、地主、豪商如劉文靜、許世緒、唐儉、崔善為等紛紛前來勸李淵起兵,親並組成了李淵的幕僚集團。他們把李淵看成將來的希望。但是李淵有自己的謀略,他認為時機未到,不僅沒有起兵反隋,反而把楊玄感起兵之事告之隋煬帝,並因此晉陞為弘化太守。在此後的三年,李淵連續升任右驍大將軍、太原道安撫大使。可見隋煬帝對李淵的信任。李淵則藉機掌握了太原周圍五鎮的重兵。太原是軍事重鎮,兵源充足,糧草豐裕,是一個建立帝業的好基地。不久,楊玄感起兵慘敗,李淵更加謹慎,他說:「不貪天方動之機,不乘人妄動之氣。」他需要等待成熟的時機。 與李淵的鎮靜相對照,李世民則為起兵爭霸積極行動。當眾官僚勸李淵起兵時,李世民也在旁邊竭力慫恿,提出轉禍為福的策略,雖未被李淵採納,但其善察時變的膽識為人所嘆服。大業十三年二月,乘隨父征討劉武周之際,李世民和劉文靜、劉弘基、長孫順德一起,秘密招兵買馬,不到15天時間就募集兵士萬人。這支人馬成為後來晉陽起兵的骨幹力量。 為了對天下形勢有更明確的認識,為了起兵能有一個更加穩妥的策略,李世民親自到劉文靜家中討教。劉文靜有意流露出悲觀情緒,為天下沒有真正英主而嘆惜道:「當今天下大亂,各地梟雄舉兵起事,互相殘殺。只可惜沒有像商湯、周武王、漢高祖、光武帝之類的人站出來,剪除群雄,一統天下啊。」 李世民反問道「先生怎麼知道沒有這樣的人呢?今天我特來拜訪就是想請先生賜教,在世道變亂之際共同成就一番宏業。」 劉文靜見李世民心情懇切,就為他分析道:「當今昏君鎮守江都,重兵防守河北、洛陽一帶,黃河、江淮地區盜賊成群,數以萬計,但群龍無首,只須真正英雄就能平撫。晉陽一帶較安定,山東逃避禍亂的英雄豪傑都聚攏在這裡。他們都是豪放俠義之士,一旦號召起來,跟從的將達十幾萬人。加上你家數萬精兵,一聲令下誰敢不聽。進軍關中,佔據長安然後號令諸侯,就能成帝王之業啊!」 李世民對劉文靜的分析很讚賞,說道:「先生的話正合我的心意,希望先生幫助,以成大業。」 大業十三年五月,太原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對李淵起了疑心,密謀在晉祠殺李淵以謝朝廷。不想這一密謀被李淵父子得知。於是,李淵、李世民將計就計,將王、高二人斬殺於晉祠宮,接著起兵晉陽。六月,李淵傳檄諸郡,稱「義兵」,開始了建立一代新王朝的戰爭。 晉陽起兵後,李淵父子與其決策機構制定了戰略目標和戰略步驟:沿汾河南下平定河東,過黃河順渭河進軍長安,建立政權;佔據關中這一富饒之地,據關中以平天下。正是依靠這一正確的戰略部署,唐王朝只用七年的時間就完成了統一全國的戰爭。在戰爭中,李世民是這一戰略的堅決執行者,他以自己超群的軍事才能和能征善戰的勇猛驍悍,先後剪滅了隴右薛舉、薛仁杲父子,在塞外邊陲依附突厥的劉武周勢力,盤踞洛陽割據一方的王世充政權,以及反覆無常的劉黑闥叛亂,從而取得了戰爭的勝利,完成了唐朝的統一大業。李世民在戰爭中表現了勇猛直前、身先士卒的戰鬥作風和高人一籌、靈活多變、運用嫻熟的戰略戰術。 在平定薛舉、薛仁呆的戰爭中,李世民先堅營壁壘挫敵銳氣,後乘勝追殺窮寇,一舉擊敗敵人二十萬大軍,保住了關中的根據地;在對劉武周的戰爭中,李世民身先士卒,衝殺在前,率三千輕騎追殺逃兵,二天不吃飯,三夜不解甲;剪滅王世充、竇建德勢力,李世民採用困而猛打,圍而不打,或打或停的策略,連續十個月的圍困使敵人士氣低落,精疲力盡,然後李世民趁機各個擊敗,逼使這二股軍事勢力投降。 秦王李世民在軍事征討的同時,還用政治安撫手段爭得百姓。他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所到之處秋毫不犯,開倉濟貧。正因為如此,他每到一處百姓都夾道歡迎,送糧送飯,自願入伍者成千上萬。 從晉陽起兵到統一戰爭結束,秦王李世民建立的功績為世人所矚目。大批文人武將歸附其下,在朝中和百姓間威望驟增。這就為其奪取皇位繼承權成為一代帝王尊定了政治基礎。 唐高祖武德初年,秦王李世民與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結下嫌隙。他認為洛陽是形勢險要之地,擔心一旦發生變故,可離京防守此地,就讓行台工部尚書溫大雅鎮守洛陽,派秦府車騎將軍滎陽人張亮帶領隨從王保等一千多人前往洛陽,暗中結交山東的豪傑壯士,以防時勢的變化。 李建成夜間召請李世民,與他飲酒,企圖用毒酒害死他。李世民突然心臟痛楚吐了幾口血,淮安李神通攙扶著他返回西宮。高祖來到西宮,詢問李世民的病情,對李建成下諭說:「秦王平素不能飲酒,今後,你不能再與他夜間飲酒。」高祖對李世民說:「當年首先謀劃大業,平定國內的敵人,這都是你的功勞。我打算將你立為太子,你卻堅決推辭掉了。而且,建成年紀最大,作為太子已經很長時間了,我也不忍心削去他的權力啊。我看你們兄弟似乎水火不容,你們都住在京城,肯定要發生爭鬥,我想派你返回行台,留居洛陽,陝州以東的地區都由你主持。我還要讓你設置天子的旌旗,一如漢梁孝王開創的先例。」李世民哭泣著,以不願意遠離高祖膝下為理由表示推辭。高祖說:「天下都是一家。東都和西都兩地路程很近。我想你的時候,便可動身前去。你不必煩惱悲傷。」李世民準備出發的時候,李建成和李元吉一起商議說:「秦王如果到了洛陽,擁有土地與軍隊,便再也不能夠控制了,不如將他留在長安,他就只是一個獨夫而已,對付他也就容易了。」於是,他們暗中讓好幾個人以密封的奏章上奏皇帝,聲稱:「秦王的侍從們得知前往洛陽的消息以後,無不歡喜雀躍。察看李世民的意向,恐怕他會一去不復返。」他們還指使高祖寵信的官員以秦王去留的得失利弊來勸說高祖,高祖便改變了主意,秦王前往洛陽的事情就被擱置下來。 李元吉暗中奏請殺掉秦王,他說:「秦王在剛剛平定東都洛陽的時候,觀望形勢,不肯返回,散發錢財布帛,以樹立個人的威信,又違背陛下的命令,這些行為不是造反又是什麼?應該趕緊把他殺掉,何必擔心找不到借口。」高祖沒有答應。 秦王府的幕僚們都憂慮驚恐,一籌莫展。行台考功郎中房玄齡對部郎中長孫無忌說:「現在秦王與太子和齊王的仇怨已經結下,有朝一日禍患引發,豈只是秦王府鮮血塗地,實際上是國家存亡問題。不如勸說秦王採取周公平定管叔與蔡叔的行動,以便安定皇帝與國家。存亡的樞機,已經一觸即發,不能再拖延,舉事就在今天!」長孫無忌說:「我有這一想法已經很長時間了,只是不敢說出口來。現在你的話,正好符合我的心愿。我一定稟告秦王。」於是,長孫無忌告訴了李世民。李世民傳召房玄齡計議此事,房玄齡說:「大王的功勞遮蓋天地,應當繼承皇帝的偉大勛業。現在的憂患危機,正是上天在幫助大王啊。希望大王不要疑惑不定了。」隨後,房玄齡和秦王府的屬官杜如晦共同勸說李世民誅殺李建成與李元吉。 由於秦王府擁有很多驍勇的將領,李建成與李元吉打算引誘過來以為己所用,便暗中將一車金銀器物贈送給左二副護軍尉遲敬德,還寫了一封書信招引他說:「希望得到您的屈駕眷顧,以促成我們之間的布衣之交。」尉遲敬德推辭說:「我是編篷為戶、破瓮作窗人家的小民,遇到隋末亂世,長期淪落在抗拒朝廷的環境里,罪大惡極,死有餘辜。秦王賜給我再生之恩。現在我又在秦王府註冊姓名為官,只應當以死報答秦王。我沒有為殿下立過尺寸之功,不敢隨便領受殿下的重賞。倘若我私自與殿下交往,就是對秦王懷有二心,就是因貪利而忘掉忠義,殿下要我又有什麼用呢!」李建成大怒,便與他斷絕了往來。 不久,李元吉派人刺殺尉遲敬德,被尉遲敬德獲悉躲過。李元吉誣陷程知節,用金銀布帛誘惑段志玄,企圖將李世民的股肱羽翼一網打盡。時值突厥兵犯境,太子建成推薦李元吉出征,選尉遲敬德、程知節、段志玄為將。他與齊王元吉密議說:「出征之日,我約秦王李世民為你餞行,可安排武士在帳中將他殺死,我們上奏時就說他患了疾病,酒後突然死去的,皇上不會不相信。我再讓人進奏,使皇上將國家事務交給我。尉遲敬德等人被你掌握,應該將他們悉數活埋,誰敢不服呢!」 長孫無忌等人勸說李世民應該在李建成和李元吉事發以前搶先起事。李世民嘆息著說:「骨肉相互殘殺,是自古以來的大丑惡。我誠然知道禍事即將來臨,但我想在禍事發生以後,仗義討伐他們,不也是可以的嗎?」尉遲敬德說:「如今大王處理事情,尚有疑慮,這不能叫智;面臨危險,不能決斷,這不能叫勇。況且,大王平時訓練的八百多名勇士,凡在外面的,現在都已經進入宮中,他們穿好衣甲,握著兵器,起事的形勢已經促成,大王怎麼能夠制止呢?」 李世民就此事徵求秦王府僚屬的意見,大家都說:「憑著大王的賢能,提取這兩個人就像拾取地上的草芥一樣容易,怎麼能夠為了信守常人的節操,就忘記了國家大計呢?」李世民仍然沒有做出決定。幕僚張公瑾勸他以天下蒼生為念,曉以利害,李世民才同意密召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從長計議。 安排已畢,李世民奏請唐高祖會於臨湖殿辯理,提前於玄武門埋伏下兵將。屆時,太子李建成與齊王李元吉來到臨湖殿,察覺氣氛不對,縱馬欲逃。李世民一箭將李建成射死,騎馬追趕李元吉,在尉遲敬德協助下將他殺死。尉遲敬德提著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首級,向前來救援的兵馬示意,太子東宮和齊王府的人馬隨即四處逃散。 玄武門政變廝殺之際,高祖正在海池划船,李世民讓尉遲敬德人宮擔任警衛。尉遲敬德身披鎧甲,手握長矛,徑直來到高祖的住所。高祖極為震驚,便問他說:「今天作亂的人是誰呀?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尉遲敬德回答說:「由於太子和齊王作亂,秦王起兵誅殺了他們。秦王擔心陛下受驚,便派我擔任警衛。」高祖對裴寂等人說:「不料今天竟然會出現這種事情,你們認為應當怎麼辦呢?」蕭璃和陳叔達說:「李建成與李元吉原來就沒有參與舉義反隋的謀議,又沒有為天下立下什麼功勞。他們嫉妒秦王功勛大,威望高,便一起策劃邪惡的陰謀。現在,秦王已經聲討並誅殺了他們,秦王的功勞蓋世,全國的百姓都誠心歸服於他。如果陛下能夠決定立他為太子,將國家重任託付給他,天下就會安然無事了。」 眼看大勢已去,唐高祖只得說:「好,這也正是我的夙願啊。」尉遲敬德請求高祖頒布親筆敕令,命令各軍一併接受秦王節制,高祖聽從了他的建議。天策府司馬宇文士及由東上閣門出來宣布敕令,大家便安定下來。高祖又讓黃門侍郎裴矩前往東宮明示各個將士,將士們便罷兵散開。於是,高祖傳召李世民前來,撫慰他說:「近些日子以來,我幾乎對你產生了像曾母誤聽曾參殺人而丟開織具逃走的疑惑。」李世民跪下來,伏在高祖胸前,長時間地放聲痛哭。 公元626年,唐高祖李淵立李世民為太子。不久又下詔日:「自今軍國庶事,元論大小悉委太子處決,然後聞奏。」 通過「玄武門之變」奪取太子位後,李世民很快做上了皇帝,即歷史上著名的唐太宗。 唐太宗在位期間,特別是貞觀(627——649年)初年,唐太宗是勵精圖治的,他駕馭群臣的方法是得當的。 先來說他對臣下的推心置腹。 李世民本人風度嚴整俊爽,英武果毅,所以群臣進見時,往往舉止失措。李世民知道這一點,每當有臣子進諫,他都注意自己態度,盡量表現得溫和謙虛,希望能聽到正確意見。他對大臣們說:「人慾自見其形,必資明鏡;君欲自知其過,必待忠臣。苟其君愎諫自賢,其臣阿諛順旨,君既失國,臣豈能獨全?如虞世基等謅事煬帝以保富貴,煬帝既弒,世基等亦誅。公輩宜用此為戒,事有得失,毋惜盡言。」 這一段話中,不但表達了他求諫若渴的心情,更主要的是把皇帝本人的命運、國家興衰和臣子的命運聯繫起來,聽起來很有感情,是俗話所說的「掏心窩子的話」,群臣聽了,自然會被大道理說服,從而為君王,為國家,也為自己對朝政的闕失知無不言,出現了魏徵等歷史上著名的梗骨之臣。 有一次魏徵要求唐太宗讓他做「良臣」,不要讓他做「忠臣」,起初唐太宗不解這話的含義,魏徵解釋道:「稷(傳說中夏代的農官)、契(傳說中舜帝的司徒)、皋陶(傳說中舜的執法官)這些古代臣子,能和君王同心協力,都享受尊崇榮貴,這就是我所說的良臣;龍逢(傳說中夏桀的諫臣)、比干(商紂王的諫臣),對君主面折廷爭,結果自己被君王殺死,君王也身死國滅。這是所謂的忠臣。」魏徵的這些話,正是從臣子角度將君臣利益聯繫到一起,表示要和君王同心合力治理好國家。 唐太宗馭臣,對直臣鼓勵,凡是臣子爭諫得有道理,他不但採納正確意見,立改自己原來的打算,還對諍諫之臣口頭嘉勉和給予物資獎勵。史料上這樣的例子多不勝舉。 對那些犯了錯誤的臣子,唐太宗也不是簡單地處罰了事,而是「攻心」,使之自愧自省。 有一次右饒衛大將軍長孫順德(太宗長孫皇后的族叔)接受別人贈的絹,這在當時是犯法又丟人的事。事情暴露後,唐太宗近臣說:「長孫順德既是外戚,又是元勛,滿可以稱得上富貴了,如果能有得於國,國庫里的財物都有他的份,怎麼竟貪心到這種程度呢?」 怎麼辦?處罰吧,事情不大,而且長孫順德既是長輩又是功臣,有些小題大做;不處罰,又確實是一件有關吏治風氣的事。 唐太宗最後採取了一種特殊的懲罰,攻心的懲罰。 他不提長孫順德受賄的事,只是在殿廷上公開賜絹數十匹給長孫順德。 大理少卿胡演不解太宗用意,問道:「長孫順德私受財物犯了法,陛下怎麼不但不治罪,反倒賜絹?」 唐太宗答道:「人生性靈,得絹甚於刑戮;如不知愧,一禽獸耳,殺之何益?」 長孫順德能不慚愧知悔嗎?經這一次特殊的責罰,加上後來仕途的一次波折,長孫順德競一度變成了一個以「明肅」聞名的良吏。 唐太宗還注意以正道引導使用臣下,不弄小智術。 貞觀元年(627年),有人上書建議擯棄佞臣,李世民問:「誰是佞臣?」回答說:「我不在朝廷,不能確指誰是佞臣。但陛下可以試一下,和群臣對話時,假作發怒,那些意見正確又敢堅持己見的。就是直臣;那些見您發怒就同意您意見的,就是佞臣。」 不能說這個人的建議不是一種試探群臣的方法。但唐太宗不肯這樣做。他說:「君為源,臣為流。濁源而求流清,那是不可能的事。我現在作假,怎麼要求臣子不作假呢?我追求的是以至誠待天下人。您的辦法雖好,我卻不能採納。」 從廣義上來說,君王用什麼人,也屬於馭臣之道。 李世民在這一點上真不愧為千古明君。他善於招攬人才。從他做王子、秦王到做皇帝,他手下的文官武將,有許多是來自原來為敵對陣營的。秦瓊,先為隋將,繼降李密,又歸王世充,最後才投唐,李世民用為股肱,後圖形凌煙閣;尉遲敬德也是如此,著名的直臣魏徵,先為瓦崗寨人,後曾降竇建德,復歸李唐後成為太子李建成的「紅人」,李世民殺死李建成後,仍能重用魏徵;唐初著名賢相房玄齡、杜如晦,都曾有仕隋的履歷,但都被李世民重用,後世稱賢相,曾必稱房、杜。 任何皇帝都特別重視自己的衛隊,特別是近衛軍官。貞觀元年,有人建議他召集他做秦王時的王府舊兵來充任宮廷衛兵的軍官。但他不同意這樣做:「朕以天下為家,惟賢是與,豈舊兵之外皆無可信者乎!汝之此意,非所以廣朕德於天下也。」可見用人氣度之大。 注意延攬人才,還表現在他注意科舉考試。據《唐摭言·述進士》載,有一次他微服臨駕端門,看到許多新考取的進士聯綴而來,高興地說:「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唐太宗貞觀二十三年(649年)暮春三月,坐落在驪山之顛的唐太宗的行宮翠微宮裡,氣氛異常肅穆,沉重。太宗李世民在突然染上惡性痢疾之後,這幾日病情急轉直下,把個英明的天子,折磨成神枯骨痿的樣子,不過五十齣頭一點,看上去卻象個七十歲的老人。到了五月,太宗病已垂危,但是他的意識卻很清楚,他料想自己再不可能好轉,對侍立身邊的兒子、皇太子李治說道: 「我自弱冠帶兵以來,大小經過幾百個戰役,才奠定今天這個基業。如今四海昇平,國富民足,我這一生心愿已足,故死而無憾。惟一不放心的是你,要知道:創業雖難。守業也不容易啊!」 晝夜不離病榻,盡心侍候父親的李治,明顯地消瘦了許多,頭上甚至添了幾根白髮。他與兩個同胞哥哥李承乾、李泰的性格截然不同,過於纖弱仁厚了一點。這是使太宗最不放心的。李世民這一生,縱橫捭闔,無往不勝,唯有立嗣這件大事,卻不太如意,成為他死前最放不下心的事。 李世民即位之初,立長孫皇后生的長子李承乾為皇太子,承乾小時因幼稚,還看不出什麼過失,但是長大以後貪戀聲色遊樂,不肯好好讀書,雖經太子師傅苦苦相勸,仍不思悔改,太宗也漸有所聞。這情景,魏王李泰(長孫皇后生的次子)看在眼裡,便生出奪嫡的心思。李泰有才華,充滿野心,他抓緊機會,一方面格外親近文士,撰述各書,且著意搜考古今地理,著成一冊《括地誌》奉獻太宗,得到太宗的稱讚;另一方面,他又曲意迎合太宗的意圖,父子關係日益親熱。魏王好理論,喜歡夸夸其談,對政治、軍事、經濟等治國大略很關心,也能講出一番道理。隨著太子不軌行為越來越多,太宗想改立魏王為太子的心思越來越強烈。 太子也看出了父親的意思,對魏王的怨恨日益增強,於是他收養職業刺客紇於承基以及一百多名壯士,企圖暗殺同胞兄弟李泰。但就在舉事的前夕,事機泄漏。紇於承基被抓。他為了活命,便將太子的種種逆謀一古腦兒地倒了出來。太宗又驚又怒又悲,立即召集公卿大臣問:「如何處置太子?」大臣們面面相覷,不敢說一句話。片刻之後,通事舍人(中書省屬官)來濟陳述自己的意見道:「願陛下不失為慈父,太子得終享天年,便是情與法兼顧了。」太宗默默點頭。不久之前,他剛把帶兵造反的第七個兒子齊王李祜處死,父子天性,終究心中有些難受,何況這次他要責罰的是長孫皇后生的長子。於是,下詔廢太子承乾為庶人,幽禁在右領軍府監護。 廢太子後,魏王對太宗格外盡孝,隨時侍奉在側。太宗更加喜愛,當面答應立魏王為太子。魏王洋洋得意之際,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個人卻在他的前進路上設下障礙,這人便是他的親舅舅,趙國公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認為,在太宗的兩個嫡子中,晉王李治比魏王李泰更適合做太子,理由是,魏王為人譎詰,有野心,晉王心地純良寬仁。做個守成的君主最好。長孫無忌喜歡晉王,還因為晉王對母親長孫皇后的感情深摯。長孫後病故那年,李治才九歲,但幾個兄弟中,他的悲哀和思念之情最重,使宮中上下都十分感動。 但是太宗卻認為,李治體格纖弱,個性脆弱,多愁善感,而天子需要堅強的體魄和氣質,李治未必能勝任天子的重任。長孫無忌退出後,太宗對左右大臣說:「昨日青雀(李泰小名)投入朕的懷抱,說:『兒臣今才體會到父皇對兒臣的厚愛!兒臣只有一予,到死時,當將臣子殺死,讓位給晉王。』青雀說這話,很使朕感動,所以朕不忍心再立別子。」 這話剛說完,諫議大夫諸遂良說:「陛下以為可憐,臣卻以為可患。試想陛下千秋萬歲之後,魏王登基,怎麼可能殺自己的愛子而傳位給晉王呢?陛下若欲立魏王為太子,請先將晉王作妥善安排,方保平安無事。」太宗聽了一愣,隨即流淚道:「朕怎忍心殺雉奴(李治的小名)?」說完,默默無言地退入後宮。 魏王安插在太宗左右的黨徒立即把一這切都告訴了魏王。魏王擔心自己的事要落空,想了一會兒,便親自趕到晉王府,在李治耳邊悄悄地問:「你過去同漢王元昌十分親密,現元昌謀逆賜死,你想,你怎麼可能不受到牽累呢?」 李治一聽這話,大吃一驚,霎時間,臉色變得十分蒼白,心慌意亂,魏王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告辭出府。 第二天,太宗見到晉王,見他臉色不好,眼皮浮腫,神不守舍的樣子,便問他:「你這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晉王搖搖頭,眼淚汪汪的樣子。太宗更起疑心,再三追問,晉王才把魏王對他說的話倒了出來。 這對於一貫自以為有「知人之明」的太宗來說,不外是個無情的打擊。第二天,他在兩儀殿召見長孫無忌、房玄齡、李勤、諸遂良四位重臣,並命晉王也相隨在側,太宗把魏王講的話告訴了他們,又恨又傷心地說:「朕三個兒子及一個弟弟(指漢王元昌)所做的事,你們都很清楚了。朕如此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說著,竟從腰問拔出佩劍,想要自刎。慌得長孫無忌等人連忙搶上前奪下他手中的劍,交給晉王。等太宗稍稍鎮靜下來後,長孫無忌奏道:「陛下想立何人為太子,不妨就定下來,以免生出其他事來。」 「朕想立晉王。」太宗軟弱無力地道出這句話,向晉王李治投去充滿希望的一瞥。這決定,既夾雜著痛苦、傷心、遺憾,又有一種新的期待。 長孫無忌立即介面道:「臣謹遵詔旨。」他怕太宗再有改變。 太宗對晉王說:「你的舅父也承認你是東宮太子了。還不跪下拜謝!」太宗又問四位大臣:「卿等與朕的意見相同,不知外廷如何議論?」房玄齡等齊聲答道:「晉王仁孝,天下歸心,請陛下勿多慮。」太宗又說:「朕三子中,若立承乾或立泰,餘二子均不得生全;若立治,則承乾和泰均可永年。」 第二天,太宗親自駕臨太極宮的正門承天門樓,向天下宣布立晉王李治為太子,大赦天下,並賜群臣宴飲三天慶賀。這一年,是貞觀十七年(643年),李治才十六歲。從此。太宗悉心教導李治,滿心希望他改掉身上的弱點,學會為君之道。 但是,一個人的本性很難改變,李治不僅過於仁弱,而且表現得對政務不甚感受興趣,有時協助太宗處理政事久了一點,就會疲憊不堪。太宗雖然諒解他身子孱弱,但不免生出疑竇:立這樣的人做繼承人,會不會鑄成大錯? 太宗對兒子的估計不失「知人之明」。李治不僅性格柔弱無主見,而且各方面興趣也很「軟性」,不喜歡政治、戰爭,愛的是吟風弄月、抒懷傷感的詩詞文章。他一點兒也沒有政治野心,對生活的追求只是安恬地讀自己喜歡讀的書,同自己熱愛的美女一起陶醉於花前月下。因此,他對愛情也具有騷人墨客那樣的幻想。當時,李治已有太子妃王氏以及姬妾多人,溫和端莊的太子妃雖然容貌不錯,但是不能激起他心中火一樣的戀情。 太子妃王氏是太宗親自作主替兒子聘娶的。她出身高貴,為山西名門大族,又是高祖李淵的妹妹同安長公主的侄孫女兒,父親王仁佑官拜隋州刺史。同安公主見這位侄孫女兒既美又有才智,就對侄兒太宗說了。太宗欣賞王氏的家世以及溫淑的脾性,就聘她為晉王妃。婚後,儘管兩人相敬如賓,但晉王不太喜歡這位王妃的性情,他喜歡的是活潑大膽的女性。 太宗病篤,對太子放心不下,下令將長孫無忌、諸遂良這兩個他最倚重的心腹大臣召進翠微宮的寢殿。一見天子的模樣。長孫無忌悲不自勝。太宗用手撫摸長孫無忌的面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長孫無忌更是泣不成聲。當諸遂良進殿之後,太宗才斷斷續續囑道:「朕將後事付與二卿。太子仁孝,卿等共知,願你們善將輔導,勿忘朕言!」他又把太子召到跟前囑道:「無忌遂良二臣,卿之股肱大臣,只要有他們兩人在,天下事你可不必擔憂!」說完這些,他長嘆一聲,非常疲倦地閉上眼睛,又昏睡過去。 等他再度蘇醒過來時,太子和太子妃都侍立在榻前。他便命諸遂良草就遺詔。一切安排妥當,他伸出枯柴似的手,握住太子的一隻手,又指著太子妃,對諸遂良說:「朕的一對佳兒佳婦,今託交給卿了!」說完,眼睛盯著太子,似乎還有話要囑咐。最後還是閉上了眼睛,享年五十三歲。 風流天子唐明皇 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後,有鑒於世風奢侈靡爛,已製成了的車駕服飾、金銀器物,命令主管人員全部予以銷毀,以供軍國之用。其中的珠玉錦繡,在殿前焚燒掉。從后妃以下,都不得服用,規定文武百官的服飾和所用的酒器馬具:官銜在三品以上的可以用玉裝飾,四品用金裝飾,五品用銀裝飾,其他官員均在禁止之列,婦人的裝飾隨她丈夫和兒子。自今以後,整個天下都不能再採購珠玉錦繡等物品,取消東、西兩京製造奢侈品的作坊。但是後來皇上聽了胡人的話,命令監察御史楊范臣去海南地區搜尋奇珍異寶。楊范臣上奏說:「陛下在前年曾下令燒掉珠玉錦繡,以示今後不再享用,可今天所尋求的和當時所焚燒的有什麼兩樣呢?臣為御史是天子的耳目喉舌,如果有軍國大事一定要用臣,臣就是冒犯海南的炎熱和瘴氣,也萬死不辭。但這不過是胡人迷惑人,向皇上獻媚討好罷了,對修養聖德沒有好處。」皇上聽了覺得有理,馬上引咎自責,並對楊范臣好言慰藉曉諭一番,打消了尋求珍寶的念頭。此後,胡人不敢再進言了。 唐玄宗在做藩王的時候,趙麗妃生太子李瑛,皇甫德儀生鄂王李瑤,劉才人生光王李琚。到李隆基即位,臨幸武惠妃,又生了壽王李瑁,麗妃等人便色衰愛弛,不再受寵幸。太子李瑛與李琚,覺得母親被冷落,難免有牢騷不滿的話。駙馬都尉楊洄娶武惠妃所生成宜公主為妻,常暗中探聽以上三王子的過失向惠妃打小報告。惠妃便轉而哭訴於皇上,皇上大怒,想把他們統統廢掉。張九齡勸諫說:「陛下享國已很久了,子孫藩衍昌盛,天下人都在為您慶幸。如今三子沒聽說有什麼大錯,為什麼有一天竟因無根之談要廢掉他們呢?何況太子是天下的根本,不可輕易動搖,如果陛下非這麼做不可,臣不敢遵命。」皇上聽了,心裡不大高興。惠妃暗地裡打發宮奴對張九齡說:「有廢就必定有興,您做我們的幫手,宰相可以當一輩子。」張九齡叱責惠妃,並把她的原話稟告皇上。皇上才為之動容,因此一直到張九齡罷了相位,太子沒有變動。但到了今天,楊洄造謠說太子、鄂王、光王暗中圖謀不軌,皇上召見宰相商量對策。李林甫回答說:「這是陛下的家務事,不是臣下等人所能干預的。」皇上這才下定決心,派宦官去宮中宣布聖旨,把太子等廢為庶人,不久又賜他們自盡。李瑤、李琚都好學習,很有才識,無辜死去,人們都為之惋惜不已。 唐玄宗對宰相說:「朕在宮中設立祭壇,為百姓祈求福祉。」於是親自起草祭文寫在黃白色的絲帛上,放在案子的上面。不一會兒,聽見空中的神仙說道:「聖上可益壽延年。」於是又煉藥成功,放置在祭壇上,到夜間想要收起來。這時又聽見空中的神仙說道:「葯不需收起來,這裡自然有人守護著。」群臣聽了,紛紛上表稱賀。皇上尊崇道教羨幕長生不老,於是他所到之處,都爭論符瑞之事,太白山人李渾等,進宮看見神人,說:「金星洞中有玉板石記,是聖主有福有壽的符瑞。」於是命令王鉷去尋求,直至找到它才算完事。山人上元翼又說:「見過玄元皇帝,他說:寶仙洞中有妙寶真符。」於是又責成張均等人去找到它。李林甫等人請倒出自己的房子放置妙寶真符,供大家觀賞,以祝賀聖上萬壽無疆,皇上很高興。 江抑之,是興化縣的秀才,家裡很富有,本人意氣風發,氣宇軒昂,年過三十,尚且膝下無子。夫人廖氏為此憂心忡忡,便到江南的水祠去祈禱,結果生了一個女孩。小字叫阿珍,九歲的時候能誦讀《詩經》中《周南》、《召南》二篇,追想周文王后妃的美德,對父親說:「兒雖然是個女子,但志在嚮往古代,有所作為的人大概都是這個樣子吧?」她的父親為此話甚感驚奇,便給她起名叫采蘋,采蘋生來美麗,臉似芙蓉,鬢如柳絲,能招飛燕來掌上,能踏金蓮在步中,雖然是月中的嫦娥,也沒有她漂亮。她不但長得漂亮,而且文才廣博,學問精通,琴棋書畫,都盡善盡美。她生性喜愛梅花,父親派人去江浙的山中,遍尋古梅,采來種植在自家的庭院中,在她居室的匾額上題寫《梅亭》二字。采蘋每日起居睡卧其中,早晚觀賞把玩,於是便號叫梅芳,寫作詩賦文章,以此自得其樂。其中的《蕭蘭》、《梨園》、《梅亭》、《叢桂》、《鳳笛》、《玻杯》、《剪月》、《綺窗》八篇辭賦,膾炙人口,名聲震動遠近。詩人稱讚她說:「端坐在暗香疏影之中,左右是淡雪微月,展開一張淡黃色的信箋,揮動一支雕花的筆管,就是前漢的婕好,臨邛的卓文君,也要退避三舍。」由此可以想見她這個人如何了。高力士奉承唐明皇的御旨,從兩湖渡過兩廣直到兩粵,所到之處不乏佳人美女,便拿她們和武惠妃比較。很少有稱心如意的。等來到興化,聽說采蘋的美名,便以禮下聘,接進宮中。采蘋年方一十六歲,花容月貌,天下無雙,玄宗一搭眼,便龍顏大悅,賞賜江抑之黃金千兩,彩緞百端,讓他帶回家去快樂一番。並在南殿設宴,與采蘋飲酒作樂。采蘋自幼生長在深閨中,雖然有刺繡蝴蝶裁剪鴛鴦的靈性,但年齡幼小,尚不知道春色可餐,使不禁滿面嬌羞,更加顯得嫵媚動人。采蘋像顆明亮的星星,興緻婆娑,綠雨紅雲,如輕風般地迎合明皇,使得這花心一點,吐蕊放苞。杯中既有同心之結,閨房裡能沒有定情之觀嗎?計時的銅漏流連不忍逝去,輕紗帳如夢般沉穩,留住沉香之比翼,招來巫山之雲雨,兩情綿綿,只苦春宵之短,怨錦窗之晨影而已。 第二天,明皇在金鑾殿上處理政事,退朝回來,到采蘋所住的另一處庭院里,讀采蘋寫的《梅亭賦》,驚嘆她文才詩情的豐富艷麗,又憐愛她特別喜歡梅花,便命令天下進獻江南的良種,賜名叫梅妃。並因此告訴采蘋說:「朕這幾天為朝政所困擾,頭風病時常發作,今天看見梅花盛開,清香拂面,宇宙生涼,頓覺胸襟為之一爽。何況你花裳月容,尤令我心生搖蕩。瑤台的仙妃、絕代的佳人,怎能不生嫉妒之心呢?」梅妃說:「青春難以永駐,卻極易被風雨摧折,只怕有梅花凋落月亮殘缺的時候。」明皇笑道:「朕的這顆痴心,花神可以作證。」話音未落,宮內侍者報告嶺南刺史韋應物、蘇州刺史劉禹錫,每人選擇特殊的梅花五種,趁夜騎馬送到京城。明皇見了大喜,立刻命令高力士種在梅花別院,擺設宴席進行觀賞。正當這個時候。後宮的東西,前殿的南北,假山泉水之間,無處不是樹,無樹不是梅,幽深峻峭如孤山之麓,絢麗燦爛如鄧尉之林,模糊一色,花光接天,是水晶宮嗎?是銀的世界嗎?讓人叫不出名堂來。 瑤殿的外面,長煙當空,微渺的月光籠罩著春日的小溪,潺潺的流水浮動著暗香,一塵不染,落花自下,青青的苔蘚,綠色的草薪,踏在上面無聲無息,身在其間,疑非人境。明皇與梅妃徘徊在花叢之中,一邊走一邊說著悄悄話,雖然沒有孤山放鶴之情,卻有月下聯吟之樂。梅妃手弄玉笛,臨風而吹,美妙的聲音出自八孔,清越的節奏合乎宮商,激越的舞蹈像深壑的潛蛟,纏綿的泣訴如孤舟的寡婦,蕭台的仙史,緱台的王孫,何足道哉!明皇龍顏大悅,召來諸王子二人飲酒。王子們上奏說:「臣子此前隔花聽見笛聲,六音清妙,真好像是天上飄來的仙樂。」明皇說:「這是朕的梅妃所吹奏的,妃子是個花神啊!歌舞音律都進入美妙的境地,今日為諸位兄弟舞蹈一番。」接著便命令梅妃,梅妃領旨起舞,只見紅扇拂動著雲彩,衣襟籠罩著霞光,姿態橫生,與檀板的節拍相呼應,江燕流連而戲柳絮,蝴蝶翩翩而迷花叢,這樣形容梅妃的舞姿一點不為過。明皇笑道:「座上能欣賞到如此美妙的舞姿,不可不開懷暢飲。今日有進獻嘉州美酒的,風味獨特,最適合於入口,請大家品嘗。」於是命令侍者拿酒來,倒在金杯里,讓梅妃執杯勸酒。當時寧王已經喝醉,見梅妃送酒來,要起身去接,誰知腳下不聽使喚,誤踩了梅妃的鞋子,梅妃大不高興,發了一頓嗔,突然回到梅院去了,然後打發人告訴明皇說:「臣妾肚子不好受,因此不可以見風。」明皇怏怏不樂,便撤掉宴席,不歡而散。 寧王誤踩了梅妃一腳後,深怕得罪皇上,愁得晚上睡不著覺。有個叫楊迥的,是皇上的寵臣,深受明皇的愛幸,他告訴寧王說:「我有辦法使您逃脫意想不到的罪過。」便密授以妙計。第二天,寧王上朝,光著膀子請求一死,明皇笑道:「朕怎麼看重傾國之美色而不顧兄弟之情誼呢?何況事情是出於無心,朕只把它當作過眼煙雲罷了。」當時楊迥在一旁,密奏說:「各宮的嬪妃,加在一起大約有三萬多人。何苦到民間去採擇佳麗呢?」明皇說:「嬪妃實在不少,但絕色的美人不曾見到一個,希望借玉池仙做媒,獲得一位傾國傾城的美色,以極盡畢生的歡樂,使朕心欣慰。」楊迥說:「藍橋不遠,巫山很近,陛下不知道壽王的妃子楊玉環嗎?壽王對她的讚美詞說:『三寸橫波回漫水。一雙縴手語香弦。』由此可以想見,她的溫柔可陪玳瑁之宴,宛轉可人芙蓉之帳,真叫鶯花妙部,時送妒意,風月名班,長失顏色,陛下試試見她一次,一定知道臣說得不錯。」明皇聽了大喜,立即派遣高力士到壽王宮中,宣令召見楊妃。楊妃心情凄慘。見壽王說:「臣妾侍奉殿下,共訂白頭偕老之盟,就是石橋被雨水朽蝕,公羊因引誘而懷孕。也發誓永不變心,誰想皇上下詔迎見,臣妾料想。此去一定與殿下永別了。」壽王感情上受不了,握著楊妃的手,忍氣吞聲說道:「花正簇開而疾風吹來,月正圓滿而浮雲遮蔽。人生多恨事,古今一樣。事情既已如此,聖旨不可違抗,有幸不合皇上的心意,必定有重敘舊歡的那一天。」楊妃含淚出宮。可憐那臨去時的秋波一轉,啼痕滿頰,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人誰能無情,誰能受得了生離死別!佛教《華嚴經》所謂色戒之風雲,是何原因如此般的變化莫測! 楊貴妃隨高力士入宮,明皇在燈光、明月的照耀下,一搭眼便覺神情恍惚。這天晚上,應楊妃的請求,賜號叫太真,為女道士,讓她居住在太真宮裡。天寶四年,另為壽王娶韋昭訓的女兒,冊封楊妃為貴妃,任命她的父親楊元琰為兵部尚書、母親李氏為涼國夫人、叔父楊珪為光祿卿、哥哥楊鍤為侍御史,而任命叔伯哥哥楊釗為侍郎。此前,則天武后臨朝稱制時,有個號張昌宗的,巧言令色,深受武后的寵幸,惑亂後宮,楊釗實際上是他的兒子,後來由楊氏撫養成人,姓了楊。明皇因「釗」字拆開是「金」「刀」二字,便賜名叫國忠,寵信非常,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不是看他臉色行事的。從此,楊氏家族的權力,蓋過天下的人。貴妃進見明皇的當晚,都必定要演奏《霓裳羽衣曲》,拔掉金釵,散落玉簪,弄得滿地都是。第二天早晨,明皇親自收拾,步行至梳妝樓,親手給貴妃插在鬢髮上,互相取樂。這個時候,梅妃在別個宮院里,聽說此事,內心懷恨,對侍女嫣紅說:「我剛進宮那晚,在梅花之下,與明皇暢敘幽情,已懷疑此好景不長,不意梅花凋落之時,竟在今日。秋扇之詠,白頭之吟,古往今來豈止是班昭和卓文君二人呢?」說著便要去南宮見明皇,獨自一人走到梳妝台前,打開鏡子梳理鬢髮,仰天而長嘆道:「天哪!我江采蘋如此才貌雙全,為什麼面容憔悴到這種地步?」不禁熱淚交流,百無聊賴。嫣紅在一旁,再三安慰勸諭,這才勉強塗脂抹粉,略微整理一下頭飾,慢步走向南宮,繞山過水,在青苔綠竹之間遇上明皇,明皇默然無語,梅妃進言說:「花開鳥啼,春風送暖,不知不覺來到這兒,暫且解解悶兒,是何緣分能在這兒見到陛下!聽說陛下收納並寵愛楊貴妃,落花流水,感情日深,賤妾本是一般容貌,趕不上別人的一個犄角,幸好明皇不嫌棄,為何不許我們相見認個姐妹呢?」明皇笑道:「這是朕尋求的一時之歡,偶爾拈花惹草罷了,何足掛齒。」這時楊貴妃正在宮牆之外,聽見園林中的喃喃之語,不覺妒火中燒,無法抑制,便移步上前,見了梅妃而下拜。拜完了,設宴與梅妃山盟海誓結為姐妹。明皇看著二妃說道:「梅妃有謝女般的才華,楊妃也妙解韻律,萬勿吝嗇佳句。」話還沒說完,錦箋一幅,已擺在梅妃面前。梅妃作一首絕句說:「撒下巫山下楚雲,南宮一夜玉樓春。冰肌月貌誰相似,錦繡江天半為君。」楊妃看了梅妃詩以後,心中暗想遭:「這詞藻倒是很華麗,但其中隱含許多譏諷,如說『撤下巫山下楚雲』,不是在笑我是從壽王那兒轉手來的嗎? 又說『錦繡江天半為君,』不是在笑我身體肥胖嗎?」基於此,她也作一道絕句回敬說:「美艷何曾減卻春,梅花雪裡亦天真。總教借得春風早,不與凡花斗色新。」梅妃也暗想道:「梅花雪裡亦天真『不是笑我身子骨像豆芽菜來嗎?』不與凡花斗色新,不是笑我事過境遷失了寵嗎?」只有明皇不知道詩中的含義,反而稱讚二妃都很有詩才,不分上下,可二妃各有不快的臉色,怏快而別。沒幾天,梅妃便被楊妃說了壞話,遷到上陽宮去。一天,明皇無事,在梅園閑坐,睹物思人,訪問翠華西閣的念頭怎麼也抑制不住,便傳聖旨給常侍高力士,讓梅妃到翠華西閣會面,重溫鴛鴦嬉戲之歡。力士派梨園名馬,飛奔上陽東宮,叩見梅妃。梅妃悵然對力士說:「高常侍,妾自與聖上分別以後,久無音訊,今天是那股風,把你送到此地?」力士說:「聖上今日走到梅園,心中思念娘娘,只怕楊妃知道,特意派小奴來招呼您。」梅妃說:「妾雖然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聖上,陛下天下至尊,有生殺予奪之權,隨心所欲,為何怕一個腰肥體胖的奴婢呢?」於是就淡掃娥眉,身披霓裳,騎跨駿馬,鳴響玉鞭,來到了翠華閣,拜見明皇,哭道:「賤妾罪該萬死,自知永遠被拋棄,沒想到今日能重見龍顏!」明皇說:「朕也是哪一天不想念你呢?看你面容消瘦了許多。」梅妃說「浮雲遮蔽明月,暴雨惹惱春花,面對如此情景,怎能不消瘦!」明皇說:「妙就妙在身體瘦削。」梅妃笑道:「比那個肥粗老胖的人如何?」明皇也笑道:「各有各的好處。」梅妃嬌嗔絮語,喋喋不休,煎短蠟燭,撤掉宴席,這一覺睡得特別香,天亮了都不知道。 這時楊貴妃在後官,等皇上的車不不到,聽說晚上聖上與梅妃睡在翠華閣,便怒氣沖沖地趕去,明皇大吃一驚,急忙把梅妃藏在錦帳里,裝不知道在那兒假睡。楊貴妃闖進內殿叱責道:「杯盤狼藉,在御榻下面,有婦人的珠鞋,枕邊還有女人戴的金銀首飾,夜裡什麼人陪伴陛下睡覺,以至於太陽老高,還不上朝聽政,這成何體統?陛下應當上朝接見群臣,妾一個人留在這兒等您。」明皇緘口不答,拽衣轉向屏風,假裝要睡覺說:「今日我肚子疼,不能上朝。」楊妃聽了這話兒,妒火中燒,把頭上戴的金銀首飾扔在地上,猛一轉身回本院去了。明皇見楊妃賭氣走了,想要和梅妃重敘余歡,不料小黃門見楊妃真的生氣了,怕另起風波,已把梅妃送回她的住處去了。明皇大怒,好像失去左右手似的,拔劍斬殺了小黃門,親自收拾扔在地上的金銀首飾,打發一個叫永新的侍從拿一斛珍珠賜給梅妃。梅妃哭著告訴永新說:「長信宮的草,抱怨東風無情,孤寂地守著空閨,一直等到頭髮斑白。此中的滋味,妾與前漢的班婕好有共同的感受,雖近在咫尺,卻遠隔萬里似的,見不到皇上的面,我還為誰梳妝打扮,難道用這個取悅於春天的花園嗎?雖然有珍珠百斛,有什麼用?你替我告訴陛下說:賤妾不敢違抗聖旨,只怕楊妃與陛下胡鬧罷了。」說完,便提筆賦詩一首,交永新帶回去。詩說:「柳葉娥眉久不描,殘妝和淚顯紅綃;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明皇看過詩,心中悶悶不樂,又很喜歡詩的清妙,叫樂府譜成新曲歌唱,曲名叫《一斛珠》。但話又說回來,天底下哪有一個不嫉妒的婦人呢?偶爾有個,那也是為出風頭,不是真的不嫉妒。而嫉妒又有明顯不明顯之別。梅妃要與新人楊妃拜見,是嫉妒隱藏在心中不說;楊妃把梅妃攆到東宮,把金銀首飾扔在地上,是嫉妒表現於外。後來馬嵬坡風波,楊妃娥眉宛轉,也沒有人可憐她,失敗滅亡的禍端,已經萌發於此了。人世間女輩者流,能不時刻謹慎戒懼嗎? 一天,安祿山前往御花園遊覽,明皇和皇太子都在花叢的樹蔭下納涼,老遠看見安祿山便揮手招呼他過來。安祿山快步上前拜見明皇,故意不拜太子。明皇說:「卿怎不拜太子?」安祿山裝傻說:「太子是哪一級的官爵,讓臣拜他像拜陛下那樣?」明皇笑道:「朕千秋萬歲(指死)之後,代我而做天子的,怎能按官爵論高低呢?」安祿山說:「臣是下愚之人,以為臣等應當盡忠報效的除了陛下之外,不知道再有別的人,因此冒犯了太子的威嚴。」明皇看顧太子一眼說:「這個人如此老實憨厚。實在是可愛極了。」這時候楊妃也趁著風和日暖,乘坐香車徐徐而來,手指安祿山問道:「這個人是誰?」明皇告訴她說:「他是平盧節度使,姓安名叫祿山,原本是塞外之人,雄壯有力,勇猛無敵,朕愛他忠誠直率,留京師跟在身邊。」繼而又笑著說:「祿山曾經是江守珪的養子,今日侍候朕,也就像是朕的養子。」楊妃說:「誠如朕所告諭,這個人可說是個好孩兒。」明皇笑道:「妃子以為是個好孩兒,那就把他當兒子扶養吧。」楊貴妃睜睜地看安祿山好半天,笑而不答。祿山聽了這話,趕忙起身走到階前,叩拜楊妃說:「臣兒今祝母妃千歲。」明皇聽了,笑著說道:「祿山你失禮了,要拜母親,必須先拜父親才是。」祿山對明皇磕頭作揖說:「臣本是塞北胡人,胡人的習俗是母在先父在後。」明皇與楊妃都說:「從這件事也足見他心直口快,有啥說啥。」這時左右的杯盤已經擺好,三人手執金杯,開懷暢飲,楊妃微醉,更增添了幾分妖冶艷麗,傾城傾國之色,流露於杯酒之間。祿山早就聽說楊妃的美貌,今日得親睹芳容,欣喜之情不可言狀,這回和妃子認作母子,將來歡聚的日子無盡無休,因此一侖壞心眼,就乘著醉意如潮湧起。楊妃本來是一個慣使風流、水性楊花的女人,不管漂亮與否,只愛惜少年,喜歡壯士,今日見祿山膘肥體壯,鼻樑高隆,英雄氣概可掬,因此一個不良的念頭,也隨著春水蕩漾而來。二人淫心邪念,一拍即合,宮廷的穢亂,此時已露出端倪,何必要等到日後才知道! (責任編輯:中國歷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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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五毒公主」:身邊倒霉男子個個沾之即亡
※唐朝公主很難嫁出去,原因是太難滿足,駙馬撐不住公主折騰